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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大神总爱找我茬》酩酊醉
文案：
卓润好不容易得到一个重要角色的试音机会，偏偏竞争对手是业界大神，结果可想而知。
大神有多个绰号：万人迷、业界第一任性、高岭之花……就连做成纸板人登台，也比真人到场的卓润获得的尖叫声高十倍。
卓润很不爽，卓润很无奈，表面恭敬有加，内心吐槽连篇。暗搓搓掏出小本将大~神~的~名~字写在黑名单首位，只想合作结束再不相见。
结果黑名单越来越长，每一行都是大~神~的~名~字。

大神：每天不写一遍我的名字就浑身难受？看来你对我爱的很深沉~

产品说明书：
①商配·狗血·神烦
②攻音健气受X外表高冷实则少女心攻·主受·1v1·HE无虐
③重点：从58章开始写了两个版本，练笔文，作者有选择困难症，都发出来了，先发的是无波折完结版本，后发的是比较完整但玻璃渣裹刀版本。但都是HE。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职场 
搜索关键字：主角：卓润，苍祁 ┃ 配角： ┃ 其它：声优



第1章 第一章
　　打工结束后，卓润踩着风火轮赶回家，连鞋都来不及脱便扑到桌前拿起耳机插在手机上。他一手胡乱戴上耳机，一手滑开手机屏幕，戳开直播软件，进入恋声直播间。
　　这个直播活动名为“连线偶像声优”，共邀请了五位嘉宾，在活动中，粉丝们不仅可以向心爱的“爱抖露”提问，还能够跟他们对戏配音，活动的所有收益将全部捐赠给儿童救助基金会。
　　一想到有机会可以跟苍祁连线对戏，卓润两条腿就你争我抢地抖个不停。
　　啊，男神……(﹃)
　　刚调整好音量，一个清透优雅的男声便叫卓润血液沸腾起来。
　　“……刚刚是跟大家开个玩笑。各位晚上好，我是苍祁。”
　　卓润错过了开头，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就算是苍祁说俄语、德语、爱斯基摩语也好，光是听他的声音，都让卓润浑身战栗，幸福不已。
　　他已经没救了。等直播结束，他要从头再听一遍才行。
　　所有到场的配音大神们自我介绍完毕后，主持人引导着进入提问环节。迷妹痴汉们慷慨解囊，投币连线，就想跟自己的偶像说两句话，提几个小要求。
　　卓润戳了不知多少次提问，却始终没有被选到，只能听苍祁回答其他人的问题过瘾。
　　提问环节结束后，进入了卓润期待已久的对戏环节。他从小到大抽奖都手气不佳，中过最大的奖是一套印着丹顶鹤的明信片，从五岁那年留藏至今。
　　他紧张得苍蝇搓手，祈祷上天一定要抽中他，为此不惜花光十年的运气。
　　二十年也行！
　　一个又一个粉丝被选中连线，有幸跟心目中的男神女神对戏，卓润羡慕嫉妒恨，简直快要坐不住了，不得不撕开一包蔬菜饼干奋力地咀嚼以缓解紧张。
　　粉丝们的配音有的很不错，但大部分完全是在搞笑，不过大神们都很专业也很有耐心。眼看着对戏环节就要结束，卓润愤怒地捏碎了一包饼干——
　　提问选不中，对戏还选不中？我对男神的爱难道不足以感动上天？！
　　主持人：“好了，有请下一位，ID为‘苍老师陪我度过青春期’的朋友你好。”
　　【噗，想到了另外一个苍老师】
　　【作为一个男人，我表示的确有那么一位苍老师陪我度过了青春期】
　　卓润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被选中了？他从椅子上蹦起来，用难以置信的声音说：“是我吗？”
　　主持人笑：“似李！”
　　听到自己声音那一刻，卓润双手握拳做了个“yes”的动作：“我想跟苍祁大大对戏可以吗？”
　　【汉纸？小哥哥可以的！】
　　【苍祁大大的男粉也很多哦~】
　　【声音好攻啊】
　　苍祁很和气：“可以啊，你有想对的台词吗？”
　　卓润捂了捂嘴，免得让所有人听到他的痴汉笑声。他清了清嗓子说：“先表白一下苍老师。我想对的戏是《禁欲系爱情》中，男主人公和爱人互相告白那一段。”
　　【这不是耽美小说改编的网剧吗？】
　　【小哥哥是来给大家搞福利的啊！】
　　【想听想听，苍祁大大不要拒绝啊】
　　《禁欲系爱情》是一部紫红紫红的耽美小说，就算没看过书的人，也一定听过名字。之后又被拍成了网剧，引起了很大轰动。
　　主持人搜索到那段台词，切换了封面图，苍祁看过后发出迷人的笑声：“可以啊，你想配哪个角色？”
　　卓润捂着胸口，颤声说：“男主，你做我的爱人。”
　　苍祁：“没问题。”
　　【借机抢占男神？小哥哥心机深似海！】
　　【这个少年是会玩的】
　　苍祁稍稍压低声音，放慢语速：“请原谅我擅自动心，对你念念不忘。有无数次在阳光下，在月光里，在天高云淡的草原上，在连绵滴雨的屋檐下，在跑步时，在梦里，我都想告诉你，我爱你。”
　　他的声音宛如一阵风，穿过阳光耀眼的草原；又似一棵热带植物，繁茂的枝叶被雨水涤荡出诱人的光泽。最后那三个字悄然落入人心，激起巨大的回响，久久不散。
　　【老夫的少女心炸裂了】
　　【耳朵怀孕系列】
　　【天呐男神向我表白了，别叫醒我！！】
　　卓润几乎失控，将一头柔顺的头发揉成鸟窝，感觉血槽已经空了，却一点都不想被抢救，只希望就这样溺死在苍祁的似海深情中。
　　他闭了闭眼睛，尽力保持平静，开口念出早已背熟的台词：“你总说我冷血，禁欲，没有人情味儿。就算我真是禁欲系，那也一定是在遇见你之前。谁说你是擅自动心？在你之前，我早就爱上了。”
　　听了太多粉丝们搞笑的配音，卓润的声音让听众们兴奋起来。
　　【苏苏苏苏苏炸天了，小哥哥好攻啊！】
　　【我去，这是专业的吧？】
　　【不行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太帅了】
　　【怎么听着那么像“抃风舞润”傻妈呢？】
　　有些关注网配圈的声控纷纷提到了“抃风舞润”这个名字，他们没有猜错，那正是卓润用来做网配的马甲。他混网配圈三年，一把霸气攻音也圈了不少粉。
　　卓润没看弹幕，对自己失望透顶，他激动过度，中间部分没能控制好。虽然粉丝们听不太出来，但苍祁那种专业人士肯定是听得一清二楚。好不容易在偶像面前表现一把，他竟然把持不住……
　　苍祁：“你声音条件不错，有没有考虑过配音？”
　　卓润正在低落，闻言精神一振：“我是做网配的，最近正想转商配。”
　　【真是抃风舞润大大吧？】
　　【真的假的，我男朋友跟我老公对戏，幸福来的不要这么突然！】
　　“那很好啊，”苍祁用一贯清冽温柔的声音说，“希望有机会一起合作。”
　　即便房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卓润还是脸上发热，他真想吼一嗓子“男神嫁我”。
　　连线断开后，节目进入尾声。卓润扑倒在床，兴奋得滚来滚去，这次的经历够他吹一辈子。就算接下来二十年方便面里都没有调料包，要用的公共单车都没有车座，他也觉得值了。
　　正捧着脸沉醉在与男神“互相表白”的美好时光里，一个电话打了进来，中断了直播软件的播放。他条件反射地想要挂断，看到来电显示上是姜珊的名字，立刻接了起来。
　　“珊珊姐！”卓润愉快地打招呼。姜珊就是带他进入商配圈的姐姐，是他刚刚加入的宏声工作室的经纪人之一。
　　姜珊那边有点吵，提高声音说：“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好消息！”卓润就是做题先做简单的，吃东西先吃想吃的那种人。
　　姜珊：“那个年度大IP动画化的试音机会我帮你争取到了，明天来工作室拿角色资料吧。”
　　“真的？珊珊姐你太给力了！爱你么么哒~”卓润眯缝着眼睛，心说今天这是什么日子啊，怎么好事儿跟流星雨似的往他头上砸。
　　“等通过试音再么么吧，”姜珊笑了几声，“而且还有个坏消息呢。”
　　现在就是世界末日要来临的消息，都无法浇灭卓润心中那团火，他盘腿坐起来：“说吧，我承受能力强着呢。”
　　姜珊似乎走到了人少的地方，嘈杂的声音减弱不少：“你的竞争对手里有一尊大神。”
　　卓润挑眉：“谁啊？”
　　姜珊：“苍祁，神级声优，你知道的吧？”
　　卓润：“……”
　　知道，他不能再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中短篇练笔小文文
　　感情废也有理想
　　暂定隔日更，求收藏求评论


第2章 第二章
　　卓润再怎么厉害，毕竟不是专业的，听到苍祁的名字想必压力很大，姜珊安慰他说：“没关系，就当是一次试验，先接触一下试音会，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卓润痴汉脸：“这么说，我有机会见到我男神了？哈哈！”
　　姜珊：“……再见！”
　　挂了姜珊的电话，卓润再度切回直播间，直播已经结束了。他点开播放，往后一倒，躺在娘口三三的抱枕上从头开始听，特别想知道苍祁跟粉丝开了个什么玩笑。
　　关于苍祁的一切，他都想知道。
　　直播开始，主持人依照国际惯例介绍活动目的和内容。他深知直粉丝都在等待着什么，语速快得像是嘴里有挺加特林，哒哒哒哒冒蓝火那种，结束必须念完的台词，他声音稍微轻松了一些：“本次活动邀请了时下人气相当火爆的几位配音演员，之后的时间就交给他们了。各位跟大家打个招呼吧！”
　　“Hello大家好，我是苍祁。能听到吗？”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虽然弹幕上“啊啊啊”一片，但卓润却忍不住笑了。乍一听有点像是苍祁，但仔细分辨就能听出细微的区别。
　　资深声控们也发现了，弹幕一片“哈哈哈”，“是小桥大大吧”，“噗~好调皮”，“抱走可爱的小桥”。
　　陆之桥恢复本音，笑着说：“我练习了好久，这么快就被你们识破了啊。”
　　作为“苍祁痴汉协会”资深痴汉，卓润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不无得意地想：我祁的声音一般人可模仿不来。
　　“大家晚上好，我是你们的女神方琳哟。”
　　【女神嫁我！】
　　【声音好美，我骨头都酥了！】
　　“我的天，你们声优都是怪物吧！”就在粉丝纷纷表白的时候，主持人发出了魔性的笑声和惊呼声，几位大神也笑了起来。
　　真·方琳哭笑不得：“刚刚那个是假冒的，我哪有那么自恋，怎么会说自己是什么女神啊。”
　　方琳有一把柔媚御姐女神音，折服了千千万万少男心。她声音辨识度很高，却没有一个人听出刚才那个不是本人，而是个模仿者。
　　“我以为这次活动就是以互相模仿开始呢，”模仿者把锅丢给开了个好头的陆之桥，轻笑着说，“大家好，我是苍祁。”
　　【握草好苏，耳朵生了双胞胎，男神你要负责】
　　【诸君拔刀吧，情敌太多我要放大招了】
　　【真的是怪物啊，刚刚完全没听出来是苍祁大大模仿的，允悲.jpg】
　　苍祁发声位置很靠前，本音偏高，难以被模仿。他的声音具有冰冷的金属感，可谓华丽清透，带着浑然天成的优雅贵族韵味，叫人难以抵挡那种魅力。压低声音时更富磁性，无论男女，少年音、女王音、或温柔或冷酷都可以轻松驾驭。
　　卓润无论看番追剧都很少发弹幕，偶尔会敲个“233”。此刻听到苍祁的声音，一股电流击破耳膜，瞬间流淌到四肢百骸，激得他克制不住心中的兴奋，也忍不住发了条弹幕——
　　【表白苍祁大大】
　　卓润一边听一边嘿嘿嘿，消息中心突然弹出一条扣扣：总攻大人在吗？
　　他点开消息回复：在呢，怎么了？
　　醉饮风流呵呵哒：有个古风广播剧，急需一个威武霸气吊炸天的魔王攻，少年你还等什么？
　　抃风舞润：谢谢你总是想着我，不过最近我应该不会接戏。
　　醉饮风流呵呵哒：Σ( ° △°|||)︴总攻大人最近忙什么呀，好多粉丝都在嗷嗷叫着等你投喂呢。
　　抃风舞润：加入工作室了，想转商配。
　　醉饮风流呵呵哒：(*@ο@*) 哇～难道你要告别网配了吗！！！
　　抃风舞润：目前不好说，先看看能不能通过《堕落之源》的试音吧。
　　醉饮风流呵呵哒：！！！《堕落之源》我看过，超喜欢主人公和他基友，大大要应征哪个角色？
　　抃风舞润：卡拉斯，嘿嘿。
　　醉饮风流呵呵哒：哈哈哈，可以的，早就想听总攻傻妈配反派了。一定要成功！不过不要忘了我们啊，有空的话就接一两部剧满足我们一下吧~
　　软萌的策划妹子发了一堆表情包和颜文字，卓润笑着回复谢谢，内心却有些惆怅，他的竞争对手可是苍祁，成功几率微乎其微。
　　根据网上的资料，苍祁今年二十六岁，年纪虽轻，从业资历却很深。七岁进入剧团出演舞台剧，同年接了一部人气动画的配音工作并正式入行。很多年纪比他大的同行，都跟他平辈相处，甚至还要尊称一声前辈或者老师。
　　如今声优已经偶像化，即便苍祁很少参加宣传活动，但凭借与生俱来的天赋、强大的实力以及出色的外表，还是征服了无数粉丝。
　　这其中也包括卓润在内。他是六年前在一部动画中听到苍祁的声音，那时候他还在上高中，对那个场景始终无法忘怀。
　　少女在睡梦中醒来，夜风掀起白色的窗帘，一个身着礼服与披风的身影驻足在阳台的大理石栏杆上。
　　面对少女的询问，男人压低礼帽，微微一笑——
　　“我只是飞累了，在你的梦中休息一下，打扰你了，可爱的小姐。”卓润回忆着那个情景，喃喃念出苍祁的台词。
　　那一年还没有“开口跪”这个词儿。但卓润知道，就是那一刻，他的耳朵，他的心，都被彻底征服了。
　　上大学之后，卓润接触到了网配圈，并开始为广播剧配音，渐渐有了一些名气。因为天生音色低沉又冷肃，配的角色基本都是帝王攻、冰山攻、腹黑攻这一类，有人叫他魔王，有人叫他总攻，还以为他本人说不定怎么威武霸气呢。
　　实际上一个人的长相气质跟声音可能完全相反，卓润就是如此，他大概属于阳光健气型的，特别爱笑，一笑就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他翻开《堕落之源》找到卡拉斯那一部分，重新读了一遍。书上写满了笔记，还画了很多简单的颜文字，只要是有人物情绪的描写，旁边都有标注。翻开书乍一看还以为是本手账呢。
　　反复看了几天，卓润已经把书中卡拉斯的台词背下来了。试音会那天早上，他从冰箱里翻出一张葱花味印度飞饼煎熟，用保鲜袋裹好便飞奔下楼。
　　晨练的大爷回来，见到他便咧开嘴笑：“上学去啊？”
　　“大爷早，我大学都毕业一年了！”卓润朝大爷挥手，“大爷拜拜。”
　　大爷抬起手在空中转了一圈：“拜拜！”
　　卓润踏着初秋清爽宜人的风，脚步轻快地来到公交车站等车。一想到就要见到男神，他便压抑不住内心的狂喜和澎湃，小声哼唱着——
　　有些话想告诉你，却好像失去了语言。
　　我想说的究竟是什么呢？
　　内心诉说着你最珍贵。
　　到达试音会所在的大厦，卓润一蹦一跳地上了台阶，正对着大厅门口的电梯刚好抵达一楼，进入电梯，一个华丽的转身，刚按下楼层按键，有人叫了一声“请等一下”。
　　这声音是如此熟悉，陪伴卓润度过了无数个日夜，午夜梦回犹在耳畔。卓润抬起头，大厅门外射进来一缕阳光，一个修长的身影光芒万丈地向他走来。
　　我男神！那是我男神啊！卓润心跳加速，血液逆流，嘴里像是被塞进了一个衣架，腮帮子被撑到最大。他的视线难以离开苍祁，一只手哆哆嗦嗦的去摸开门键。
　　几秒钟后，电梯门在卓润激动的幻想和兴奋的笑容中关闭了，不断缩小的门缝里，最后只余下苍祁意外的眼神。
　　电梯轻震，徐徐上行，卓润石化在门口，垂眼一瞧，他那根欠剁的手指头正戳在关门按钮上——
　　“我把男神关在电梯门外啦啊啊啊！”


第3章 第三章
　　崇拜偶像那种甜蜜幸福又苦涩的心情不亚于暗恋。好不容易见到“暗恋”对象，竟把人家关在了电梯门外，这让人情何以堪！
　　四四方方的电梯里突然涌来一股寒意，卓润仿佛置身于冰箱之中，两腿不住打颤，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做了这样的蠢事。稍稍回想一番，在苍祁看来，恐怕那场景是某个神经病一边按键关门，一边露出疯狂笑容的情形。
　　等待是漫长而煎熬的，电梯好不容易爬到了23层，卓润又拼命戳1层按键，乘坐电梯下楼去接苍祁。电梯门开后，他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但大厅里并没有苍祁的身影。
　　他扭头一看，差点给自己一巴掌——旁边还有另一部电梯。他又冲进电梯返回23层，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急得他满头大汗。
　　试音会所在的楼层里聚集了不少人，这在卓润意料之中，毕竟《堕落》是年度大热。不管实力和名气如何，谁不想来争取个角色。
　　他在人群中穿梭，不断搜寻着苍祁的身影，最后终于在窗边还算清净的角落看到了那个修长的身形。
　　男神头发有点长，盖住了耳朵，显得脸更小了。他穿着一件淡蓝色针织衫，米色九分休闲裤，露出白皙的脚踝，两条腿又长又直。
　　我男神真有型——卓润一手捂着嘴，心里盘算要如何上前搭话才不会显得太唐突或者太庸俗。他有些庆幸刚刚的电梯事件，为他提供了一个非常自然的开场白。
　　他尽量平静下来，走到苍祁身前，以一个后辈和粉丝的虔诚语气说：“苍老师你好，刚刚那件事对不起，我不是有意……”
　　苍祁正看着窗外出神，闻言转过头来。卓润的舌头顿时打结，这可是他第一次真正的见到苍祁，并且是如此近距离的接触。
　　苍祁皮肤很白，有一双眼尾稍稍上挑的眼睛，看上去有点忧郁、又有点勾人，眼中仿佛含着一池温度很低却开满睡莲的春水。
　　即使看过很多次苍祁的照片，卓润还是小小的惊艳了一下。他结结巴巴地解释着自己愚蠢的行径，末了不自觉地摸着后脑勺发出自嘲的笑声。
　　苍祁不动声色的听完，没有任何表示，从挎包里拿出一本台本，翻到有书签那一页，将视线埋入其中，仿佛眼前什么人都没有，他也不曾听到任何人的声音。
　　卓润：“……”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卓润难以描述此时此刻他尴尬、无措的心情，是他刚刚语无伦次没有解释清楚，还是道歉的态度不够诚恳，苍祁怎么会当他不存在呢？
　　“苍老师，我……”卓润不甘心地试图再解释一次，他不能让自己给男神留下的第一印象差到这种地步。
　　“苍祁！”有个笑容温和的男人走过来，似乎跟苍祁很熟的样子，“你也来参加试音，应征哪个角色？”
　　苍祁的视线越过卓润，面对熟人，表情放松了些许：“卡拉斯。”
　　男人有些夸张地拍了拍胸口：“还好还好，要是跟我竞争一个角色，我就没希望了。”
　　苍祁浅浅地笑了一下：“别开玩笑了，你的角色我都配不来。这次要争取哪一个角色？”
　　二人边说边走向远处，卓润被晾在那里，手足无措。他还记得在“连线偶像声优”的活动中，男神明明那么温柔，那么充满善意。现在明明是同样的声音，同样的人，怎么会给他一种如坠冰窟的感觉？
　　他让男神生气了？男神不会这么小心眼儿吧！
　　卓润悄悄接近苍祁，在墙边暗中观察。苍祁对别人的态度也谈不上热络，身上像是穿了个无色透明的防护罩，一副生人勿近，熟人也保持距离的样子。不过至少对认识的人，脸上会保持礼貌的笑意。
　　卓润五个手指头在嘴唇上弹来弹去，琢磨到底该如何让苍祁正眼看他一眼，现在周围人那么多，冲过去道歉好像有点欠妥，而且试音已经开始，只能等结束再说了。
　　卓润很快打起精神。叫到他的名字后，他做了几个深呼吸，拿着打印零碎台词的纸张走进录音室。
　　“我是宏声工作室的卓润，配的是卡拉斯。”卓润想象着故事当中的场景，并没有看手里的台词，那几句话虽有修改，但与书中原文相差不大，他早就背下来了。
　　“人和人生而不同。我是造物主的宠儿，生下来便拥有毁掉一切的力量。而你——”
　　暴雨倾盆，洗不尽人间的罪恶。阴沉灰暗的色调中，鹭裘的血像是怒放的玫瑰，美得刺眼，脆弱得不堪一击。卡拉斯将他踩进泥土里，用力碾压，脸上泛出一层妖冶的气息，笑容残酷得令人无法直视。他舔了舔嘴角的血痕，像是在品尝琼浆，脚下传来骨头碎裂的声音——
　　“我亲爱的弟弟，你从来都只是一个残次品，不管怎么挣扎，都注定要被我毁灭。”
　　卓润收回脑洞，抬头看向玻璃后面的staff，从他们的脸上找不到什么反应，倒是玻璃上映出了自己的试探与忐忑。
　　几人互相低声说着什么，随后有人说：“可以了，今天辛苦了。”
　　卓润顿时呲出两颗小虎牙，晃了晃脑袋笑得一本满足。试音会没有他想象中那么严肃，而且第一次进录音室感觉很新鲜。
　　他在走廊上等待着，直到大部分人都完成试音离开。苍祁很晚才进录音室，在里面呆了很长时间。卓润虽然深知自己希望渺茫，但特别乐观地想，万一他的声音更符合导演、制作人、原作老师心目中的角色声线呢？
　　万一呢！
　　嘿嘿，如果真能争取到这个角色，是不是意味着他击败了男神？那男神岂不是要对他刮目相看——一个只有网配经验的小声优，刚刚踏入商配圈就抢了大神的工作，简直是天纵奇才、天赋异禀、骨骼清奇……
　　卓润正YY得面红耳赤，苍祁从录音室推门走了出来。他立刻收回心思，小跑着追上去。
　　“苍老师，你听我解释！”卓润一把深情总裁腔，愣是把这句话喊出了几分狗血言情剧的意味。
　　苍祁在电梯门口站定，抬手挡了一下，好像怕卓润跑得太急刹不住撞在他身上，又似乎在说“不必解释了”，搞得卓润不知该如何是好。
　　“电梯的事，”苍祁淡淡地说，“你都说了两遍了。”
　　卓润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你还记得前几天的‘连线偶像声优’活动吗，我是那个跟你对戏《禁欲系爱情》的听众。”
　　苍祁：“哦。”
　　有时候，一个字能终结一段感情。
　　但卓润的热情可不是那么容易被熄灭的，他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注视着男神的侧颜：“苍老师，你所有的作品我都听过，真的是太棒了，我一直都是你的粉丝。”
　　电梯到了，苍祁平静淡定地走了进去，转身之后终于看了卓润一眼：“你刚刚的配音我听过了，你不适合卡拉斯这个角色，别抱什么希望。”
　　卓润愣了一下，想说他本来也没抱太大希望，转念一想，苍祁是怎么听到的？
　　还没等他问出口，电梯门缓缓关闭，在即将合拢之际，苍祁甩出来一句冷冰冰的话语：“还有，不要叫我‘苍老师’。”
　　电梯门完全关闭，这一次轮到卓润被关在门外。愣了几分钟后，卓润一股火烧了起来，指着无辜的电梯说：“想不到你是这样的男神，未免太小心眼儿、报复心太强了吧！”
　　作为一个前辈，这样打击心怀热情和梦想的后辈真的好吗？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尊重呢？
　　在节目里的那些温柔和善都是伪装出来的吗！！！
　　卓润捂住胸口，隐隐感到有什么东西碎了。


第4章 第四章
　　几天之后，《堕落之源》的官微公布了已经确定的部分cast表，卡拉斯的CV果不其然是苍祁。卓润十分失落，倒不是因为应征失败，大部分原因还是偶像形象的破灭。
　　毕竟他“爱”了苍祁那么多年，这让他产生了类似失恋的心情。
　　打工结束后，卓润突然不想回到租住的地方，便坐车回到位于郊区的家。
　　“妈我回来了！”卓润进门后喊了一声，偌大的别墅里一阵嗡嗡的机械声，猜都不用猜，张女士又在操纵榨汁机或者搅拌机摧残瓜果蔬菜呢。
　　他走到厨房，果不其然，张女士穿着一条花花绿绿的围裙，哼着歌、玩着手机，料理台上嗡嗡作响的榨汁机里翻搅着颜色诡异又可疑的液体，红中透着绿，绿里又泛着黑，有点像是噩梦的颜色。
　　见儿子回来，张女士关掉榨汁机，兴冲冲的跑过来。卓润以为她要给自己的一个爱的拥抱，便眼含热泪张开手臂，未曾想她猛地把手机戳到他嘴边。
　　“儿子，快，帮我抽个妖刀！”
　　卓润一头黑线，随口念了句晴明的台词，一阵音乐声过后，张女士乐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还真抽到SSR了啊——虽然不是我想要的妖刀，但彼岸花也行。我儿子欧气太足了！”
　　卓润在阴阳师特别火的时候也玩过一阵子，始终没抽到过SSR。有一天攒了五十多张蓝票，在传说中的黄金时间也就是午夜时分登陆，分别采用了画符、语音、单抽、十连抽各种方法抽卡，等五十多张蓝票抽完，他——
　　获得了“非酋·中级”称号。他盯着那个称号看了许久，默默删除了游戏。
　　所以欧气足的不是他，而是已经拥有五个SSR的张女士。
　　“来把这个喝了。”张女士从榨汁机里倒了一杯“噩梦”给卓润，“这里面有8种水果、6种蔬菜、5种豆子，清肠润肺、美容养颜，你天天在外面吃饭，肚子里都是毒，我真怕哪天你一回来就面黄肌瘦跟难民似的。”
　　卓润心说这哪跟哪啊。他捧着大号玻璃杯，一脸的生无可恋，在张女士殷切的目光中一咬牙，来了个bilibili干杯。
　　那滋味别提多酸爽了，他顿时有一种想冲到水池边扣嗓子的冲动。但看老妈那么高兴，他又实在不忍心。算了，一个月也喝不了几次“毒/药”，忍了吧。
　　“我爸今晚回来吃饭吗？”卓润打了个嗝，咽下一股青气。
　　张女士打开冰箱，从里面往外拿蔬菜和肉：“不回，外面花天酒地呢。”
　　卓润：“那我哥呢？”
　　张女士翻了个白眼：“你哥还没你回来的勤呢！”
　　卓润松了口气。他老爸当然不是花天酒地的人，只是工作太忙，需要应酬的场合太多。每次父子俩见面，老头子免不了要询问他最近的工作表现，然后十分不满意地让他去“家族企业”上班。
　　卓润对每天西装革履地坐办公室没兴趣，万般庆幸自己还有个特别争气的哥哥。他哥卓沛虽然目前没有帮着老爸管理公司，但自有一摊事业。卓润总也说不清他哥具体是干什么的，反正东投资一家酒吧，西投资一个度假村，最近听说还想要投资拍电影，总之被卓润定性为投机倒把的奸商一类。
　　在老爸眼里，卓沛才是合格又称职的接班人，卓润只是个不务正业的傻小子。不过张女士显然更疼爱小儿子。
　　“咱娘俩吃，妈给你做好吃的，不带他们爷俩。”张女士哼着歌儿开始做饭。
　　其实卓润挺想出去吃的，这么多年来张女士的手艺就没有任何变化，说是黑暗料理都恭维她了。但他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总不能让老妈扫兴，便一如既往的把自己豁出去了。
　　吃过饭后，他胃里反酸，坐在沙发上刷微博。又看了一遍《堕落》的官微，忍不住点进了苍祁的微博。
　　此人微博如其人，像一株亭亭净植的盆栽，没有任何花哨之处，偶尔发一张有关私人生活的照片，内容还不是他自己，而是一只叫小七的猫。粉丝们就在底下云撸猫，顺便跪舔为数不多的、在镜头中出现的苍祁修长的手指。
　　最新一条微博，是例行公事地转发《堕落》官微做宣传，连个评论都没有。就是这样一个从来都不会卖萌的人，一个逆着声优偶像化潮流而行的人，微博下面一堆抖M嗷嗷叫着“男神我要给你生猴子”。
　　卓润也曾是其中一员，就算那个微博没有任何更新，也会每天习惯性地围观一圈。每当苍祁接了新的配音工作，无论是动画、电影、电视剧，卓润都会去看，去听。
　　现如今他有一种幻想破灭的挫败感，虽然明知关于偶像的一切都是粉丝的自我幻想和脑补，但内心深处还是塌了一角。
　　思来想去，他还是转发了苍祁的最新微博，并留下评论：恭喜大大获得卡拉斯一角。
　　张女士走过来拽他：“刚吃完就葛优瘫？养膘呢你！年纪轻轻的得多锻炼知道吗！一会儿跟我出去跳舞去。”
　　她爱好特别广泛，而且没啥长性，曾经迷过一阵子交谊舞、画画、陶艺、园艺，广场舞是最近才开始的兴趣。
　　卓润一阵哭笑不得。老妈一会儿怕他沦落成面黄肌瘦的难民，一会儿又嫌弃他养膘，所以到底是想要他怎么样？
　　饭后卓润跟老妈一起刷碗收拾桌子，然后出门溜达到广场，传说中的中老年舞蹈队早已准备就绪，张女士拉着他加入队伍，顺便跟熟人介绍说：“这我小儿子。”
　　各种阿姨把卓润一顿摸：“真帅啊！娘俩长得真像。”
　　广场上全都是大爷大妈、大叔大婶，像这样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卓润是独一份。基本上路过的人都会看他一眼，他心说看啥，没见过这么英俊潇洒又萌萌哒的帅哥吗！
　　他在张女士警示的目光中“翩翩起舞”，动作别提多舒展了。他一边跳一边给这些动作起了名字：大鹏展翅，黑虎掏心，平沙落雁，猴子偷桃……
　　不得不说，运动是能够缓解忧郁的，加之卓润本身就不是记仇的人，在“起舞弄清影”的过程中，短暂的忘记了苍祁。
　　广场临近马路，附近有个十字路口，一辆白色的英菲尼迪SUV停在红灯前，中央后视镜上挂着的粉□□爪子挂件摇摇晃晃。
　　苍祁一手扶着方向盘，面无表情地对着蓝牙耳机另一端的人说：“那个人不行，虽然变音后有点鹭裘的意思，但不够稳定。录音不是还没听完吗，我……噗！”
　　他无意间向车窗外一瞥，在旁边的小广场上捕捉到一张熟面孔——一个年轻男人混在中老年群体中太扎眼，尤其是那个男人跳舞的姿势可谓画风清奇，脑袋上一撮呆毛还跟着摇曳飘摆。
　　突如其来的画面让苍祁毫无防备地笑出了声。他实在无法将这个样子的卓润，跟那一腔低沉冷肃的攻音联系到一起。
　　电话另一端一头雾水：“苍老师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突然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苍祁收回笑容，在后车的鸣笛催促下发动车子，“还有，不要叫我‘苍老师’。”
　　作者有话要说：
　　在一个与往常没有不同的清晨
　　我察觉出一丝异样……
　　昨晚忘记更新了
　　忘得一干二净【doge】


第5章 第五章
　　在家猫着打了两天亡者农药和守望屁股，卓润感到了秋风扫落叶般的寒冷，他这个段位下落的速度有点自由落体的意思。
　　老卓和大卓都回来了，听说卓润在家，又开始老生常谈起来。老卓见卓润那个游手好闲的样子就头疼，把他叫过去谈人生谈理想。
　　说得口干舌燥，抓起茶几上的果汁喝了两口，脸上顿时呈现出要死的表情，见张女士过来，又赶紧憋回去了。
　　“人年纪大了就是啰嗦，”张女士瞪了卓先生一眼，“我儿子哪里不好，一回家你就训他，我听着都烦死了。”
　　卓沛在一旁看手机，眼皮都不抬地说：“不然让卓润跟着我吧，年轻人还是喜欢做一些有意思的事。”
　　老卓挺不乐意：“我还不知道你，天天瞎鼓捣。年轻人还是踏实稳重的好。”
　　卓润挑挑眉，本想表达一下自己的意见，但一向维护他的老妈立刻站出来反驳。
　　“我儿子哪里不踏实稳重了！”张女士伸手一指厨房，“刷碗去！”
　　老卓哭笑不得：“明天阿姨来了让她刷不行吗？”
　　张女士理直气壮：“不行，我就想用你刷的碗！”
　　“好好好，我去。”老卓屁颠屁颠地跑进了厨房。
　　卓润跟他哥聊了两句，去厨房洗苹果，他爹正愉快地哼着小调刷碗。
　　“你妈从年轻时就这样，什么都喜欢我经手的，”老卓颇为得意地说，“她说就连我剥的鸡蛋都比普通鸡蛋好吃。”
　　卓润神思复杂，心说自己体内有点M的特质，可能就是遗传自他老爹。不管卓总在外面多么威风，回到家就这副“做小伏低”的样子。
　　他抓着苹果正在啃，手机响了。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举起手机晃了晃：“看见没，是我经纪人的电话。我可是有经纪人的人。”
　　张女士眉开眼笑：“我儿子真棒！”
　　卓沛：“……”他怀疑自己可能是捡来的。
　　卓润接起电话往楼上走：“珊珊姐，是不是又有工作机会啦？”
　　姜珊那边觥筹交错，她似乎有些酒意，口齿不清地说：“还是《堕落》，音响监督通知你去进行二次试音。”
　　“真的？！”卓润又跑下了楼，在他哥面前扭来扭去，“哪个角色啊？”
　　二次试音意味着卓润虽然不适合卡拉斯，却也得到了认可，这次的成功几率会比之前高很多。
　　卓沛赶苍蝇似的挥挥手，想赶走多动症发作的弟弟。卓润突然停下动作，木桩子似的直挺挺杵在他眼前。他莫名其妙地抬起头，见卓润一脸纠结。
　　卓润挂断电话后，卓沛好奇地问他：“接到新工作惊喜过度了？”
　　卓润：“emmmm……”
　　二次试音的角色，让卓润颇感意外。鹭裘——《堕落之源》的主要角色之一，主人公的好基友，也就是之前台词中出现的反派卡拉斯的“亲爱的弟弟”。
　　从剧情来看，这个人物的戏份相当多，会陪伴主人公一起成长。
　　如此重要的角色，卓润本该是万分高兴的，但问题在于，鹭裘这个人物设定有点微妙——他可说是半个哑巴。
　　卓润去事务所看资料，越看越感到哭笑不得，不知该是喜是悲。鹭裘在幼年的悲惨经历中双耳失聪，所以说话也无法像正常人一样发音。
　　卓润必须用一种含糊不清、口齿模糊的方法为这个人物配音，他试了一下，感觉像是大舌头。
　　姜珊听过后也忍不住笑了：“好像有点难度，你回家多练习一下。”
　　卓润实话实说：“珊珊姐，虽然我很感谢音响监督对我的赏识，也非常重视这次机会，但这个角色也太有挑战性了，我真怕把握不了。”
　　“怕什么，谁还没有个第一次啊。”姜珊端起水杯一饮而尽，特豪迈地说，“你别紧张，越是轻松状态越好，回家多练习几遍，你肯定没问题的，我看好你，真的，要不当初我也不会拉你加入工作室。”
　　经纪人是很忙的，要同时负责很多配音演员的工作，姜珊没时间跟卓润说太多，只是鼓励他要有信心。
　　卓润回到家，把本来已经收在储藏间的小说又翻出来从头开始看。
　　与鹭裘羁绊最深的，就是主人公奥西。两个人互相拯救了不止一次，可以说是亲如手足。另一个与鹭裘关系很深的人，就是苍祁配音的卡拉斯了，他们是一对“相爱相杀”的悲情兄弟。
　　想到鹭裘最后暴打卡拉斯，卓润心里一阵激动，对于得到这个角色的渴望愈发强烈起来。为了练习鹭裘独特的说话方式，他还特意跑到聋哑学校观察学习了几天，有空就模仿练习。
　　试音当天，他自信满满地走进录音棚，站在麦克风前刚要开口，猛地看到苍祁坐在对面的调音室里。
　　见卓润目瞪狗呆的样子，苍祁弯了弯嘴角：“我是《堕落之源》的音响监督，请开始试音吧。”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
　　很多动画都会直接请出演的声优来担任音响监督。像苍祁这么厉害又经验丰富的前辈，完全可以对参与演出的声优进行演技指导并决定各种声音细节。
　　难怪上次苍祁会知道他适不适合卡拉斯，应该是当时听过他的录音了。
　　卓润只是不敢相信那位非常“欣赏”他的音响监督就是苍祁，有那么一瞬间，卓润把所有的技巧和台词都给忘光了。
　　他喉结滚了滚，赶紧调整好状态——
　　“虽然你口口声声叫我弟弟，但在你心里我只是一个失败的实验品。从我被丢弃的那天起，我就没有哥哥了。我的兄弟，从来都只有奥西一个人！”
　　这是在与卡拉斯决战，身受重伤的鹭裘发起绝地反击时的台词，也是鹭裘所有台词中为数不多的长句。既要有气势，又要时刻记得保持那种特殊的说话方式，配起来让人感到相当棘手。
　　卓润通过在聋哑学校的观察学习和没日没夜的练习，已经能够很好的控制自己的舌头，有时候简直怀疑自己没法恢复正常了。所以当他很有自信地看向苍祁，却得到冷淡的回应时，心中立刻没底了。
　　苍祁丝毫没有掩饰不满：“不要照本宣科，能不能投入点感情？而且你咬字太重了，再放松一点。”
　　卓润心说他哪里照本宣科了，明明就把人物内心的愤怒和激动表现得淋漓尽致。至于咬字重，那不是鹭裘的人设问题吗？
　　“你的声音很适合鹭裘的角色声线。”话虽如此，苍祁的语气中可没有任何夸奖的成分，“再试一次，这次试着把声音放轻‘两克’，注意人物的情绪。”
　　卓润嘴角抽了抽，谁来告诉他什么叫“把声音放轻两克”？声音是如何称重的？！这么变态的要求只有变态才能提出来吧！
　　再联系到上次苍祁说“你不适合卡拉斯”，卓润真相质问他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在苍祁听来，他就适合鹭裘这样口齿不清、经常被人嘲笑为“傻瓜”的角色吗！
　　卓润克制着内心的失望和怒气，把台词纸都捏破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想象着自己手持强化钢刀刺入苍祁的心脏，在血花四溅的幻想中爆发出了全部的情绪：“虽然你口口声声叫我弟弟，但在你心里我只是一个失败的实验品……我的兄弟，从来都只有奥西一个人！！！”
　　喊完最后一个字，卓润懊恼地垂下手——他破音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苍祁：宛如杀猪般的嚎叫【冷漠.jpg】
　　卓润：什么狗屁男神，再也不爱你了！【哭唧唧.gif】


第6章 第六章
　　“一杯卡布奇诺，一份抹茶三角。”一个女学生模样的客人说。
　　“好的，”卓润记了下来，又转向桌对面的另一个姑娘，“本店今天有优惠，第二杯相同咖啡半价哦。”
　　姑娘抬起头看着他：“哇，帅哥你声音好好听啊。”
　　卓润呵呵笑了笑：“谢谢。”
　　“那就跟她一样吧。”姑娘把菜单还给卓润，待他离开后，还跟朋友讨论那个服务生的声音真有男人味儿。
　　卓润得意地勾唇一笑，心说“抃风舞润”大大可不是徒有虚名滴！
　　下一秒，他又笑不出来了。二次试音的结果虽然还没出来，但他知道自己是够呛了，最后那一嗓子破音严重，剪辑一下可以用作鬼畜素材了，以苍祁那么严苛的态度，必然是无法通过的。
　　他对苍祁那句“照本宣科”耿耿于怀，回家之后把自己的录音反复听了几遍，都觉得没什么问题，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苍祁在找茬。
　　试音结束后，他愤懑不已地从背包里掏出手账，翻过花花绿绿的小半本手绘后，在名为“黑名单”那一页笔走龙蛇、力透纸背地写下“苍祁”两个大字。写一遍觉得不解气，整整写了五六行。
　　卓润对着黑名单发誓，以后再也不做痴汉了！
　　他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他曾经爱过的男神是这样一个斤斤计较、公报私仇的人，真是越想越伤心，越想越生气。
　　不过卓润很善于自我安慰——最重要就是开心，我怎么能生气呢？我心态超好，不发脾气，carry全场，心平气和。
　　为了别人发脾气，回头想想又何必。平和平和我最平和，啦啦啦啦啦啦啦~
　　只是他不想再遇到苍祁了，毕竟是“ex”——前偶像，见了面免不了要伤心伤神。
　　入秋之后，早晚天气很凉，但是到了正午，秋老虎就开始咬人了。
　　步行街上有个身材玲珑有致的女人，戴着宽檐帽和墨镜，穿着吊带长裙和坡跟鞋，一副海滩漫步的浪漫情怀。
　　她身旁是个身高腿长的年轻男人，五官立体漂亮，尤其一双眼睛很勾人。两个人站在一起十分养眼，所到之处无不引起路人注目。
　　苍祁见其他人都打着阳伞，便用很温柔的声音问：“要不要买把伞？”
　　秋芃摸了摸晒得滚烫的手臂，漫不经心地回答：“好啊，顺便帮我买瓶饮料。”
　　苍祁让秋芃找凉快的地方休息，去商场里挑了一把颜色像奶油硬糖一样粉嫩的伞，随后又去买饮料的地方，从冰柜的最外层拿了一瓶稍微有些凉意的饮料。
　　回去的时候，他才注意到有一家“猫爪咖啡厅”，是以猫为主题的咖啡店。透过玻璃橱窗，可以看到各种种类的猫在卖萌，店员无论男女都穿着印有猫爪的围裙，头上还戴着一副猫耳。
　　苍祁想起了家里的小七，便在橱窗前驻足看了几眼，猫这种生物真是太可爱了，圆滚滚毛茸茸的柔软身体，还有捏一捏就会让人感到治愈的肉球……
　　他正嘴角噙笑地看着，秋芃等得不耐烦找了过来。
　　秋芃往咖啡厅里看了一眼，不屑一顾地说：“你个猫奴，见到猫就走不动路，家里不是有一只老猫吗，有什么好看的。”
　　她接过饮料喝了一口，皱眉说：“不够凉啊。”
　　苍祁：“太凉的话，怕你胃不舒服。”
　　秋芃有些不耐烦，指了指咖啡店：“这饮料不好喝，我想喝冰咖啡。”
　　苍祁一如既往地温和：“那不如进去坐会儿吧。”
　　“那么多猫，身上得沾多少毛啊。”秋芃低声抱怨，不肯进去，催促苍祁说，“这次别买错了，我要冰-咖-啡！”
　　苍祁笑了笑，走进咖啡店，站在吧台前点了杯咖啡。等待的时候便蹲下来逗猫，捏着猫爪握握手，挠挠猫下巴，看着它们眯起眼睛享受的样子就感到心情很好。
　　一个身影从他眼前掠过。不经意抬眼一瞧，竟然又是某个画风奇特的青年。
　　除去在录音室，苍祁这是第二次偶遇卓润，上次的广场舞还历历在目，这回又成了猫耳男。
　　卓润脸上洋溢着青春阳光的笑容，无论面对同事、客人还是猫主子们。那副猫耳似乎很适合他，苍祁总有一种他随时会勾起爪子喵喵叫的错觉。
　　转念一想，卓润那副霸气十足的嗓音倘若真的喵喵叫，好像有点搞笑，有一种街头猫老大的感觉。
　　苍祁已经在脑补中情不自禁地笑了。
　　给客人端了咖啡和蛋糕后，卓润一转身便对上了苍祁含笑的眼睛。
　　“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
　　我会带着笑脸，挥手寒暄……”
　　卓润默默唱起了伤心情歌，心说孽缘真是妙不可言，越是不想见到的人，越是会突然出现在眼前。
　　“苍……”卓润想起苍祁的警告，硬生生把“老师”二字咽了回去。可他也不好直呼其名，便换了个称呼，“前辈好，来买咖啡啊。呵呵~”
　　苍祁盯着他脑袋上的猫耳：“嗯，你在这里打工？”
　　多么没有营养的对话，来咖啡店难道是买果汁吗？穿着工作服当然是打工了！卓润尴尬不已，飘来飘去的视线落在苍祁手中的伞上。
　　一个大男人，拿着一把粉红色条纹的小伞伞，啧啧。
　　“不是我用的。”苍祁留意到卓润揶揄的眼神，十分淡定地解释。
　　卓润立刻明白了，他这是以单身狗之心度现充者之腹啊！苍祁这么帅，怎么可能没有女朋友呢？肯定是跟女朋友逛街、帮女朋友拎包打伞啊。
　　真绅士。
　　苍祁意识到卓润在见到他之后，脸上的笑容就不太自然，多半是在介意上次试音的事。正巧这时咖啡弄好了，他往里面加了点肉桂粉，轻轻搅拌之后盖好盖子，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先走了，下周见。”
　　秋芃接过咖啡，很自然地挽住苍祁的手臂。苍祁撑开粉嫩小伞，遮住秋芃头顶的日晒，嘴角不自觉地挑起——
　　终于有机会理直气壮地用颜色这么可爱的伞了。
　　卓润目送苍祁推门出去将咖啡交给等在外面的女人，怅然地想，这俩人真是“男貌女貌”啊，站在一起像一幅画一样。
　　等等，什么叫“下周见”？
　　卓润猛地反应过来，却没能理解。他跟苍祁之间没有约定也没有交集，哪来的“下周见”啊。
　　难道苍祁的意思是……
　　下周他还会来买咖啡？
　　卓润把含有猫草成分的膏状食物挤到手指上，蹲在地上调戏主子们。一只俄罗斯蓝猫两爪抱着他的食指，专心致志地舔来舔去。
　　“不好意思了，苍~大前辈，”卓润对着蓝猫自言自语，“本大爷下周不在，恕在下无法伺候！呵呵~”
　　直到晚上下班，卓润换衣服的时候才看到手机上有几个未接来电。他没去管狐朋狗友们的日常骚扰，赶紧给姜珊回了个电话。
　　“珊珊姐，不好意思啊，”卓润很抱歉，“你费心帮我争取来的机会我没能把握住，下次我一定会加倍努力的。”
　　“说什么呢，”姜珊莫名其妙地笑了，“我是通知你，二次试音通过了，鹭裘的角色你拿到了。”
　　卓润外套穿了一半，瞪着眼睛说：“什么，我通过了？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吧！”
　　下班之后的时间，姜珊的背景音总是人声鼎沸，连声音里都飘着酒香。她大笑起来：“怎么会拿工作的事情开玩笑呢，你真的通过了，下周去拿时间表，宣传片的录音应该马上就要开始了。”
　　世界为什么这么美好，同事为什么这么可爱？就连躲在后巷抽烟的店长也透着那么一股子仙气！卓润飞奔出去，抱起每一只猫亲了一口，吓得猫们四散奔逃躲避这个疯子。
　　原来这才是“下周见”的真意！
　　作者有话要说：
　　卓润：让你尝尝我“death note”的厉害【doge】


第7章 第七章
　　《堕落之源》的官方微博公布了完整cast，卓润的大名赫然在列。除了两三个新人外，几乎全都是名声优，尤其苍祁和陆之桥二人，多少年来人气都立于这个圈子的顶端。
　　卓润作为“萌新”，瑟瑟发抖地愉快着。他转发了这条微博，评论说：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堕落之源》，到时候一定要追番哦，么么哒。
　　很快，这条微博下面就有了几百条评论。
　　“【heart】X3，必须兹瓷‘老攻’！！”
　　“为了总攻大人也会去看的，我先补一下小说。”
　　“啊啊啊！《堕落之源》是我的最爱，舞润大大也是我的最爱，怎么办，我要冷静一下！！”
　　“润总攻和洛少又要相亲相爱了吗？我好像闻到了基情的味道【滑稽】”
　　他的评论里有不少粉丝提到了“洛少”，指的是曾经跟他合作过很多次的“洛水三千”，也就是《堕落》的主人公CV程洛。
　　曾经程洛也是网配圈的，他与卓润搭档了不少受粉丝喜欢的对手戏，什么魔教教主和武林盟主、修仙少年和邪恶师尊、霸道总裁和软萌秘书、师生、兄弟……私下里也是关系密切的朋友。
　　程洛很早加入工作室进入商配圈，想成为能够出CD、出专辑的偶像声优。
　　新人在这一行想要立刻崭露头角很难，大部分人都要熬很长一段时间。程洛因为家庭条件不好，不得不把24小时掰成好几瓣用来打工。艰难的时候也曾对着卓润哭诉，卓润不断安慰他、给他打气，帮他垫付房租，陪他熬过了那段辛苦的日子。
　　前年程洛意外接到一部动画的重要角色，小小火了一把，动画制作人和他的工作室商议后将他一番包装，广播、录歌和各种宣传活动随之而来，工作也多了起来。
　　目前他配音的角色类型几乎都是可爱软萌的少年，很容易博得观众好感，顺带着他也便越来越有人气。
　　所以对于一个声优来说，有好角色实在太重要了。
　　卓润之前配了几个平均出场不到10分钟就去见上帝的炮灰，对动画配音还算不上熟悉。他不知道鹭裘算不算是好角色，虽然在书里是无可替代的人物，但表现形式差强人意。而且冷静下来一想，他是怎么通过的呢？苍祁那么苛刻，就算完美配音都可能被他鸡蛋里挑骨头，更何况卓润是以破音结束的。
　　难不成是导演、作者他们慧眼识珠，发现了他这枚璞玉？
　　卓润坐在地板上自我满足地嘿嘿嘿，手机闹铃突然响了起来，提示标签为“男神直播”。今晚有个网络直播请到了苍祁做嘉宾，上期预告的时候，卓润就设定了闹铃，生怕自己错过。
　　他内小小地纠结了一下，虽说发誓不再做痴汉来着，可没发誓不再关注苍祁啊。
　　自欺欺人地心里建设完毕，他迫不及待打开笔记本进入直播间，这是一个声优谈话节目，两位年轻的主持人小有名气，基本上每期都会请来一位名声优聊一些有趣的话题。苍祁坐在镜头前，脸上挂着精心修饰过的浅淡笑容，衬得一张脸愈发帅气。
　　卓润十分精分地一边痴汉脸一边怒吐槽：“不愧是演员，装得真温柔啊。”
　　他怀疑自己有发展为黑粉的潜质。
　　观众来信会提很多有趣的问题，今天有位观众提到了关于恋爱的话题，主持人不失时机地扯到了苍祁身上。
　　苍祁笑了笑：“这种问题我回答不了啊，没什么经验。”
　　主持人：“真的假的啊，到现在都没有女朋友吗？明明这么帅！”
　　苍祁：“是啊，完全是孤单寂寞冷的单身狗。”
　　粉丝在弹幕里呐喊着“嫁我”，换做以往，卓润也可能是他们中的一员，但现在他对苍祁的失望指数如银河落九天一般一落千丈。
　　那天在咖啡店里，卓润明明看到跟苍祁一起逛街的美女还挽着他胳膊来着，当时苍祁殷切的样子也证明他们的关系绝非一般。
　　现在的声优，仅仅是声音好听演技好已经不够了，他们从幕后走到台前，唱歌跳舞，卖萌卖腐，和艺人一样努力经营自己的形象，保持话题度和关注度。
　　苍祁不唱不跳，露面频率很低，卓润一直认为他是个我行我素很有个性的人，不屑于跟风从众，也不会为了人气就耍什么花招。
　　现在看到他在直播中伪装单身狗，一副无辜纯良的样子欺骗粉丝的感情，卓润才发觉他跟别人也没什么不同。
　　卓润对苍祁失望透顶，连带着把没眼光爱错人的自己也嫌弃了一番。他一把扣上笔记本，在小本本上写了好几遍“人渣骗子”。
　　PV录音那天，卓润神清气爽地来到录音室所在的大楼，在走廊里看到苍祁和动画导演高隆圣站在窗边聊天。
　　苍祁身形挺拔，气质沉静，站在窗口投进来的天光中，像一株美观的植物。卓润把自己黏糊糊的眼神从苍祁身上撕下来，皱眉走到另一边看不见他的地方。
　　椅子上坐着几个人，都是名声优，经常在活动视频里出现，还有一个很乖巧文静的女生卓润就不认识了。他不好意思跟大牌们套近乎，便安静地坐在一边看台本。
　　不一会儿，程洛也来了。卓润终于见到熟悉的人，立刻迎上去打招呼。他俩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程洛跟过去相比变化很大，整个人帅气了不少，气质也没有那么薄弱了。
　　程洛拍了拍卓润的手臂，露出可爱的笑容：“之前听说你加入工作室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接到这么好的角色啊，太厉害了你，哪像我当初那么惨。”
　　卓润小声说：“嘿，多配一些龙套能积累经验。再说估计稍微有点人气和能力的人都不愿意配这个角色。你现在已经熬出头了，连着好几个主役了吧？”
　　程洛挑挑嘴角，转开头看手里的时间表：“哪有。”
　　这是程洛配音的第二个主人公，但之前也配了好几个动画的主要角色，不再是当初苦哈哈在各个录音室之间奔波、只能为龙套路人炮灰配音的无名声优了。
　　最后一个到达的，是为主人公奥西的团长兼人生导师配音的陆之桥，他跟苍祁一样，都是人气火到不得了的声优，二人的粉丝之间打过不少口水仗，总想分出个高下。
　　从角色的受欢迎度来说，陆之桥绝对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他配音的角色都是帅气、可爱的人物，即使不是主人公，也必定是人设特别讨人喜欢的类型。
　　反观苍祁，配过的角色类型五花八门，其中不乏变态、反派、神经病……他的粉丝们最常说的一句话是“7哥你高兴就好”。
　　相对陆之桥那些或轻松或热血或搞笑或治愈的主流题材作品，苍祁的作品则有不少是探讨人性、风格奇诡或阴沉暗黑的题材，冷饭一大堆。
　　有时候卓润很骄傲：我们7哥才不靠人气动画和人气角色来吸粉，完全靠实力说话。就是这么有深度有思想有内涵！
　　有时候卓润很生气：你看看人家的偶像，角色多么吸粉吸人气；再看看你，今天又“杀”了多少人？是不是又招黑了！
　　这次《堕落之源》的角色又是个变态反派兼深度弟控。不过卓润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他对苍祁的热情急速降温，曾经有多期待，现在就有多失望。
　　录音开始，众人都走进了录音室，苍祁拿着台本站在中间，跟大家说台本做出的修改和重点注意的地方。
　　苍祁不知什么时候戴上了一副黑框眼镜，目光从镜片后面透过来更显冷漠。所有人都坐着，唯有他站在那里，颇有点鹤立鸡群的味道，举手投足都散发出一种斯文优雅的气息。
　　卓润还是第一次见苍祁戴眼镜，这样的男神又帅出了另一个境界。他一时忘了自己发过的誓，正愣愣地看着，突然对上了苍祁的视线。
　　“有什么问题吗？”苍祁问。
　　卓润拨浪鼓似的摇头，连带着心跳频率也乱了。上学的时候大家都知道，课堂上不能与老师对视，看来现在也是如此。
　　苍祁翻了翻台本继续说：“鹭裘的部分注意情绪变化，保持少年声线的同时需要稍微沉重一些。”
　　卓润又鸡啄米似的点头：“明白。”
　　鹭裘只有三句台词和一声咆哮。短短几分钟之内，仅凭两三句台词就要让人物表现得酷炫吊炸天，主要还是靠画面和BGM的烘托以及情绪的爆发。
　　不过卓润对此不抱希望，毕竟鹭裘是个连“发”都“嗦”不清楚的悲惨少年。


第8章 第八章
　　正式录音之前会先试戏，把整场戏过一遍。麦克风只有三台，每个人的插入时机都必须精准。录音的时候卓润特意留心轮麦的时机，小心地不要挡住别人。
　　录音开始，屏幕上先是奥西和鹭裘童年时光的掠影，面对突如其来的入侵和毁灭，成为了彼此生命中唯一可以依赖的人。
　　程洛：“我要加入战斗团，杀光那些堕落者！”
　　战斗团登场，其中有一对欢喜冤家般的好基友，也是相当重要的角色，CV分别是慕霖和温弥。
　　慕霖也是名声优，长得又高又帅，声音低沉有磁性，还带着一点令人愉悦的轻佻，经常为性格开朗、容易炸毛，偶尔还撒娇的帅哥配音。
　　温弥跟他年纪差不多，三十左右的样子，入行却很晚，除了卓润和程洛，几乎是在场的人中资历最浅的人。但他运气很好，做过一段时间旁白后突然接到了一个相当厉害的角色，人气得以迅速蹿升。
　　慕霖：“嘘，不听话的下场是很惨的哟~”
　　温弥：“蠢货，你不知道傻瓜是不能上战场的吗？”
　　主人公遭受重创，成为人们口中的“堕落者”，在人们畏惧的目光中，曾经坚定的信念一点点瓦解。
　　卓润知道该他出场了，赶紧走到麦前：“你不是怪物，是我的兄弟。”
　　为女主配音的是有着“元气少女”之称的谭晓朝，虽然身材娇小，却是货真价实的巨/乳。她配音的角色多为可爱傲娇的萝莉，这一次《堕落》里的女主却是个强大冷傲的少女。
　　画面中，紫发少女撑伞遮去主人公头顶一方风雨：“站起来，你不是还能战斗吗？只要有一口气在，就永远不要倒下！”
　　画面切换的节奏加快，卓润看准时机吼了一嗓子“死吧”，又赶紧退到后面。
　　陆之桥：“没错，他是个怪物，但我跟你们不一样，我从不惧怕‘堕落者’，如果他敢咬人，我就砍掉他的脑袋！”
　　沈香：“团长，要等我回来哦！”她就是卓润之前在走廊上见到的文静女生，听得出应该不是第一次配音，大概以前的角色都不太出名。
　　又是几个画面之后，反派要登场了。
　　卓润用惊疑的语气说：“哥……哥？”
　　苍祁没有参加试戏，卡拉斯那一段便过去了。随后是鹭裘的一声怒吼，用利刃劈裂画面，最后以奥西变成堕落者的血色瞳孔结束。
　　视频制作精美，光是画面就看得人热血沸腾。快节奏的镜头切换里，卓润看到了鹭裘出场画面上方用醒目的字体打出了自己的名字，忍不住偷乐了几声。
　　真帅啊。
　　戴眼镜的苍祁回到录音室，开始说试戏过程中的问题。
　　他先是对程洛说：“你的台词是最多的，每一句的情感变化都很大，不要一直喊，像是第三句台词，主人公的情绪是非常压抑的。”
　　谭晓朝对自己的配音有点不确定，晃了晃台本问：“七七，雨中撑伞那一部分，我需不要再多点感情？”
　　“七七”看着她的眼神有点冷，可能是不满这个称呼，但他只是说：“恰恰相反，蒂法尼是个感情极其内敛、遇事非常冷静的少女，你刚刚声音起伏太大，再平稳冷淡一些。”
　　“好的七七。”谭晓朝愉快地答应，叫名字的时候特意加重了声音，好像很享受苍祁面无表情之下克制的情绪。
　　卓润捂嘴偷笑，苍祁突然转头看他：“还有你。”
　　卓润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是！”
　　旁边的慕霖噗地一声笑了：“你是被点名回答问题的小学生吗，快坐下。”
　　录音室里一阵善意的笑声，卓润抓抓头又坐了回去，简直想找个缝儿钻进去算了。
　　苍祁轻轻扶了一下眼镜：“你的声音尽量沙哑一点，带出声声泣血的磨砺感。角色声线接近你的本音，不需要再刻意压低，否则显得年龄偏大。”
　　卓润赶紧点头做笔记，又调整了一下声线。
　　“这次正式来吧。”苍祁拿着台本也加入其中，对调音室的staff示意可以开始了。
　　每一个配音演员在进行配音的时候，状态都不尽相同。
　　大部分人都会跟随角色/情绪做出一些反应，比如陆之桥和温弥，角色笑他们也笑，角色痛苦他们也皱眉，好像也经历着人物所经历的事情。
　　慕霖则夸张得多，各种颜艺和姿势叫人不忍直视，卓润都怀疑他是怎么保持声线稳定的。
　　苍祁与他们相反，无论角色是哭是笑，是吼是叫，脸上都没有表情，却用声音将人物心理演绎得淋漓尽致。
　　在卓润说出那句“哥……哥”之后，卡拉斯的画面出现。
　　银色的长发，血红的瞳孔，嗜血的笑容。
　　苍祁轻笑一声：“亲爱的弟弟，我就知道，我们一定会再重逢的。为什么这么看着我，难道你不该给我一个拥抱吗？”
　　紧接着下一个画面，便是在鹭裘被奥西夺回后，卡拉斯被彻底激怒。那张俊美的脸上流着血泪，挂着狰狞扭曲的笑容。
　　“你以为能够轻易逃脱吗？鹭裘是我的，谁也不能把他从我身边带走！如果不能让他活着留下来，那你们就全都死在这里好了！”
　　疯狂咆哮后的画面就是在奥西耳边的低语和狡猾的笑容，苍祁嘴唇动了动，发出很轻很微弱的声音。
　　卓润在一旁看呆了，心里只剩下一个想法：好……好厉害。
　　前一秒，苍祁的嗓音质地慵懒轻慢，低沉暧昧的笑声犹在耳畔；下一秒，平日如寒潭静水般的苍祁，在那一瞬间，仿佛生命里所有的炽烈和光华，全都怒放在声音里；随后又如烟雾一般徐徐飘邈直至消散。
　　卓润听着苍祁在毫无铺陈的情况下，突然从平缓邪气的絮语中拔出那样狠厉狰狞的嘶吼，强大的技巧和对声音的控制，令他彻底折服了。
　　而且他有一种感觉，黑化的卡拉斯就该是这个声音，当初他自我感觉良好的想法，在这一刻烟消云散。曾经对苍祁的仰慕和崇拜，又开始蠢蠢欲动。
　　人都是有两面性的，在生活中和工作中可能会呈现出完全不同的一面。就好像温弥，平日都是一副好好先生、温软和气的样子，但所配的角色却往往是毒舌男。
　　所以就算苍祁的态度和人品有点糟糕，但能力却让人不得不仰望。
　　录音结束，苍祁说：“奥西和鹭裘需要单独录音，其他人都没问题了。”
　　卓润头皮一紧，仿佛又回到了小学和初中时，各科老师对他说“重写”的日子。
　　苍祁先是跟程洛说了他的问题。程洛的声线很不稳定，情绪稍微一激动，音就变了。
　　声音对于人物形象的塑造至关重要。苍祁毫不留情地说：“你前几部配音作品也都是这个问题，发音位置总是在气息由弱变强时越来越高，在PV这么短的视频里特别明显。而且我之前好像说过，不要一直喊，奥西虽然热血，却不冲动，不是有勇无谋的脑残少年。”
　　他给程洛做了示范，卓润在一旁听得很认真。
　　苍祁很少配少年，却也能塑造出青涩干净的少年声线。他一开口，程洛飘忽不稳的声线和过度失控的喊声所塑造出的角色形象立刻冷却下来，在稍许激动之外，还给人一种心志坚定的感觉。
　　随后轮到卓润，苍祁看过来的时候，卓润呲出两颗小虎牙，一副聆听教诲的乖巧模样。
　　苍祁对卓润倒是没说那么多，直接让他听了录音。卓润听来听去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尤其最后的吼声，断音干脆漂亮，他忍不住暗暗给自己点了个赞。
　　“听出问题了吗？”苍祁问。
　　卓润很诚实地摇了摇头：“还请前辈指教。”
　　苍祁靠在桌边，摘下眼镜用软布缓缓擦拭：“你既没有理解鹭裘这个角色的痛苦，也不愿意看到他真实的一面，几句台词配得跟背课文差不多，尤其最后的吼声，完全没有情绪上的爆发。一个新人就学会卖弄技巧了？在配音之前你不看原作的吗，之后正式剧集的配音怎么办？还是说，这份工作对你来说没什么了不起，做成什么样都无所谓？”
　　说到最后，他缓缓抬起头，依旧是面无表情。
　　卓润被一个接一个的质问顶得一愣一愣，在苍祁零下二十度的眼神中冻住，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
　　不，内心还是可以OS的：Shit！ヽ(#`Д`)


第9章 第九章
　　苍祁坐在调音室里听着卓润一次次尝试。如果声音有形状，卓润的声音大概是某种坚硬的晶体，每一个棱角都流动着白色冷光。任谁也很难将这样霸道低沉又十分阳刚的声音，跟卓润清爽活泼的外形联系到一起。
　　他跟慕霖的情况比较相似，音色特殊，很有质感，男人味儿十足，还有点迷人的鼻音。不过无论是什么样的角色声线，本音的变化都不大，怎么都能听出是这个人。
　　有的声优是人形变声器，有的声优恰恰相反，二者没有优劣之分，各有长短。如果卓润能够像慕霖一样，不局限于技巧，而是通过对角色的深入挖掘来塑造人物形象，或许日后会成为很厉害的声优。
　　不过目前还有很大差距，这个小孩儿对角色也好，配音也好，理解都不到位。
　　整个下午卓润都在怒吼、哀嚎、呐喊中度过，苍祁一遍一遍让他重来，到最后他嗓子都哑了，怀着对苍祁无以复加的愤怒喊出了撕心裂肺的一声。
　　苍祁眼睛都不抬一下：“可以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卓润喉咙冒烟，跟工作人员道别后，抓起背包走出录音室，掏出手账，面无表情地写下苍祁的名字，还在后面画了个骷髅。
　　电梯开门前，程洛赶了过来，他也被苍祁折磨得够呛，奄奄一息地挂在卓润肩膀上：“救命，HP接近0了。”
　　“我已经是负数了。”卓润一边按电梯一边哑着嗓子说，“你以前跟他一起合作过吧，他一直都这样吗？”
　　程洛：“也不算合作，就是配过同一部动画。那时候他也不是音响监督，对别人配音如何从不指手画脚，我也是第一次领教他这么严苛的一面。”
　　何止是严苛，简直令人发指，尤其是在听录音的时候苍祁说的那些话，让卓润完全招架不住。他承认自己在技巧上肯定比不上那些前辈，可也不至于被说得一无是处吧。尤其是他把原作翻了好几遍，甚至还跑到聋哑学校模仿听障儿童说话的方式，下了一番苦功却被批评得体无完肤，怎么想怎么不服气。
　　还有点伤心。
　　两人同时叹了口气，又相视一笑。程洛道：“一起吃个饭吧，好久没见了。”
　　卓润也正这么想，立刻便答应了。二人出了大楼，用软件搜索附近的美食，卓润的手机突然响了，老妈给他发了条微信——“快回来，有急事！”
　　卓润吓了一跳：“小橙子，我家里有事得回去一趟，下回再吃吧！”
　　程洛见他很着急便说：“好，反正每周都能见面。”
　　卓润冲程洛摆摆手，一边给老妈打电话一边跑去地铁站，不过老妈不知道在干吗，就是不接电话。卓润火急火燎地回到家，掏出钥匙刚一开门，一个黄色的影子立刻扑了上来。
　　“我的妈呀，什么鬼！”卓润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差点被那东西扑倒。
　　张女士听到叫声跑了出来：“胆儿跟芝麻似的那么小，怎么样，可爱吧！”
　　卓润稳住一看，面前一个活生生的doge脸。他哈地一声笑出来，蹲下去撸狗头：“你叫我回来就这事儿啊？差点把我急死，也不接电话！母上大人怎么想起来养狗了，这柴犬哪买的啊？”
　　张女士：“发完微信就忙着做饭，没听到手机响。这狗是你爸从朋友那拿回来的，他不是经常出差吗，你们哥俩儿又不怎么回家，养条狗让我解闷，还能看家护院，一举两得。你这嗓子是急得哑了？”
　　“……秋天上火。”卓润越看这狗越顺眼，毛绒绒地摸着手感特好，“起名了吗？”
　　“我给你弄点梨汁喝。名字还没决定呢，不知道叫什么，”张女士一连报出十几个名字，犹豫着选哪个才能突出这只小狗的可爱，“皮皮，嘟嘟，乐乐……”
　　“庸俗，”卓润装作要跑，逗小狗追他，“叫犬神吧，多威风。”
　　张女士把豆浆机搬了出来，瞄了小儿子一眼：“我怀你的时候多吃点核桃好了。”
　　卓润哭笑不得，指着豆浆机说：“不是弄梨汁吗？”
　　“对啊，这个比用锅熬的快。”张女士抓了一把银耳和莲子用水泡上，又准备好了黄瓜、芹菜之类的绿色蔬菜。
　　卓润面无表情：“不然算了，突然不想喝了。”
　　“不行，上火容易生病。”张女士把材料都准备好，拉着卓润坐在沙发上，一边撸狗一边在X宝上买了狗窝、狗咬胶、玩具、各种可爱的衣服……基本狗能用得上的都买了。
　　卓润搂着小狗拍了张照片发在微博上征集名字，吃过爱心黑暗料理后再看，微博下已经很多评论，粉丝们纷纷发挥脑洞，起了不少啼笑皆非或是充满“恶意”的名字，什么铁蛋、旺财、柴可腐司基……没把卓润笑死。
　　他想了想，刚刚录完PV，鹭裘是他第一个重要角色，他决定给这柴犬起名叫裘裘当做纪念。
　　“妈，叫裘裘怎么样？”卓润问道。
　　老妈端着一扎颜色奇诡的饮料放在卓润面前：“球球？是挺像个球的。赶紧喝了。”
　　“不是那个球，锦衣狐裘的裘。”卓润端详着黄中带绿的饮料，还没喝就开始胃酸了。他起身快步走到门口，招呼裘裘跟过来，“妈我出去遛狗。”
　　“都几点了还遛狗？喝完再去啊！”张女士抬看时间的功夫，儿子已经逃跑了。
　　夜色已深，天空中点点星辰，宛如细碎的糖屑。两只“单身狗”在路上溜溜达达地晃悠，漫无目的地走着。
　　卓润对裘裘说：“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等回去之后，你替我把那杯果蔬汁喝了怎么样，我给你买超好吃的牛肉/棒。”
　　裘裘：【doge】
　　山燕路的别墅区东一片西一片，共分为六个区，每栋别墅之间都隔着一段距离，间或有树林或者人工湖，环境很自然清净。
　　猫和狗之类的小动物都特别治愈，卓润跟裘裘追追闹闹的过程中便忘了烦心事儿。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晚，正要往回走的时候，裘裘突然钻过树丛跑到另一边的别墅那去了。卓润是不可能钻树丛的，只好绕着追过去，刚要开口叫那只小顽皮，眼前的一幕让他瞬间闭上了嘴。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目睹传说中的“车震现场”，他用并不拢的手指挡住眼睛，一时不知该拔腿就跑还是文明围观。
　　不远处就是路灯，那辆跑车还是敞篷的，一对俊男美女搂在一起，看得一清二楚。裘裘就蹲在跑车前面，一脸呆萌地看着卓润。
　　卓润内心几乎笑cry了，拼命打手势招呼那傻狗过来。又不经意地看了几眼，卓润突然惊了。
　　车里那个漂亮得人神共愤的小姐姐，不是那天跟苍祁带着爱心小伞伞逛街的那位吗？
　　卓润拉过头顶一丛树叶，妄图一叶障目，顾不得面红耳赤，仔细把人瞧了个清楚。他心说这叫什么事儿啊，一言不合就把我男神……不对，前男神给绿了！
　　“快点过来！”卓润疯狂招手，裘裘终于不再无视他，颠颠儿地跑了过来。
　　卓润转身就想跑，一回头便看到一辆白色的英菲尼迪SUV从转角拐了过来，车速不快，稳稳停在了他跟前，开车的人双臂交叠在方向盘上，神情淡然地目视前方。
　　卓润万般后悔出来遛狗，否则他也不会撞上车震，不会发现前男神的女友出轨，更不会在逃离现场的时候刚巧被前男神堵住。
　　他夹在白色SUV和红色跑车中间，被苍祁静静地注视着，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这寂静的夜晚即将终结，此处分分钟要沦为修罗场。
　　他这个无辜的目击者该怎么办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被和谐的敏感词我也是服气的：牛，肉，棒！


第10章 第十章
　　秋夜的凉风从人工湖上吹来，树叶沙沙作响，一如卓润脑袋里纷乱细碎的声音。
　　他一手抓着裘裘的牵引带，站在SUV车前默默看着苍祁，心中升起几分同情来。他怀疑苍祁平静的表面下已是波涛汹涌，怒浪冲天，若不是有他这么个外人在场，此刻早就冲上去动手了，这种事任谁也忍不了。
　　苍祁突然冲卓润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从路中间让开。卓润感觉不妙，想也没想就跑过去抱着裘裘上了副驾。
　　“男神……不，前辈你听我说，千万别冲动，”卓润按下挡住他脸的裘裘脑袋，皱着眉急迫道，“虽说谁摊上‘一片草原’都会发狂，但冷静理智地解决问题才是上策。不过你要实在克制不住就动手吧，生气把自己憋坏就更不好了。你放心我肯定帮你，不然我放狗咬那对狗男女吧，都不用你亲自动手……”
　　自从卓润不请自来地上了车，苍祁就用有些惊愕的眼神瞪着他，听他絮絮叨叨语无伦次地说了那么多，神情愈发惊讶。
　　苍祁看了一眼卓润怀里歪着脑袋、可能还不到两个月大的小狗：“谁说我要动手了。”
　　卓润眨眨眼：“不动手？那我帮你骂他！”
　　苍祁没搭腔，直接开了远光灯。敞篷跑车立刻暴露在晃眼的灯光下，如胶似漆的二人吓了一跳，赶紧分了开来。
　　秋芃挡着强光勉强认出苍祁的车，那一刻卓润怀疑自己可能是眼花了，她没有丝毫惊慌，反倒似乎松了口气，这是何等强大的心理素质啊！
　　秋芃整了整凌乱的衣服，开门下车对男人说了什么，挥手让他先走。那男人一脸不屑地看过来，仿佛认定苍祁不敢做什么。
　　苍祁没什么反应，卓润倒是被那个男人的眼神激怒了。他炸毛道：“这个不要脸的奸夫，被当场捉奸还敢露出一副洋洋得意的嘴脸！”
　　话音刚落，跑车发出刺耳的鸣笛声，示意苍祁让路。卓润目瞪狗呆：“这人怎么好意思呢？！”
　　苍祁依旧十分平静，看着秋芃懒懒地走过来。卓润虽然生气，也不好介入人家情侣之间，正要开门下车让他们去解决自己的事，苍祁突然发动了车子。
　　卓润皱着眉心想，对方欺人太甚，可苍祁也不至于就这么给他让路吧？从刚才到现在，苍祁表现得都太过冷静，简直不正常。怎么不拿出在录音室里教训他的那股气势呢，难不成是个欺软怕硬的怂蛋？
　　正胡思乱想，苍祁猛地一踩油门，SUV野马一般从秋芃身边窜了出去，狠狠撞在跑车车头上。跑车估计没拉手刹，被撞得往后退出老远，男人条件反射地抓紧方向盘，五官都扭曲了。
　　卓润也是吓了一跳，这一下来的太突然，他一点准备都没有，搂着狗整个人都颠起来了。
　　苍祁一脸淡然地缓缓倒车，对面的男人从车里站了起来，指着他破口大骂：“你他妈是不是脑残，有种你再撞一下试试，打得你妈都认不出你！”
　　卓润听到男人的话后，当时也不知为什么，下意识就拉过安全带系上了。事实证明他的本能反应无比正确，男人话音刚落，苍祁又是一脚油门，特别“贴心”地满足了男人的要求。
　　男人直接被撞得翻到后座上，狼狈不堪地爬起来瞪着苍祁，不敢再放狠话。SUV的发动机轰鸣作响，居高临下地盯着跑车，仿佛发出王之蔑视。
　　秋芃尖叫着跑过来，用力拍苍祁那边的车窗：“疯了啊你，闹出事怎么办？”
　　苍祁降下车窗：“你不是答应了我，不再跟这种人来往吗？”他声音平静温和，一点激动的情绪都没有，却莫名叫人发冷。
　　“我爱跟谁来往是我的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有什么资格管我！”秋芃越说越激动，直接一巴掌打过来，苍祁躲了一下，她的手落在苍祁颈子上啪地一声脆响。
　　卓润搂紧裘裘，努力让自己的存在感降为0。他有点看不懂这出戏，秋芃如此理直气壮，也不知谁才是受害者。
　　苍祁冲秋芃笑了笑，倒车转向，离开了“案发现场”。他嘴角微微翘着，眼神和表情都很淡，就像一杯白开水一样，扶着方向盘的姿势也很放松。
　　可卓润却不敢开口说话，他总觉得四周空气冷飕飕的，而且这个车速也十分感人，让人恨不能跟车座合为一体。
　　“你住附近？”苍祁率先打破沉默，好像刚刚意识到车里还有一人一狗。
　　“嗯，A区。”卓润偷偷瞄了苍祁一眼，审时度势地劝慰说，“其实你也没必要太伤心，这个……好聚好散嘛。不过可能跟‘好’差距有点大……总之洒脱利落地分手，找点心情愉快的事情分散注意力，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事……”
　　“分手？”苍祁好像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词，露出意外的表情。随后又挑了挑眉浅笑，“我和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分开。”
　　卓润睁大眼睛看着苍祁的侧脸，感到极其不可思议。都这样了还不分，留着过年啊？苍祁脸上淡然的笑容里分明有几分苦涩和忍耐，卓润实在搞不懂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难不成苍祁是那种即使互相伤害也绝不放手的类型？这未免太丧心病狂了……
　　卓润忍不住说：“我觉得吧，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是最鱼唇的。除非你失忆了，否则每次看到她不就会想起……那些事吗，到头来难受的还是你啊。何必这么折磨记几呢……”
　　“你怎么这么话痨呢。”苍祁漫不经心地打断他，“放你在哪里下车方便？”
　　卓润看着苍祁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发白，青筋突起，仿佛用尽全部力气在支撑，在克制。
　　“就前面吧。”卓润伸手一指。
　　苍祁开过去停下：“不好意思，今天的事让你见笑了，希望你不要对别人提起。”
　　“嗯嗯放心吧。”卓润严肃保证，却没有下车，坐在那里看着他。
　　苍祁：“还有事吗？”
　　“没事啊，”卓润抓抓头，“你是住F区吗？我听说F区是这片别墅区里最贵的了，不像我们A区，当初搞了不少打折活动。我们那边也没有湖，但生活气息比较浓，出门没多远就有商超啊、小广场啊……”
　　苍祁捏了捏方向盘，尽量平静地说：“我现在没心情聊天，改天有时间再说可以吗？”
　　卓润索性直截了当：“你这个状态不行啊，开车容易出事。”
　　他伸手掰开苍祁抓着方向盘的手，苍祁的手心发白，指尖在微微颤抖。
　　苍祁一把抽回手，脸上刻意保持的笑容消失于无形，声音十分压抑地说：“下车。”
　　“不下。”卓润也挺固执，“不然你送我回家，顺便去我家坐坐；或者我送你回家也行。总之你这样开车就不行，你没听说过吗，司机一滴酒，亲人两行泪……”
　　苍祁的怒气逐渐压不住了：“我又没喝酒！”
　　卓润吐吐舌头：“就是那个意思。”
　　“也没有亲人会为我流泪。”苍祁冷着脸说，“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我不需要，赶紧下去。”
　　卓润叹了口气，一把将裘裘塞进苍祁怀里，顺手把车钥匙拔了下来：“我陪你坐会吧。不，你陪我坐会，能不能顺便告诉我今天我配音究竟问题出在哪里啊？”
　　苍祁和怀里的裘裘大眼瞪小眼，都忘了抢钥匙了。半晌才想起来说：“有问题自己想，我没义务给你上课。”
　　“行行行，那就不上课。瞅你那小气样儿！”卓润伸手过去摸了摸裘裘的脑袋，“这狗可爱吧！”
　　苍祁趁机去抢钥匙，卓润赶紧往后躲：“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啊，你等冷静下来再开车也行啊！”
　　他往后一仰，后脑勺磕在车窗上，苍祁直接压上来去抓他握着钥匙的手。卓润顾不得后脑勺的疼痛，赶紧把手背在身后，姿势极其别扭地嚷：“救命啊，非礼啊！”
　　苍祁：“……”
　　裘裘被夹在二人之间扭来扭去，终于挣脱出来跳到后座。二人之间再无阻隔，苍祁凑近把手往卓润身后摸去。
　　“最后说一遍，把钥匙给我。”苍祁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好像在下最后通牒。
　　卓润把心一横，咬牙切齿地说：“就不，有本事你咬我啊！”
　　刚说完他就后悔了，之前那个牛逼哄哄的男人说了“有种你再撞一下试试”之后立刻实现了美好的心愿，他有点怕现在这个状态的苍祁真的会做出让人大跌眼球的事。
　　苍祁垂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卓润，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逼近，二人之间的距离越缩越短，鼻尖几乎就要贴在一起。
　　卓润怀疑自己可能对眼了，他咽了咽唾液，突然开始紧张，突然开始心跳加速，突然像春天的草籽一样想要发芽生长。
　　苍祁漂亮勾人的眼中闪过一抹流星般的微光，用磁性迷人的声音低声道：“那我可咬了。”
　　卓润瞳孔倏然扩张，瞬间连呼吸的本能都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苍老师表示他很想neng死这个话痨~
　　卓润：汪汪汪！


第11章 十一章
　　卓润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苍祁的眼睛，脑海里一片空白，仿佛漂流在宇宙中，沉浮于海洋中，没有方向，没有自我。
　　他鼻尖上传来轻柔的痒意，嘴唇不自觉地动了动。耳边是雷鸣般的心跳声，体内某根弦正嗡鸣作响。他在苍祁明亮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慌乱和无措，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他感到身上一轻，苍祁已经坐回去了。
　　“闭眼睛干吗，”苍祁带着点揶揄地语气说，“怕我咬你，还是等我吻你？”
　　卓润面红耳赤，坐起身揉了揉脑袋，嘟囔说：“谁知道你要干什么。”
　　苍祁：“你的手……”
　　卓润把手伸到面前，因为握着钥匙太用力，加之刚才姿势别扭，他的手心被划破了。他无所谓地说：“没事儿，这点小伤口算啥。”
　　苍祁再一次探过身来，卓润吓了一跳，受惊的动物一样从椅子上弹了一下。
　　“我有那么可怕吗？”苍祁瞄了他一眼，打开手扣翻出一打创口贴，撕了一张说，“把手伸出来。”
　　卓润揉了揉鼻子，把手伸了过去。苍祁把创口贴给他贴好，还恶作剧似的按了按。
　　“疼！”卓润缩回手，心说这家伙真小心眼儿，竟然趁机报复！
　　“你住哪，我送你回去。”苍祁说着，发动了车子。
　　卓润感觉苍祁的情绪比之前稳定了许多，身上没那么多冷飕飕的气息，便给苍祁指路往家走。车子停在卓润家别墅门外，卓润迟疑道：“要不要进去喝点东西，有梨汁，可以润肺降火的。”
　　苍祁：“不打扰了，谢谢。快回去吧。”
　　卓润招呼裘裘下车，一人一狗站在门口，毛儿都乱七八糟的。卓润有点不放心地说：“你没事了吧？”
　　苍祁很轻松地冲他笑了笑：“没事了，放心吧，下周见。”
　　卓润能看得出苍祁并非故作轻松，终于松了口气目送他离开。回到家把老妈的爱心果蔬汁喝光之后，他忍着干呕反胃的痛苦回到卧室。
　　他躺在床上搂着裘裘，满脑子胡思乱想。今天真是看了一出狗血大戏，怎么想怎么惊人，那三个主角的行为一而再再而三地冲击着他单纯年轻的小心脏。
　　虽然自认识苍祁后对他诸多不满、百般失望，可卓润还是心疼了一下曾经的男神。尤其是漂亮小姐姐那一巴掌，不是打在苍祁身上，分明是打在他心上。
　　卓润没什么恋爱经验，对此感到难以理解。虽说苍祁在直播里宣称自己单身，可卓润觉得他对女朋友特别温柔，特别有耐心，跟对别人完全不一样。
　　如果换成是他自己，有这么一个颜值逆天、声音迷人、又极其体贴温柔的男朋友，他绝对不会再看别人一眼，更舍不得冲他喊，还对他动手。
　　卓润翻了个身，举起手看着手心贴着的创可贴，眼前晃过苍祁那双泛着水波似的眼睛，心中一阵悸动。他下意识摸了摸胸口，感觉浑身都在发烧。
　　“卓小润你要冷静，不能被美色所迷惑！”卓润一把抱住裘裘，把脸埋在它毛绒绒的脖子上，奋力吸狗缓解内心的躁动。
　　《堕落之源》的PV在网上发布后，立刻得到了广泛关注，原著粉、声优粉、始终关注各种番的观众都显示出了极大的兴趣。
　　卓润在家窥屏看弹幕。程洛很有人气，但比苍祁和陆之桥还是差远了。卡拉斯登场的一刻，弹幕铺天盖地，连人物的脸都看不到。
　　“这个欧尼桑够变态，我喜欢。”
　　“苍祁大大的声音撩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笑声好苏苏苏苏苏。”
　　“沉迷苍祁，日渐消瘦……”
　　卓润看过原著，卡拉斯因为童年经历的缘故，内心比较扭曲，表达爱的方式非常极端，一再将分别多年再次重逢的弟弟虐到体无完肤。
　　可他又没有真的对鹭裘痛下杀手过，哪怕打断弟弟的腿也好，自己痛苦得内心滴血也罢，只要能把鹭裘留在身边就可以。
　　卓润莫名想起那天晚上，苍祁说“我和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分开”，这短短一句话包含了执拗、无奈和几分自嘲，复杂到卓润有点听不懂，他怀疑苍祁是不是也像卡拉斯一样，在感情方面过于偏执。
　　反复看了几遍PV后，卓润意识到自己的配音的确有点问题。单就最后压轴的怒吼来说，还不如卡拉斯那一长串话来得震撼人心。
　　是因为卡拉斯那一部分稍微有点剧情的缘故吗？
　　在录音室里的时候，苍祁说了很多不怎么好听的话，卓润当时光顾着震惊，差不多都忘光了。那晚坐在苍祁车里半是转移话题半是认真地问起，苍祁一句“有问题自己想，我没义务给你上课”就把他给怼回去了。
　　当时可能是苍祁正在气头上的缘故，卓润决定再接再厉，好好向苍祁请教一下。
　　动画剧集开始正式录音，卓润来到录音室所在的大楼，刚一进大厅便见到了目标人物。他心说真是有缘，这次终于能一起搭电梯了吗？
　　他小跑着过去，冲苍祁挺拔的背影道：“前辈早！”
　　苍祁转过头，眼神大概与看角落的盆栽无异，十分疏淡地应了一声。
　　朝气蓬勃的“盆栽”蔫了一秒，又再度振作起来。卓润作为那天晚上狗血事件的见证者，又跟苍祁为同一部动画配音，苍祁还是指导他们的音响监督，再次相见必然会多少有些尴尬的。
　　卓润对此表示理解，他决定主动一些，凑到苍祁身边说：“你放心，那件事我没跟任何人说。你还好吧，有没有……吵架？”
　　他笑得很委婉。苍祁瞄了他一眼：“什么事，跟谁吵架？”
　　卓润：“……”
　　原来一直以来，所有的纠结、幻想和同情，都是他一厢情愿、自作多情，人家压根就没当回事！女朋友跟别人车震都能忘了，苍老师你心是有多大，简直想跟他说一句“活该你头上长草”啊！
　　电梯到了，苍祁跨进去，一边按下楼层按键一边顺口问：“你不进来吗？”
　　卓润小脾气上来了，拒绝说：“不了，我要爬楼梯锻炼身体！”
　　“那你加油。”苍祁勾起嘴角，关门走人。
　　二十三楼，卓润才不爬，他只是生气，又不是傻子。等另一部电梯的时候，陆之桥走进大门跟他打招呼。
　　陆之桥比苍祁大几岁，人很精神，穿了一件黑色的皮夹克，一副很潇洒的模样，笑容可掬地说：“动画的宣传片看了吗，你配的不错啊，以前给哪些动画配过音？”
　　“看了，”卓润跟他一起走进电梯，“嘿，之前只配过几个路人，鹭裘是第一个主要角色。那天你们走后，音监又让我反复试了好多次才通过。不过我感觉好像还欠缺点什么。”
　　陆之桥：“苍祁要求比较高，谁让他本身实力强呢。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要对自己有信心。”
　　卓润内心无比感慨：看看人家大神多和蔼可亲，我差点路转粉！再瞅瞅那位，啧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他阶级敌人呢。
　　到达录音室后，苍祁见到卓润，似笑非笑地问：“你不是爬楼梯吗，这么快，我还担心等一会儿录音的时候，你会喘不上气呢。”
　　卓润蹦了两下：“年轻人，体力好，肺活量大，什么都不耽误！”
　　呵，这点小事就想找我茬？做梦！
　　卓润决定也高冷一把，将全部注意力都击中在工作上。然而今天的第一集 里他只有一句台词。 
　　鹭裘因为听力弱、言语不清，被其他孩子嘲笑是傻瓜。养父是个酒鬼，每天虐待他。正义感爆棚的奥西主动与鹭裘成为朋友，将那些笑话他的人赶走，又设计吓唬鹭裘的养父帮他出气。可是等奥西带着愉快的心情回家，却发现父母和妹妹已经被残忍地杀害了。
　　堕落者袭击了他们的家乡，在奥西即将被杀掉的时候，鹭裘突然出现，以奥西想象不到的力量打伤了堕落者。
　　奥西的怒火无处发泄，只能揪着鹭裘愤怒地质问：“既然你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为什么一直以来却装成弱者？”
　　这一集里鹭裘主要使用手语跟奥西交流，直到这一刻才终于开口：“不想，杀人。”
　　一句话怒领工资。


第12章 十二章
　　从第二集 开始，鹭裘的台词终于多了起来。卓润用他在聋哑学校学到的发音方式，艰难地吐出一个个被破坏的音节。但不管他怎么认真努力，就是无法让音响监督大人满意，每一次录音都要一而再地重复。 
　　苍祁很顽固，也很有耐心，如果配音无法让他满意，他就会一次次地纠正。每每视线对上苍祁那双淡漠的眼睛，卓润都头皮发麻。
　　私下里卓润反复地练习台词，就连打工的时候都嘟嘟囔囔地背词儿，偶尔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吓得同事以为他脑子出了问题。
　　卓润很想在短时间内来个质的飞跃，让苍祁刮目相看，可惜事与愿违，好像他越是认真努力，越是得不到肯定，导致他现在一进录音室就想叹气。
　　趁着别人念台词的时候，卓润翻开台本看了看后面的剧情。
　　某种病毒在世间肆虐，导致人类开始变异，他们有着坚韧的体魄，嗜血的欲望和强大到令人发指的战斗力，被称作堕落者。他们对同胞的血肉有着异乎寻常的执着，不把猎物撕成碎片便无法停止杀戮。堕落者摧毁了一座又一座城市，军队也无法与之抗衡。
　　奥西的故乡被毁后，他与鹭裘遇到了战斗团。起初战斗团仅是民间自发成立的、专门对抗堕落者的组织，统一的作战服上有着“撕裂之爪”的标志，后来被军方承认，规模越来越大。
　　二人提出想要加入战斗团，却被当成说傻话的孩子。夜晚奥西与鹭裘偷袭了战斗团的临时营地，用简陋的陷阱泼了战斗英雄们一身油漆，团长马恩终于同意让他们俩加入战斗团，但也警告他们，战斗可不是做游戏，让他们做好觉悟。
　　在今天的第四集 中，加入战斗团的二人结识了不少团员，主要角色全部登场。 
　　鹭裘跟奥西正在交谈，一旁有个红发似火、十分扎眼的高个青年突然大笑，看着鹭裘讽刺说：“现在战斗团很缺人吗，这种人也能加入？你不知道吗，傻瓜是不能上战场的。”
　　鹭裘自幼习惯了冷嘲热讽，对此不以为意。奥西却很生气，坚持让东奇尼道歉。
　　卓润走到麦前：“别冲动，团长说过不能打架。”
　　战斗团明令禁止私斗，有违者会遭到严惩。然而东奇尼一再挑衅，奥西也不肯退步，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笑容和煦的威尔斯出现，用强大的力量和温柔的话语阻止了二人：“我们是同伴，堕落者才是敌人，这些力气留到训练和战斗的时候再用嘛。”


第一部 分录完后，苍祁过来对慕霖说：“威尔斯的腔调稍微有点油滑，再稍微正经一点吧。” 
　　慕霖打趣说：“跟我一样彬彬有礼吗。”
　　苍祁开玩笑说：“跟你一样就不是彬彬有礼，而是老不正经了。”
　　“啧，你不爱我了。”慕霖嘴角一拉，故作伤心。
　　苍祁：“从来也没爱过。”
　　慕霖拿着台本在苍祁腿上拍了一下。
　　卓润挑了挑眉，苍祁对别人这不是挺和颜悦色、还能开玩笑吗，怎么到他这里就秋风扫落叶呢？难不成是欺负新人！真势力！！！
　　苍祁看过来：“刚刚那部分，鹭裘再录一遍。”
　　卓润：“……”
　　又一次重新录音后，卓润在角落清了清嗓子，声音很轻，沈香却注意到了。
　　“我带了润喉茶，”沈香走到他身边说，“放在茶水间的保鲜柜里，你去喝点吧。”
　　“可以吗？真是太谢谢了。”卓润正想着下次要记得带润喉茶的事，沈香简直是雪中送炭。
　　他趁着休息时间跑到茶水间，打开保鲜柜，里面有三个水杯，一个是黑色的，上面有标签写着“温弥”，一个就是很普通常见的透明水杯，还有一个是很可爱的黄色，杯盖上有个小狮子的笑脸，杯身靠下的位置有一条小狮子的尾巴。
　　卓润想也不想就拿出了那个可爱的杯子，他找了一圈没找到一次性纸杯，只好倒在杯盖里喝。润喉茶有一股淡淡的清甜，微凉的温度刚好缓解了嗓子的不适。
　　所以说女孩子就是细心，一个润喉茶，从里到外都散发出可爱的味道。
　　喝完茶，他活动了一下身体，来了一套大鹏展翅、猴子偷桃、黑虎掏心……做完之后身心愉快，转身想去水池涮杯盖，冷不防撞上一个人。
　　“前辈你……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卓润从苍祁脸上的表情判断，他肯定是看到自己“起舞弄清影”了。
　　苍祁轻轻咳嗽了一声：“润喉茶好喝吗？”
　　“挺好喝的啊。”卓润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这是沈香的，你要喝吗？”
　　苍祁从他手里拿过杯子：“这是我的。”
　　卓润：“……”
　　一个大男人用这么可爱的水杯干吗？回答我啊混蛋！
　　他当然不能这么问。抓了抓头发笑着说：“啊？是你的啊，抱歉抱歉，我还以为是沈香的。”
　　“没关系，”苍祁端起杯子喝了两口，“对了，谢谢你。”
　　卓润一惊，心说我喝了你的茶你还要谢谢我？这是什么逻辑！
　　“谢谢你那天陪我聊了那么久。”苍祁靠在水池边，把那副黑框眼镜摘下来挂在衣领上，一副闲适随意的样子。
　　原来苍祁还记得啊，真不容易。卓润笑了笑：“反正我也没事做。”
　　苍祁放下杯子：“关于鹭裘，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卓润想趁机缓和一下他们之间尴尬的气氛，再探讨一下配音技巧，便洋溢着热情的笑容说：“前辈你说。”
　　苍祁淡淡地说：“难道你不觉得，你把鹭裘塑造成了一个傻瓜吗？”
　　“傻瓜？”卓润的笑容僵在脸上，“这是什么意思？”
　　苍祁说话很直接：“就是简单的字面意思，你理解能力很差吗？”
　　卓润眉心渐渐收拢，很严肃地回答：“我并不这么觉得。如果你认为我的配音不合格，当初为什么同意选用我？”
　　苍祁看着他，慢条斯理地说：“你在为鹭裘试音的时候，第二次配音的感觉很好，虽然破音了，但在那种情况下是允许的，更能表现出人物的绝望和痛苦。可是在那之后就再也没能找回当时的状态，现在的鹭裘，真的就成了其他人口中的傻瓜。”
　　卓润刚想反驳，仔细一想，那个时候，他是带着对苍祁的失望和愤怒，拿出了破釜沉舟的气势进行配音的。那一刻的真情实感，当然是不可能复制粘贴的。
　　可把他的配音说成是傻瓜，这也太过分了吧！苍老师是吃毒/药长大的吗？！(╬￣皿￣)


第13章 十三章
　　苍祁一边喝茶，一边把刚刚录音的第四集 看了一遍。程洛的情况比之前好了一点，角色声线正在逐渐成型，只是缺少一点特色。至于卓润，鹭裘的人物形象始终很单薄，作为主要人物，存在感十分薄弱。 
　　完成工作后，苍祁准备起身离开，透过玻璃看到对面的录音室里，桌上有一份台本被不知什么人落在那里。
　　他走进录音室，看到台本的CV名写着卓润两个字，便随手翻了翻。
　　虽然声优们都会在台本里把自己的台词画出来，也会简单地做一些修改笔记和情绪提示，但像卓润这份台本这么复杂的，苍祁还是头一回见到。
　　台词用荧光笔画出来，空白的地方写满了笔记，文字内容倒是不多，基本都是表情符号和颜文字，凡是有情绪变化的地方，全都有挂着可爱表情的卡通小脸。
　　苍祁将台本从头翻到尾，对着花里胡哨的页面若有所思。看得出，卓润是很用心的，不过似乎方向不太对，而且他对人物的理解也不够透彻，对于情绪的诠释浮于表面。
　　不过画工不错。
　　苍祁掏出手机，对着几个卖萌的表情拍了些照片。这时走廊里传来争吵声，他收起手机走出去，看到动画导演正在打电话。
　　听了一会儿，苍祁意识到跟动画导演通话的可能是制作人。
　　高隆圣挂断电话，气得面红耳赤。他是个火爆脾气直性子，发起火来才不管对方是谁。苍祁跟他合作过几次，私底下关系不错，便关心了一句：“什么事这么生气？”
　　“你还没走啊。”高隆圣皱着眉点了支烟，“剧本的事。”
　　苍祁淡淡地说：“别到处跟人吵架，尤其是制作人，得罪他对你没好处。”
　　高隆圣压不住火：“还不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任意妄为，想用谁就用谁。现在剧本和作画又出了问题，原作方一再表示不满，改来改去的这动画还做不做了！”
　　幸好四下无人，苍祁简单地劝了一句：“你冷静一下，这种话不要随便说出口。”
　　高隆圣叹了口气：“晚上一起喝点吧。”
　　“我还有事，下次吧。”苍祁委婉拒绝，一边从包里掏出工作通讯录，一边往电梯走去。
　　苍祁苍祁苍祁苍祁苍祁……
　　卓润怒写狂草，十行之后还不过瘾，干脆画了一幅Q版的苍祁挨揍图，揍他的当然是酷炫吊炸天的自己。
　　画着画着，卓润心情就舒服多了，左看右看还觉得不太满意，又给自己添了一副帅气的墨镜。
　　Q版卓润抱着胳膊，居高临下，颐指气使：“知道错了吗！”
　　Q般苍祁哇哇大哭求饶：“主人我错了，请惩罚我吧。”
　　画完之后，卓润倒在床上，翻出以前配过的剧来听。他挑的都是时间比较近、配过多个抓马之后对声音控制逐渐成熟稳定时期的剧，也是人气最高的几部剧。
　　听了一个多小时之后，卓润眼含热泪，快被自己帅哭了。不过他也发现了一个问题，他的角色声线太单一了。
　　虽然他配的角色类型都大同小异，不是霸道总裁就是霸道魔尊，但他的语气、情绪却很少有变化。忽略台词的话，基本上每部剧里他所配的角色都可以看做是同一个人。
　　对于脸谱化的人物来说这不算什么，但放在现在的动画里，就是很大的问题了。卓润把《堕落之源》翻出来，仔细看自己做的那些笔记。他在看这本小说的时候，没有太过关注鹭裘这个人物，他更喜欢奥西和战斗团团长马恩。
　　鹭裘与其他角色相比，情绪的表达要隐晦含蓄得多，很难用简单几个词去定性这个人物。卓润对于这种人设一向头疼，越是看得认真，眼前的字就越是模糊，到最后都变成了羚羊，在纸面上跳来跳去。
　　跟“羚羊”搏斗了一会，卓润扛不住困意，趴在书上睡了过去。
　　一阵凌乱的敲门声将他惊醒，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正是午夜时分。他紧张兮兮地凑到门口从猫眼儿往外看，正对上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
　　“我靠！”卓润吓得两脚离地，“夜半鬼敲门啊！”
　　他租住的房子是个开间，一进门右手边就是橱柜和炉灶。他顺手摸过来菜刀，用阴沉狠厉的声线问：“是谁？”
　　“我，程洛。”
　　卓润再度从猫眼儿看了看，还真是程洛。他松了一口气，打开门把人放进来：“你真是吓死朕了……嚯这一身酒气，你是在酒缸里洗了个澡吗？”
　　他放下菜刀，把程洛推进屋里。程洛倒在懒人沙发上如同一滩烂泥，口齿不清地说：“喝……了点酒。”
　　卓润他们家人酒量都好，他没喝醉过，也不知道怎么处理醉酒，只是默认奶制品有奇效。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酸奶塞到程洛手里：“把这个喝了。”
　　程洛手一动，酸奶掉在了地上。他弯腰想捡起来，突然浑身一僵：“我想吐。”
　　“大哥，忍住！”卓润快速把程洛扶到卫生间，刚到马桶面前程洛就跪下了。
　　“怎么跟参见皇上似的。”卓润哈哈大笑。
　　程洛抱着马桶吐了个昏天暗地，卓润倒水给他漱口，把他扶了出去，又收拾了一下卫生间。随后放热水浸湿毛巾拿给程洛擦脸。
　　“人气声优的夜生活真是纸醉金迷啊。”卓润在程洛脸上一顿蹂/躏，顺便调侃他。“你明天是不是还有一场见面会？”
　　程洛五官都被他揉歪了，一脸迷茫：“见面会……啊，对……”
　　这货还真的全都忘了。
　　“我好累啊卓润，”程洛把脸埋在手心里喃喃说，“为什么我要选择这样一条路呢？”
　　卓润在地板上坐下来：“怎么了，工作的事不顺心啊？各行各业都很辛苦，干什么都一样。要强的人尤其累，坚持吧，当初那么艰难的时期不也熬过来了吗？你现在已经走出了第一步，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你总是这样，相信一切都会好，”程洛抬起头，醉眼朦胧地看着卓润，“那是因为你什么都有，即使丢了工作，你们家那么有钱，你爸、你哥……呕~”
　　他没什么可吐了，只是胃里难受，干呕了几声就忘了自己刚刚在说什么了。
　　卓润没吭声。他家虽然有钱，但他也不花父母的钱。他跟程洛一样，除了配音时间，都在打工。当初每次借钱给程洛交房租，他就要用泡面和饼干度日，但这些事情他从来没有跟程洛说过。
　　“你知道吗，”程洛蜷成一团，抱着自己低声说，“原作者抱怨你和我的配音很不理想。”
　　卓润挑起眉，不顾程洛身上的酒气凑近问：“你听谁说的，他怎么说？”
　　程洛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说：“原作者说我的声音不够热血，说你把鹭裘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当初是苍祁执意要选用你作为鹭裘的CV，连带着他的专业水准也被质疑了……”
　　卓润情不自禁地张开了，他一直以为当初自己能够通过二次试音，可能是制作人和原作者的意思，没想到坚持要用他的竟然是苍祁。
　　“傻瓜”那番话竟是出自原作者之口，为什么苍祁没有告诉他呢，是想给他留一点面子吗？
　　有些人的温柔和善意未免太晦涩了，这叫人怎么领悟啊。难怪苍祁对他要求那么高，如果他表现得很差，岂不是说明苍祁的眼光和水准也不高？
　　卓润内心一阵羞愧，却还安慰程洛说：“这才第四集 ，承认自己的不足继续努力，让他们在之后听到我们的进步不就行了。你赶紧好好睡觉，我看你明天脸肿成什么样子。” 
　　程洛闭上眼睛苦笑：“你啊，就是这么……”
　　卓润听不清他后来说了什么，也没有在意。床被程洛占了，他只好在沙发上将就了一宿。懒人沙发没有固定形状，这一夜他滚来滚去，时不时掉在地上还得起来重睡。
　　等第二天快中午，两个人才先后醒来，一个眼睛红肿，脸色惨绿，一个浑身酸痛，四肢乏力。
　　卓润从冰箱里拿出一支冰棍丢给程洛，随后开始准备“早午饭”。
　　程洛：“我胃不舒服，不能吃冰棍。”
　　“不是让你吃的，”卓润插上电饭锅熬粥，又将一张香蕉味印度飞饼丢到锅里，“是让你给眼睛消肿的。”
　　程洛倒在沙发里，把冰棍盖在眼睛上：“抱歉，给你添麻烦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跑到你这里来。”
　　他喝得那么醉，都不知道自己跟司机报的地址是卓润家。
　　“跟我就别客气了，”卓润又煎了第二张饼，“我一个单身狗，随时欢迎骚扰。”
　　程洛无声地笑了笑。吃过饭后，他便回家去换衣服准备见面会。卓润把屋子收拾了一遍，抱着换下来的床单被套打算去洗衣房。
　　刚走到门口，手机就响了。他把洗衣篮放下，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
　　“您好！”卓润夹着电话，弯腰拿起洗衣篮，别扭地开门。
　　“你好，是卓润吗？我是苍祁。”
　　洗衣篮“啪”地掉在地上，手机也差点滑下去。卓润慌忙抓紧手机：“前辈好，有什么事吗？”
　　苍祁：“你的台本忘记拿了，现在在我这里，什么时候方便见个面把台本拿走？”
　　卓润跑去翻了下包，台本还真的不在里面。下次录音之前还得练习，他抓了抓脑袋说：“那……你今天晚上在家吗，我过去拿。”
　　苍祁：“嗯，也好，不过我没法确定时间，到时候给你打电话吧。”
　　挂了电话，卓润原地傻站着，回味着从电话里听到的苍祁的声音。如果他能一直温柔地说话，而不是那么冷言冷语就好了。


第14章 十四章
　　卓润打了个电话告诉张女士今天要回家，洗完床单之后便收拾东西坐车回了山燕路。
　　吃过爱心黑暗料理之后，卓润接到苍祁的电话。赴约前他整理了一下发型，拽了拽衣服上的褶皱，牵着裘裘出门了。
　　现在一想到跟苍祁见面，卓润心里就有些羞愧，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和姿态来面对他，只好带着裘裘免得到时手足无措地发慌，搞出了几分“人仗狗势”的意思。
　　两只单身狗溜溜达达来到F区，卓润认路功能极强，虽然只是在电话里听了一次苍祁的描述，却很准确地找到了苍祁家。别墅大门敞开着，卓润一边轻声说“打扰了”，一边走了进去，刚踏进院子便一眼看到苍祁。
　　灯光从窗子里流泻出来，在漆黑的门廊上隔离出一小片温暖的空间。苍祁穿着一件白色的针织衫靠坐在门廊的围栏上，将一本书垫在曲起的右腿上，略长的刘海稍稍遮住了他的眉眼，令他低垂的视线更显温柔。
　　卓润和裘裘静静地站在院子里，一人一狗都像是被施了魔法，迷失在眼前的景色里。直到苍祁的猫“喵嗷”一声，裘裘第一时间回过神来，冲上去围着小七转了好几圈。
　　苍祁抬起头，显然很惊讶于突然冒出来的陌生狗。
　　“前辈，那是我的狗。”卓润赶紧上前拽住裘裘，生怕猫狗大战打破夜的宁静。
　　“在微博上看到过，起好名字了吗？”苍祁合上书问。
　　卓润没想到苍祁还关注了他的微博，闻言愣了几秒才说：“啊，叫裘裘，就是鹭裘的裘。”
　　“坐。”苍祁点点头，示意卓润在围栏上坐下。
　　卓润坐在苍祁脚边，这才发现他既没有穿鞋也没有穿袜子，白皙的脚背上青色的血管像是蜿蜒流淌的河流。
　　“《堕落之源》的原作你看过了吧。”苍祁靠着廊柱，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
　　卓润强迫自己把注意力从苍祁微微蜷缩的脚趾上转移，点点头说：“翻了几遍。”
　　苍祁：“那你对鹭裘是什么感觉呢？”
　　不知是不是错觉，今晚的苍祁格外温和。卓润不自觉地放松下来，回忆说：“鹭裘的身世很悲惨，又有一个变态哥哥，除了奥西，他跟其他角色也没有感情上的互动，总的来说是个比较迟钝的人吧。”
　　苍祁轻笑一声：“鹭裘真是可怜，原作者也很可怜。作为全书中最有深度的人物之一，就这样被你诠释成傻瓜了。”
　　卓润：“……”
　　温和的假象瞬间破碎虚空，一切果然只是小粉丝脑补出来的错觉。
　　卓润知道自己在苍祁面前是个青涩的新人，无论哪方面都没有太拿得出手的地方，可他自认为不至于像苍祁说得那么差，为了给鹭裘配音他也下了一番苦工，还跑去聋哑学校观摩学习，可到头来得到的评价只有“傻瓜”二字。
　　虽然已经知道这个评价来自于原作者，但这两个字毕竟是直接从男神口中说出，重于千钧，压得卓润喘不过气来。
　　他很受伤也很认真地看着苍祁：“前辈，每次你纠正我的发音位置、说话方式我都有改正，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差在哪里，我的配音真的给人一种傻瓜的感觉吗？”
　　卓润当初开始接触配音，可以说就是带着对苍祁的憧憬。能够跟苍祁在同一个录音室里为某部作品配音，是他不敢奢望却又暗中畅想过无数次的。
　　内心深处带着对男神的仰慕，渴望着有一天能够出演同一部作品，渴望着得到男神的肯定和认可，又或者只是得到一个笑容也好。
　　可是现在他的配音得到的评价如此差，而他自己竟毫无自知之明，还老以为是苍祁在找茬，他在男神面前简直没脸做人。
　　他正暗自伤神，苍祁又补一刀：“给我的感觉，确实像个傻瓜，而且是叫人喜欢不起来的那种傻瓜。”
　　卓润难以置信，霍地站了起来，想问问苍祁到底有没有这么夸张。
　　苍祁没给他机会：“坐下。”
　　卓润条件反射地乖乖坐下。随后才反应过来不对，他干吗要这么听话？
　　苍祁拾起放在一旁的卓润的台本：“你上学的时候，是不是就喜欢在课本上涂鸦？”
　　卓润一把抢过台本，很弱气地反驳：“别把我的表情笔记说成乱涂乱画。”但苍祁确实说对了，他的课本都是花里胡哨的。
　　苍祁放下腿，坐到卓润旁边，翻开台本说：“这跟看图说话有什么区别，你是小学生吗。而且我发现你每次配音，都会把台词背下来，那这些提示有什么用？”
　　卓润有点不好意思，下意识抖了抖腿说：“其实我，有轻度阅读障碍。”
　　苍祁有些意外，但也有些理解为什么卓润会背台词，又为什么会做那么多表情笔记了。
　　卓润继续说：“我不是独生子，上面还有个哥哥。从小他就特别聪明，学习好、体育好，反正就是老师眼里的优等生，家长眼里的别人家孩子。虽然他不爱搭理我，但我特崇拜他，也特别想追上他，所以一直很认真很努力地学习，可是成绩始终很差，书上写的东西都看不太懂。”
　　“我父母不在乎我的成绩，他们可能觉得优秀基因都遗传给了我哥，对我这个笨蛋也就没什么期待。最先发现我这个问题的是我初中的语文老师，他跟我妈聊过之后，我妈就带我去专门的医院检查，确认的确是阅读障碍后，她就辞职在家陪我去做专门的训练。”
　　卓润语速很快地说完，愉快地说：“训练效果很好，我现在只要不是心理压力特别大，阅读就没问题。”
　　在卓润轻描淡写地讲述过去经历的过程中，苍祁不置一词，安静地听着。等他全都说完，苍祁才开口：“真的完全没问题吗？”
　　卓润有些心虚，大体上是没问题的，但若是给他一本《狂人日记》，他是看不出来字里行间的“吃人”二字的。
　　苍祁若有所思地说：“鹭裘对你来说，可能有些复杂。”
　　卓润有点气馁，但很快又挺直了脊背，不甘心地说：“就算有没能理解的细节，可是在配音技巧上我觉得我没那么差。”
　　苍祁看了他一眼，觉得他有点孩子气：“所以说你努力的方向错了，配音最重要的不是技巧，而是如何把技巧自然地运用在对情绪的表达和人物塑造上。声音是我们唯一的工具，如果你不能用声音赋予人物独一无二的灵魂，你的配音就是失败的。”
　　“其实从一开始你就有点抗拒鹭裘这个角色吧。以前你配过的角色设定都是如何英俊潇洒如何帅气逼人，而鹭裘却是个‘残次品’，你潜意识里就不喜欢这个角色。”
　　苍祁站了起来，垂眼看着卓润：“作为一名声优，如果不能设身处地地分析人物的处境、感受他的喜怒哀乐、揣摩他的心思，那就无法赋予他鲜活的生命和独特的灵魂。光靠几个标签就去定义一个人是失败的，你不爱他，他就只是个傻瓜。”
　　苍祁说完，便走进了屋子。
　　卓润还保持着仰视苍祁的姿势，仿佛他还未曾离开。一阵微凉的夜风卷过门廊，卓润澎湃起伏的内心才稍稍平静下来。
　　他有点感动，男神竟然对他说了这么多话，而且好像还特意听过他以前配过的抓马。
　　他色气满满推倒各种小受的抓马……(*/ω＼*)


第15章 十五章
　　一猫一狗在门廊上玩的很愉快。裘裘个头虽然比猫大了很多，但小七毕竟是只活了七年的老谋深算的猫，在各种追扑打闹中，蠢裘始终落于下风，却还一直不亦乐乎地拼命摇尾巴。
　　卓润独自坐在木栏上细细回味苍祁的每一句话，扪心自问是否真的不喜欢鹭裘。
　　当初接到二次试音通知的时候，卓润一听到鹭裘的名字，心情便十分微妙。也许从那时起直到现在，他都没有真正接受鹭裘，更没有努力去了解鹭裘的痛苦和渴望，除了口齿不清和听障之外，卓润没有在他身上发掘出任何特点。
　　苍祁返回门廊，见卓润盯着地板默默出神，知道这小孩儿是听进去了。他走过去递给卓润一杯果汁：“我刚刚接触配音工作的时候，也走过捷径，根据角色的年龄、职业、地位等属性生硬的划分角色声线，简单地按照台本上的情绪标注来演绎人物性格。”
　　卓润捧着果汁很无语，苍祁七岁就开始给动画配音了，所以今年二十有三的他水平其实真的跟小学生没区别？
　　苍祁重新坐回栏杆上，伸长两条腿说：“这样就导致你的人物没有特色，无法打动人心，没有人会记得住你和你的角色。”
　　“从那些条条框框里跳出来吧，”苍祁转了个身，面对广袤星空轻声说，“你给鹭裘打上了‘迟钝’的标签，那他只能表现得迟钝，事实上，这个人物的深度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卓润喝了一口果汁，稍稍往后倾了倾身体，看着苍祁说：“鹭裘真有你说的那么复杂吗？可能是我看不懂，但我能够体会到他和奥西的兄弟情深，还有他对卡拉斯的恨意。”
　　苍祁瞥了一眼卓润湿漉漉的嘴唇，转开视线说：“既然鹭裘与奥西情同手足，为什么鹭裘总是跟奥西保持距离，后来又跟卷耳关系那么好？”
　　“那是因为……”卓润抓了抓头发，“鹭裘有点孤僻，这跟他的童年经历有关。”
　　苍祁挑起嘴角：“鹭裘的世界是别人很难走进去的，奥西曾经是唯一对他伸出手的人，所以对鹭裘来说，奥西是弥足珍贵，无可替代的。但反过来对奥西来说，鹭裘只是他众多朋友当中的一个。他们俩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
　　奥西对鹭裘的拯救，是出于他善良的天性；鹭裘对奥西的拯救，是因为奥西是他唯一珍视的人。
　　等了一会儿，身边的人毫无动静，苍祁转过头问：“你觉得我说的不对？”
　　卓润却像是吓了一跳，捧起果汁喝了两口，摇头说：“没，你对鹭裘的理解比我深刻一万倍。”
　　徐徐秋风温柔凉爽，漫天星河璀璨迷人，跟苍祁一起坐在门廊上，听着他用仿佛潺潺溪流般温润的声音娓娓诉说，卓润感到一时恍惚。
　　他从没想过能够跟苍祁坐得这么近，只要稍稍挪动一下手指，就能触碰到苍祁的手。二人反方向坐着，为了能够看清苍祁的表情，卓润不得不往后倾，虽然姿势有点累，他却感觉不到疲倦一样，心里只有一阵阵悸动。
　　苍祁的眼睛，真的太漂亮了。上帝碾碎了漫天星辰，只为点亮他眼底的光。
　　卓润一时词穷，实在找不出什么形容词，只能虔诚地、诚恳地用“漂亮”来描述。他很想此刻手中有支画笔，能把披着夜色和星光的苍祁画下来。可惜手里只有一个台本，他只能用自己的眼睛去记录。
　　苍祁还在兀自出神，卓润偷偷做了几个深呼吸，心脏才没有跳得那么难受。
　　他正要开口请教关于鹭裘说话方式的问题，苍祁突然站了起来。卓润条件反射的往后看去，不料后倾过度，失去了平衡，脑袋朝下往后栽去。
　　他惊慌地一顿乱抓，慌乱中抓到了一只手，随后又被托了起来。
　　倒转的视线中，苍祁那双眼眸噙着笑意，卓润一时看得呆了，等被扶起坐好才发觉果汁洒了一身。他红着脸站起来一边抖衣服一边尴尬地说：“没坐稳，多亏你反应快，不然我就‘倒栽葱’了。”
　　苍祁脸上的笑意却变淡了，卓润疑惑地顺着他的视线往门口看去，秋芃回来了。
　　“很晚了，你回去吧。”苍祁的声音降温了。
　　卓润很识趣地拿起台本，牵过小六，跟苍祁告别后匆匆往外走去。与秋芃擦肩而过的时候，卓润心乱如麻，紧张得要命，好像觊觎别人东西的小偷被当场抓住了一样。
　　他屏住紊乱的呼吸，礼貌性地向秋芃点头致意，顺便偷瞄了她几眼。
　　这个女人真的非常漂亮，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在月色下更显娇媚动人。
　　而且她有一双，跟苍祁极其相似的眼睛，深邃的眼窝和狭长的眼型让眼神看起来有些忧郁，微微上挑的眼尾勾出一抹惑人的痕迹。
　　待卓润离开后，院子里的气氛迅速降温，空气里充斥着一股试探的意味。
　　秋芃披着一件米色风衣，抱着手臂站在院子里，似笑非笑地看着苍祁。
　　“不进去吗？”苍祁柔声问。
　　秋芃玫瑰色的嘴唇绽出一抹绯色的笑容，微微偏头带着一种年轻女孩的天真神情：“你什么时候有关系这么好的朋友了，怎么不介绍给我认识？”
　　“你的朋友，也从来没有介绍给我认识过。”苍祁浅笑道，“你不是说今晚回来吃饭吗，怎么这么晚。”
　　厨房里那一桌饭菜，就像准备它们的人一样，从里到外早就凉透了。
　　秋芃拨弄了一下头发，懒懒地说：“临时有事。”
　　“有什么事，忙着跟那个比你小十几岁的男人谈恋爱吗？”苍祁语气无波地问。
　　秋芃脸色蓦地难看起来：“你上次那样对他，难道他还会见我吗？我晚上是跟一部电影的投资方吃饭，这难道不是工作吗？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儿似的烦不烦。”
　　苍祁两颊紧了紧：“那你为什么不给我打个电话？”
　　“忘了不行吗！”秋芃白了他一眼，径自进屋去了。
　　苍祁独自站在门廊，仿佛一尊雕像，在与时间的竞争中退去颜色，只剩下一抹黯淡的阴影。蹲在一边的小七跑过来在他腿边蹭了蹭，用尾巴勾住他的脚踝，仰起头看着他，像是在向他询问。
　　苍祁低头冲小七笑了笑，进屋走到厨房，一个菜一个菜地倒进搅拌机里，按下按钮，机器开始工作，嗡嗡嗡嗡，稀里哗啦。
　　所有的菜，红的，绿的，紫的，黑的……全都搅成一团，形成颜色诡异的糊状物。


第16章 十六章
　　离开苍祁家后，卓润牵着裘裘老老实实地走了一会儿，再也按捺不住内心波动起伏的情绪，解开牵引带揉了揉狗脑袋：“咱们赛跑吧，谁先到家谁就有香肠吃！”
　　裘裘：“汪！”
　　一人一狗撒开欢儿的狂跑起来。上学时为了练肺活量，卓润每天早上都会晨跑，但长跑需要控制速度和体力，哪有这样尽情随风奔跑来得尽兴。一人一狗在夜色下赛跑，没一会儿便到家了。
　　卓沛破天荒地回来了，见弟弟和狗都伸着舌头喘气，放下手机说：“你可算是找到跟你一样多动症的小伙伴了。”
　　卓润换了鞋，给裘裘擦了擦爪子：“是呗，裘裘就是来治愈你给我留下的童年阴影的。”
　　卓沛失笑说：“卓小润你怎么好意思，你小时候天天跟在我屁股后甩鼻涕，吓跑了多少追我的小姑娘，我还没算过我心里的阴影面积呢。”
　　“活该，”张女士端着切好的火龙果从厨房出来，怒怼大儿子，“谁让你早恋来着。”
　　卓润见有人撑腰，摇头晃脑地得意说：“没错，看你那些乱七八糟的男女关系，啧啧。”
　　张女士拍了他一巴掌：“你还好意思说，都二十三的人了，还纯情得跟十三是的，到现在也没见着你谈过恋爱。你们哥俩儿就不能中和一下……”
　　卓润本来还想坐下吃点水果，见老妈要把他们兄弟俩捆绑数落，赶紧找借口上楼去了。他钻进卧室，从书架上翻出与苍祁有关的音像制品，沉迷苍祁的那些年，卓润收集了他配过的所有动画、电视剧、电影、朗读剧……，苍祁参加过的为数不多的活动影像资料也全都买了。
　　虽然早已听过、看过不止一遍，但卓润还是不会腻。苍祁的音域变化范围很广，既能配少年，也能配青年，有变态病娇如卡拉斯，也有诱惑雅痞如克里斯嘉德。偶尔有低沉磁性的“低音炮”，偶尔还能反串，性感高傲的女王音叫人根本听不出是他本人。
　　让卓润入了苍祁这个大坑的那部作品中，苍祁为主人公塑造了一个清冽又温柔的声线，闭上眼睛就会想象出冰面上的一缕阳光。
　　可惜苍祁不配BL，也不知他呻/吟喘息的声音会是怎样的……
　　卓润浑身一紧，冲到卫生间指着镜子痛心疾首地怒斥：“卓小润你怎么这么不争气，人家可是有女朋友的！”
　　他回到床上躺倒，倒着看星空有一种眩晕感，就像凝视苍祁的眼睛一样。
　　那天的狗血大戏还历历在目，现在两个人还能平心静气地住在一个屋檐下相处吗？
　　卓润翻了个身。
　　要多爱一个人，才能忍受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还一副无所谓的理直气壮的姿态？苍祁是受虐狂吗，对别人明明就很S。
　　卓润又翻了个身。
　　今晚的苍祁再度让卓润找回了那个男神的影子，既温柔又有耐心。除此之外，卓润还找到了一点别的，他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不是排山倒海般的力量，而是一种很细腻很微小的颤动。
　　却连绵不绝，仿佛永远不会止息一样在他的血液里一鼓一鼓地跳动着。
　　他有点害怕，有点抗拒，又十分兴奋，克制不住地在床上滚来滚去，一会儿在苍祁的眼神和声音中迷失，一会儿又在秋芃似笑非笑的眼神里清醒。
　　“……在爱情的路上如果你考虑起自尊心来，那只能有一个原因：实际上你还是最爱自己。”
　　电脑里还在播放苍祁的朗读剧，卓润轻轻摩挲着键盘，凸凹起伏的触觉让他有一种在触摸自己的心事的感觉。
　　他就这样听着苍祁轻柔低沉的声音，抱着电脑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之后，他重新又看了一遍《堕落之源》。听过苍祁对鹭裘和奥西关系的见解后，他对鹭裘有了新的认识。这个沉默寡言，虽然拥有力量却从不轻易使用的少年，形象忽然丰满了些许，在白纸黑字的字里行间，卓润似乎窥见到了几分真心。
　　人是不规则的多面体，换一个角度就会看见不一样的一面。卓润带着这样的理解，重新寻找为鹭裘配音的感觉。
　　他想象着鹭裘的行为和心情，全心全意进入这个角色，与其合二为一。一次次的尝试中，自身的存在感越来越薄弱，鹭裘的形象却越来越清晰，那些不该存在于戏中的情绪全部蒸发，余下的全都是鹭裘的心声。
　　唯一的问题是，每当他集中全部注意力投入鹭裘的心理世界时，就控制不好鹭裘特殊的说话方式，一不留神就会恢复正常。
　　来来回回尝试了好几天都没有进展，卓润头疼得要死。到第五集 录音的时候，他把自己的问题跟苍祁说了。 
　　站在苍祁面前，卓润有些忐忑，潜意识里认为自己内心有些东西需要遮掩，他突然感觉自己像个演员，在观众面前控制着表情、眼神，甚至连呼吸的节奏都要有意识地调整，唯恐一个不小心就泄露天机。
　　苍祁工作时总是戴着那副黑框眼镜，淡漠如水的眼神从镜片后透过来，带着几分审视的味道。他坐在桌子一角，对卓润说：“你太过在意他说话的方式了，大部分时候都非常刻意。就算他说话艰难，也不该是你那种好像被人掐住脖子一样垂死挣扎的感觉。鹭裘的声线是偏低沉冷酷的少年音，保持这一点就好了，发音稍微含糊一点，注意力放在人物心理变化上。”
　　被人掐住脖子一样垂死挣扎……这个形容让卓润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待宰的鹅。他放松舌头和喉部肌群试了试，稍微找到了一点感觉，不再那么吃力了。
　　“好的，我明白了，”卓润转身要走，又想起一个一直想问的问题，“对了前辈，工作室那边跟我确认了见面会的时间，你……你参加吗？”
　　苍祁并不热衷这类宣传活动，对自己的人气也不怎么关注。卓润虽然并不抱什么希望，但内心深处还是盼着能够跟苍祁一起站在舞台上，这是他肖想许久的愿望，若是不问出来，非得憋死他不可。
　　苍祁推了下眼镜：“如果档期没问题的话，也许会参加。”
　　“我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得向前辈请教呢。”只是一个尚未确定的“也许”，就已经让卓润感到很高兴了。
　　一切皆有可能不是吗？
　　他屁颠屁颠地回去录音室准备开始录音，苍祁摘下眼镜擦了擦。
　　那个小孩儿清澈的眼睛里什么都藏不住，喜怒哀乐爱憎欲，所有的颜色都浓墨重彩地刻画在里面，真应该买副眼镜遮挡一下。
　　卓润今天感觉不错，带着对鹭裘的新的认知进行配音，除了第一部 分的两句台词重新录音之外，其他都一次通过了。 
　　他偶尔偷瞄对面的音响监督大人，那个人有时会捂着脸，眼神里都是笑意，也不知在笑什么。
　　录音之后卓润发现慕霖也在看他发笑，他莫名其妙地问：“霖哥笑什么呢，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今天好像有进步，不像前几集那么生硬了，”慕霖笑道，“不过表情也越来越夸张了，简直像是角色附体了一样。”
　　怪不得苍祁一直在乐，原来是笑话他的“颜艺”。不过慕霖怎么好意思说别人，论“颜艺”他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卓润跟其他人道别，又跑到调音室对苍祁说：“前辈辛苦了，下周见！”
　　苍祁轻描淡写地抬了抬眉毛，轻描淡写地抬了下手，轻描淡写地继续工作。卓润已经习惯他这个样子，说完拜拜就离开了。
　　虽然苍祁不会像慕霖那样直截了当地夸奖他进步，但仅仅重录了一次便已经是对他的肯定了。他禁不住傻乐一路，直到在微博上刷出一条新闻——
　　女艺人老牛吃嫩草，与知名声优逛街，姿态亲密。
　　配图正是那一天苍祁一手举着粉色小伞，一手提着购物袋，秋芃还挽着他胳膊的照片。


第17章 十七章
　　卓润在网上找了一些相关新闻仔细看了看，这才知道秋芃原来是个演员，但从出道时间来判断年龄已经不小了。只不过人气不高，卓润又很少关注电视剧，所以对她并不了解。
　　单从外表来看，秋芃跟“老牛”两个字差了十万八千里远，她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跟苍祁站在一起也看不出谁大谁小。
　　不过没想到苍祁喜欢年龄比他大很多的女人。这让那些少女粉知道了，还不得心碎一地。
　　之前苍祁还在直播里说自己没有女朋友，这条新闻爆出来免不了要激起水花。卓润戳进苍祁的微博，那里面果然已经开战了，一部分人觉得苍祁隐瞒恋情是欺骗粉丝的行为，一部分人说本人不承认就不会相信。连带着把秋芃也喷了一顿，都上热门话题了。
　　爆出这组照片和新闻的娱乐工作室，经常将目标锁定在艺人和名声优身上，好些人的黑料不论是真是假，经过他们的大肆渲染，人气难免会受到影响。
　　如果卓润再把那天的狗血大戏爆出来，恐怕有不少人要原地爆炸，立地飞升。不过他当然不会那么做，就算没有答应苍祁也不会爆这种料。
　　他有点担心苍祁，忍不住想给苍祁发条信息安慰，字都打完了又一个个删掉。他跟苍祁又算不上朋友，以什么身份立场去关心苍祁呢？会不会让苍祁觉得有些僭越？
　　他默默叹了口气收起手机，心里有一股强烈的愿望，希望苍祁能跟秋芃分手，摆脱如此复杂的感情。不是因为别的，只是他感觉苍祁在这样的关系里有些受伤。
　　第二天去工作室，卓润在这多事之秋中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姜珊说：“堕落的制作方策划的电台广播正在审定中，暂定需要两名主持，刚刚问我你愿不愿意接受这份工作。”
　　“当然了！”卓润兴奋地说，“另一个人选是谁啊？”
　　姜珊：“程洛呗，主角能够主持是最好的了。”
　　卓润坐在工作室的会议室里，一脸小得意：“你说，制作方怎么选中我了呢，是不是我表现得太好了，嗯？”
　　“别做梦了，”姜珊新烫了个头，睡一晚就不是理发师给她弄的造型了，这会儿正糟心呢，“找你是为了节省经费。”
　　卓润：“……我可真便宜。”TvT
　　姜珊放弃了头发，说：“我认为选择你一是考虑到奥西和鹭裘在动画里的密切关系，二是因为你们都是同龄人，年轻的小帅哥，一起聊天会比较有话题，气氛也会很活跃。”
　　卓润刚要笑，姜珊又补了一句：“还有就是你很便宜。”
　　卓润：“……珊珊姐，说好做彼此的天使呢？”
　　姜珊照了一眼镜子：“天使我是做不成了。对了，电台主题歌的演唱也会交给主持人。”
　　“哼哼，”卓润从鼻腔里发出深沉的笑声，“别的不说，唱歌可是我的强项，当初有多少人就是沉醉在我的歌声里无法自拔，日渐消瘦……”
　　姜珊翻了个白眼：“快去干活吧龙傲天大人，回头我给你接几个BL抓马，让你好好发挥一下霸道总攻的魅力。”
　　“那就辛苦珊珊姐，我去录音室了，拜拜！”
　　声音还没消散，人已经风风火火地跑出会议室。在为《堕落之源》配音之余，卓润手上还有几分工作，都是一些队员A、海贼B、路人丙之类，虽然没什么钱，每天多数时间都在路上奔波，但卓润对这些角色也十分认真。龙套也好主要角色也好，都可以让他不断地积累经验。
　　又一次《堕落之源》的录音开始，卓润早早来到录音室，冲对面调音室里的苍祁挥手打招呼。
　　苍老师早已戴上眼镜，正襟危坐地冲他点了点头，神情淡漠如常，好像没有受到网上沸沸扬扬的新闻影响。但卓润见识过他隐忍的模样，猜他此刻怕是心里压抑着情绪呢。
　　不过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只要他不承认，别人也没办法。
　　录音开始，卓润拿着台本看动画。训练场上，所有人都穿着绘有撕裂之爪的黑色短夹克，白色军裤和黑色军靴。
　　一对一的战斗训练，鹭裘很轻松就完成了。奥西的对手是蒂法尼，面对如此漂亮、气场又无比强大的少女，奥西有些紧张，一不留神就被摔在地上，姿势狼狈地惨败。
　　蒂法尼站在他面前，冷冷地说：“战场不分男女，轻视对手的下场，只有死。”
　　奥西面红耳赤地爬了起来，稍晚一些时候跟鹭裘坐在训练场看夕阳。
　　程洛：“我今天是不是很糗？”
　　卓润：“不、会。她，很厉害，可能连我也不是，她的对手。”
　　程洛：“也很漂亮。”
　　卓润：“嗯……你是不是，喜欢她？”
　　程洛：“才没有，只是说客观事实而已。我一定要超越她，下次训练绝不会被她碾压。”
　　卓润：“笨蛋。”
　　温弥：“喂，那边两个笨蛋，要不要我教教你们如何近身搏斗？哈哈哈……”
　　性格张扬脾气很差的东奇尼的CV，是平时非常温柔的温弥；彬彬有礼话语温柔的威尔斯，则是由特别爱笑爱闹的慕霖配音。
　　二人在动画中所配音的人物性格跟本身完全相反，卓润觉得特别有意思，这也是配音的魅力所在，声音能够成为任何人，任何事物。
　　接连几次配音，卓润渐渐跟慕霖和温弥混熟了，两位前辈一个外向多动，一个内敛温和，但脾气性格都特别好，对新人也相当照顾。
　　休息的时候三人坐在一起聊天。之前制作人已经安排好了今晚聚餐，慕霖饶有兴致地说：“咱们打个赌吧。”
　　温弥：“赌什么？”
　　慕霖下巴一扬，指向正在跟程洛说戏的苍祁：“今晚他会不会去，我赌不会。”
　　温弥：“我还想赌不会呢……赌注是什么？”
　　慕霖：“一瓶红酒，干了。”
　　温弥忍不住笑了：“开什么玩笑，一杯还可以，一瓶怕是会要了我的老命。”
　　卓润眨眨眼：“音监为什么不去？”
　　慕霖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他很少去那种场合的，业界第一任性没听说过吗？”
　　在这个圈子里，酒席聚餐是必不可免的，跟制作公司的人也好、跟一起配音的人也好，经常聚会有利于混脸熟，扩大人脉，就算自己不去，工作室也会要求声优参加，尤其是新人。
　　不过也有少数特别有性格的，比如苍祁。慕霖对他比较了解，说：“他有时间也是回家撸猫，活脱脱一个隐居的孤寡老人。”
　　卓润心想，人家才不孤寡，女朋友漂亮着呢，没准是为了早点回家看着秋芃，免得再闹出什么出轨的狗血事件。
　　慕霖不怀好意地用胳膊肘捅了捅卓润：“你去问问他，嗯？”
　　卓润笑着躲开：“别啊，我问了也是白问。不如霖哥你直接跟他说让他去不就得了。”
　　“我可不行，尝试了N+1次从来就没成功过。”慕霖摊手表示无奈，“再说也没让你邀请他，就是问问看，他不去的话咱们就可以给温弥灌酒了。”
　　温弥吓了一跳：“别坑我啊，我也没得罪你。”
　　慕霖笑嘻嘻地说：“就想看看你喝醉了是什么样子。”又催促卓润：“快去啊！”
　　卓润呲了呲牙，磨磨蹭蹭走到苍祁身边，一直等到他跟程洛交代完才开口问道：“前辈，今晚的聚餐你参加吗？”
　　苍祁摘了眼镜，揉了揉鼻梁：“有事吗？”
　　“没事啊，”卓润其实也有点小心思，想跟男神一起吃饭，“就是问问。”
　　苍祁的视线越过卓润，看到慕霖一双眼睛亮闪闪地注视着这边，对上他的视线后立刻转过头吹了声口哨，装得没事儿人一样。
　　“那家伙又拿我跟别人赌什么了吧。”苍祁笑了笑，“他可一直稳赚不赔呢”
　　卓润心知没什么希望，准备向慕霖认赌服输，反正他酒量好，谁也不吝。却听苍祁又说——
　　“不过今天他可要笑不出来了。”
　　慕霖偷瞄过来，虽然听不见那两个人在说什么，却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
　　我得到了十一期间的双周榜，由于三万字的字数要求
　　所以接下来要日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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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十八章
　　直到录音结束后，苍祁跟大家一起往餐厅走去，卓润才确认他不是在开玩笑。
　　慕霖各种不忿，拉着苍祁抱怨个没完：“你怎么能这样呢，以前无论我怎么说你都没答应过，怎么卓润问了一句你就同意了？你这不是坑我吗，待会儿的酒你得帮我承担一半！”
　　苍祁：“我早就答应了方先生会去的。你赢了那么多回，也该输一次让大家高兴高兴吧。”
　　温弥确实挺高兴，他跟慕霖合作好几次，明明他经常为一些性格强势的角色配音，可偏偏慕霖的角色刚好压制他的，现实生活里亦是如此，慕霖动不动就调侃他，每次开玩笑都会扯到他身上，他早就想有人能治治这家伙了。
　　卓润走在后面，听到二人的话后心想，苍祁怎么可能因为他一句问话就改变心意呢，他可不会这么自作多情地脑补。
　　不过苍祁能来，他还是很高兴的。
　　程洛也是十分意外：“今天是不是下红雨了啊，竟然能跟苍祁同桌吃饭，这个我能吹一年了。”
　　卓润哈哈大笑：“至于吗，那我这种刚入行没多久的新人，岂不是可以吹一辈子。”
　　“只要他能一直火下去，你就能一直吹下去。”程洛压低声音说。
　　卓润脱口而出：“谁也不可能火一辈子，但等老了成为非常受尊敬的神级声优也不是不可能的。”
　　像是感觉到有人在议论自己，苍祁突然偏过头往后看了一眼，卓润下意识转开视线，莫名心虚地看着天边一抹晚霞。
　　到达餐厅后，大家各自取餐，方知行带着程洛拿全了啤酒、红酒、洋酒、清酒，一副不醉不归的样子。
　　卓润来来回回跑了四五趟，将面前的桌子摆满，见斜对面的苍祁只拿了一些小点心和水果，心说这家伙吃的是鸟食吗？
　　全部落座后，大家热络起来。陆之桥和慕霖特别擅长活跃气氛，没说几句话就让大家笑声一片。
　　程洛坐在卓润旁边，推了推他小声说：“去给大佬倒酒。”
　　看来各行各业都逃不开酒桌文化，以前经常哭诉人生如此多艰的程洛，已经成为“懂事的大人”了。卓润起身跟沈香一起倒酒，转了一圈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发现苍祁面前刚倒满的酒杯这会儿已经空了。
　　温弥紧盯慕霖，晃了晃手里的红酒瓶：“来吧，愿赌服输。哈哈，你也有今天！”
　　慕霖皱眉津鼻子，扑到温弥身上耍赖：“放过我吧，人家酒量很差的，喝醉了怎么办，你要负责吗？”
　　“是你提出要打赌的，我负哪门子责！”温弥哭笑不得地推开他，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陆之桥也凑热闹起哄，非让慕霖兑现承诺。慕霖赶忙拉过卓润：“你得跟我分一半才行。”
　　卓润诧异地说：“我好像没参与你们打赌吧！”
　　“参与了，你去问的苍祁，”慕霖理直气壮，找了个扎啤的大杯子倒出半瓶红酒交给卓润，“快喝！”
　　卓润端着酒杯，不经意间看到苍祁正浅笑着看过来，心口蓦地一紧，鬼使神差地端起杯子就干了。他酒量好，别说半瓶红酒，就是半瓶白酒干了也没问题，喝完之后他气定神闲地回到座位坐下，好像只是喝了一杯水。
　　慕霖啪啪啪地鼓掌，谭晓朝打趣道：“就会欺负新人。”
　　“那我欺负你？”慕霖贼兮兮地坏笑。
　　谭晓朝晃了晃戴着婚戒的手：“小心我老公打你。”
　　慕霖：“话说你公布婚讯的时候，粉丝不是还闹了一阵子吗。”
　　谭晓朝捧着脸说：“有人抢在我公布之前爆料，结果引起了粉丝的误会，纷纷指责我隐婚。真可怕啊，还有人诅咒我去死呢。”
　　二次元的阿宅们有不少都脑补过度，把声优和角色形象混为一谈。谭晓朝的角色多为萝莉，本人也长得娇小可爱，在很多粉丝心里，她是不能嫁给一个臭男人的。
　　陆之桥：“不是也有打算自杀，好转世成为谭小姐的孩子的粉丝吗？哈哈哈，这个脑洞真是太大了。”
　　“我看苍祁也该小心了。”谭晓朝同情地看向苍祁。
　　温弥轻声说：“那种炒作的新闻，不能当真的。”
　　苍祁作为话题的焦点人物，对此不发一言，脸上带着恬淡地笑意，好像在听别人的事情一样。
　　程洛去了洗手间，卓润犹豫着要不要过去跟苍祁聊聊，方知行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因为喝了不少的缘故，方先生脸色红润，眼神发飘，手里的烟到处掉烟灰。
　　他先是跟沈香聊了几句，又将话题转移到广播上来，问卓润有什么想法没有。
　　卓润很实在地感谢这样的机会，毕竟是个新人，没什么资源，在配音之余能做一些相关工作自然是非常理想的。
　　方知行坐姿很随意，一条胳膊搭在卓润身后，一边听他说话一边点头，好像很认真的样子。能够得到认可，卓润心里十分高兴，直到方知行放下手臂，那只手落在他大腿上为止。
　　“新人就是要多接工作，把握住一切机会，嗯？”方知行收拢手指，在卓润大腿根上捏了捏。
　　卓润蹭地站了起来，嘴角抽了抽：“那个……谢谢方先生。”
　　慕霖还以为这小孩儿又犯愣，笑着说：“你别总是一惊一乍的行吗，赶紧好好坐着。”
　　反观方知行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倒显得卓润过于敏感了。卓润有些尴尬，一时间不知道该走开还是坐下，如果方知行的手再一次“放错”地方，他该怎么办？
　　“卓润，”苍祁突然起身叫他，“陪我去下洗手间，我有点不舒服。”
　　说着转身便走。卓润赶紧跟了上去，等出了大厅，他追上去问：“前辈你没事吧，是不是喝得太多了？”
　　卓润一直留心着苍祁，他确实喝了不少酒，走路都不是直线。
　　苍祁按了按眼睛：“我想回家。”
　　卓润愣了一下：“那我送你吧。要不要跟其他人打声招呼？”
　　苍祁赶苍蝇似的挥挥手，卓润不放心他一个人出去，便给程洛发了条信息，陪苍祁一起离开餐厅。
　　卓润在路边拦车，苍祁微微低垂着眼帘，轻声说：“不想坐车。”
　　卓润挑眉道：“这里距离山燕路有四五十公里远呢，你想怎么回去？”
　　苍祁没说话，径直往前走，卓润只好跟了上去。有些人喝多了又叫又笑，有些人喝多了话痨，有些人喝多了反倒特别安静。苍祁就属于后者，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这会儿更是无声无息。
　　卓润是那种跟别人在一起若是没话说，就浑身不自在的人。他跟苍祁保持着一小段距离，喋喋不休地念叨：“前辈你是不是喝多了？我觉得你吃的太少了，我妈经常说我爸，喝酒之前必须吃东西，一来不易醉，二来不伤胃。你看我妈是不是特别有水平，说话还带节奏的。要我说呢，你也不必介意那些娱乐新闻，真正爱你的粉丝是不会在乎你是不是单身的，如果你要结婚，他们还会祝福你呢。你……”
　　苍祁突然停下脚步，似乎忍无可忍地转过身来，一步步逼近卓润。他本身肤色白，喝了酒之后脸颊绯红，一双眼睛朦胧水润，路灯的灯光在他眼中流过，衬得那双眼睛愈发撩人。
　　眼看着他越走越近，卓润在猛烈的心跳中有点找不着北，冷不防被苍祁一拽，按在了天桥下的石墙上。
　　卓润喉结急速滚动，艰难地说：“前辈你，你想……干什么？”
　　苍祁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忧郁深沉，有一种叫人无法抗拒的魅力。卓润脑海里时而一片空白沉寂，时而一片乱花飞舞，在不时经过的车灯中沦陷挣扎。
　　卓润：男神这是要……酒后乱性吗？这么撩我，我扛不住啊！不不不，他可是有女朋友的人，怎么能借酒行凶呢？……男神吻我……雅蠛蝶！这有违我的道德观！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想不到他竟然还想艹粉，这跟刚刚那个摸大腿的家伙有什么区别！枉我曾经那么喜欢他、仰慕他，看我回去不记他一笔……
　　“背我。”苍祁忽然打破沉默，却不料竟蹦出这么个词儿。
　　卓润天花乱坠的脑补瞬间偃旗息鼓，呆若木鸡地说：“哈？”
　　作者有话要说：
　　苍老师：我要撒个娇~~~~~~


第19章 十九章
　　寂静撩人的夜色里，团团光晕绽放在空气中。一辆汽车疾驰而过，卓润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可能是听错了。
　　苍祁晃了晃，重复了一遍：“背我。”
　　看来苍祁是真喝多了，否则也不会提出这么幼稚好笑的要求。难怪他从来不跟朋友、同事出去喝酒，大概也是知道自己醉了是什么德行。这要是被慕霖看到，还不得笑死。
　　“别逗了，赶紧回家吧。”卓润感觉很好笑，转身走过天桥。走出老远回头一看，苍祁还站在天桥下面，仿佛人形看板，没人挪动便不会自己行走。
　　“喂，你要在那里站到天亮吗？我可走了哦！”卓润往前走了几步，见苍祁没反应，又喊道，“我真的走了哦！”
　　苍祁就像什么都听不到似的，安静地站在那里出神，身影流露出一股落寞的味道，仿佛全世界都拒绝了他，遗弃了他。
　　卓润嘴角抽了抽，心里莫名有些难受。他站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走回苍祁身边，转身背对着苍祁，伏低身体说：“上来吧，真是拿你没办法。”
　　他偏头一看，苍祁那张向来表情平淡的脸上，竟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动作飞快地搂住卓润的脖子，生怕他跑了似的。
　　卓润气得都笑了：“真是服了你，多大的人了，还跟屁孩子是的耍赖。这也就是我，心地善良，嘴硬心软，你换个人试试，打不死你……”
　　反正目的达到，苍祁才不管卓润说什么，自顾将他搂紧，贴着他的耳朵浅笑。那笑声又轻又软，在卓润体内最隐秘、最敏感的那根弦上拨了一下，卓润腿一软，咬牙切齿地威胁：“别冲我耳朵吹气，不然把你丢下去。”
　　苍祁把脸稍稍转向外侧，发丝在卓润脸上掠过，轻柔的痒意让卓润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
　　背着苍祁走了一会儿，卓润也挺累的，就跟他商量：“都走了十几分钟了，过瘾了吧？”
　　苍祁立刻收紧手臂，极不情愿离开卓润的后背。
　　卓润终于理解为什么小时候卓沛一见他就跑，从来不带他玩了，熊孩子真是太烦太粘人。他哭笑不得地说：“你小时候是没被人背过吗，这有什么好玩的？”
　　说完这话，他清楚地感觉到苍祁的身体一僵。
　　“放我下来。”苍祁的声音，与秋日夜晚的温度一样凉。
　　卓润莫名其妙：“怎么了？”刚才还与他连体婴似的难分难舍，这么快就腻了？
　　苍祁语气很生硬：“我要下去。”
　　卓润一松手，把苍祁放了下来，直起腰活动了一下身体：“真是好心没好报，我还没说什么，你倒生气了。”
　　苍祁也不理他，脸色沉郁地站在路边拦车。
　　卓润皱着眉，不知该如何评价如此喜怒无常的人。算了，不跟喝醉的人一般见识。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有出租车停了过来，苍祁钻进车里，正要关门，卓润赶紧把他推到另一边坐了进来。
　　“师傅，山燕路别墅区。”卓润理直气壮地报出地名，又转头对苍祁说，“看什么？刚才还趴在我背上装乖巧，这么快就忘恩负义、过河拆桥，想把我甩了？没门儿。”
　　苍祁冷着脸，不置一词地闭上眼睛。
　　卓润只好跟司机师傅聊了一路关于社会主义建设的话题。到达别墅区后，卓润为了让苍祁醒酒，提前一段路下车，扶着他往家走。
　　苍祁晕晕沉沉，脚步漂浮，卓润趁机数落他：“没那个酒量就不要学人家借酒浇愁，不就是感情生活被曝光了吗，还真拿自己当什么全民偶像啊！这世上有几个人像我曾经那么爱你啊？就我这么一个你还没有好好珍惜。现在傻了吧……”
　　如果是平时，卓润绝不敢说这种话，也就是趁现在苍祁不怎么清醒的情况过过嘴瘾。
　　苍祁一言不发，走到自家门口，却不肯进去。卓润按了按门铃，无人应答，不得不去摸苍祁的口袋，搜身似的翻出钥匙。
　　“我们家的别墅是打折的时候托人买的，少花了二百万呢。你们F区可贵得多……”卓润啰里吧嗦，好不容易把房门打开，“行了，进去吧。那个漂亮的小姐姐呢？”
　　苍祁依旧两手插在口袋里，长长的睫毛垂落下来，声音很轻地说：“她跟男朋友出去玩了。”
　　卓润：“……”
　　卓润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女朋友一次又一次跟别人鬼混，苍祁竟然还没把她赶出家门，爱一个人爱得这么辛苦这么卑微，自虐程度已经非人了。
　　看来苍祁之所以今天会参加聚餐，又喝了那么多酒，可能这才是根本原因。也亏得苍祁还能保持冷静。
　　大吃一“鲸”的卓润嘴巴长得老大，好一会儿才无比同情地摸了摸苍祁的头：“这顶原谅帽一定很沉重。”
　　苍祁特别自然地在他手心里蹭了蹭，卓润脸上一热，依依不舍地把手收了回来。
　　卓润有些不放心，跟着苍祁进了门。苍祁没有换鞋，直接走进大厅，倒在了沙发上。
　　“被绿了也不能亏待自己，”卓润居高临下地教训苍祁，“你睡这里会着凉的，难道你以为你生病难过，她就会可怜你、回到你身边吗？”
　　苍祁将手背盖在眼睛上，仿佛这样就能隔离卓润的噪音。
　　卓润还想用马克思主义、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来对苍祁进行思想教育，突然有什么东西在他脚踝上用力蹭了蹭。
　　“喵嗷~”
　　卓润一低头，见一圆滚滚的橘猫正跟他撒娇，立刻蹲下去把猫抱了起来：“小七！似李吗！”
　　他在苍祁的微博里久仰小七大名，如今一见果然可爱。小七三只爪子都是橘色，唯有右前爪是白的，好像少穿了一只袜子似的。眉心两道竖纹，让它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卓润哈哈大笑，都说宠似主人型，看来这话不假，苍祁和他主子的眼睛看上去是如出一辙的忧郁。
　　“你是不是饿了？”卓润把小七放下，小七立刻往大厅后面走去，一步三回头的样子像是在示意卓润跟上。
　　卓润跟着小七来到厨房，小七蹲坐在猫粮旁边，用白色的那只爪子拍了拍袋子。
　　“嚯，都说建国后不许成精，你是怎么偷偷修炼的？”卓润在猫食盆里倒了些猫粮，又给它添了一碗水。
　　小七很满意地开始用膳。卓润在它脑袋上摸了两把，起身走到冰箱前打开门，里面只有几盒写满了外文的牛奶，一瓶好时巧克力酱，一瓶好时草莓糖浆，还有一堆芝士。
　　“那家伙平时都不在家吃饭的吗？”卓润拿出牛奶，找了个杯子倒进去，放进微波炉里加热，随后又拿出草莓糖浆倒了一些进去。
　　他端着草莓牛奶回到大厅，把苍祁扶起来说：“把这个喝了，胃里会舒服一些。”
　　苍祁捧着温热的牛奶，看着粉红色的液体说：“这是什么？”
　　卓润在茶几上坐下：“牛奶啊。”
　　“牛奶？”苍祁眯起眼睛，又露出那副屁孩子的愉快表情，“为什么是粉色的？”
　　“因为我有魔法手指，”卓润竖起右手食指忽悠醉鬼，“只要伸进牛奶里搅拌一下，就能把它变成粉色。”
　　苍祁脸上绽放出动人的笑容，卓润一时失神，看得愣了。他还是头一回看到苍祁笑得这么开心，那笑容很有感染力，也很迷人，让人很想好好地守护。
　　苍祁捧起杯子，一口气把牛奶喝光，盯着空空的杯子意犹未尽地说：“好喝。”
　　卓润回过神来，笑笑说：“由我魔法手指创造的当然好喝。行了，我送你回卧室睡觉。”
　　说着他对苍祁伸出手，打算扶他上楼。苍祁却一把抓住他的手拉到嘴边，伸出舌头在他的“魔法手指”上，轻轻舔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卓小润：我这么血气方刚，怕是要不行了……


第20章 二十章
　　湿润柔软的感觉从指尖传来，一股细腻的电流从手指盘绕向上，瞬间窜过体内每一根神经，沿途所有的细胞宛如昙花在午夜时分层层绽放般，散发出浓郁迷离的芬芳。
　　卓润的血液潺潺作响，心脏怦怦乱跳，脑海轰鸣不止，眼前一片绚烂。
　　苍祁轻轻舔舐着卓润的指尖，醉眼朦胧地抬眼看向卓润。那双眼睛里有启明星，有桂树，有银河，有曙光，所有的一切都沉溺在他眼底的汪洋，连同卓润一起不断往更深处下沉。
　　时间停止了，呼吸停止了，大脑也停止了。卓润错愕惊慌，不知所措，动弹不得。
　　苍祁就舔了那么一下，随后微微蹙眉盯着卓润的手指思考，末了突然说：“咸的。”
　　卓润像个小木偶，愣头愣脑地发出鸟叫似的声音：“啾？”
　　“跟牛奶的味道不一样。”苍祁很失望。
　　卓润：“……”
　　他闭了闭眼睛，暂且用脆弱的意志力强迫汹涌的情愫退去，起身扶起苍祁，将他送回了二楼的卧室。他给苍祁盖好被子，做贼一般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苍祁冰凉的脸，又触电似的收回手，蹬蹬蹬逃了出去。
　　下楼看到小七蹲在那里，便拍拍它毛绒绒的小脑袋说：“照顾好你的铲屎官，我走了，拜拜。”
　　“喵嗷嗷~”
　　卓润走出苍祁的别墅，在夜深人静的街道上，从快走到小跑，最后突然拿出了百米冲刺的速度开始狂奔。
　　他的内心深处有一股强烈的浪潮，在酒精的蒸腾和夜色的浸润下澎湃起伏，无法止息，唯有在风中的奔跑能够与之向抗衡。
　　“啊——”卓润亢奋地大吼起来。
　　途经某个别墅里的狗警觉地跳起来汪汪大叫，紧接着，整个F区里的狗全都醒了。
　　卓润只好闭嘴加速，一路飞奔回家。
　　他按下门铃，等了好一会儿，房子里才亮起灯来。张女士警惕的问：“谁啊？”
　　卓润很无奈：“咱们家门上的猫眼儿是装饰品吗？”
　　张女士打开门，一手背在身后，看着卓润满头大汗的样子赶紧把他拉进门，随后紧张地往门外看去。
　　卓润感到不解：“妈你找什么呢？”
　　张女士拿出藏在背后的菜刀：“是不是有坏人追你？”
　　她穿着红色的真丝睡袍，颜色相同的毛绒拖鞋，手里拎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眼神比刀刃还犀利。
　　卓润打了个哆嗦：“……妈，你把刀收起来就没有坏人了。我就是着急回来，跑了一段路。”他赶紧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张女士松了口气：“你爸不在家，突然半夜响起敲门声简直吓死人了。”
　　“卓大大又出差了？”卓润换了鞋子。回到家里，仿佛有个无形的保护壳，那种心慌意乱的感觉顿时平复了许多，“裘裘呢，不是专门保护你的吗？”
　　张女士伸手一指，卓润顺着看过去，那小傻狗缩在沙发后面露出半个脑袋，一副“我没有战斗力别找我”的怂样。
　　卓润：“……完蛋玩意儿。”
　　“你怎么这时候回家啊？”张女士看了一眼客厅挂着的表，都快一点了。
　　“工作的事，你快去睡吧，我洗个澡。”卓润推着他老妈去睡觉，回房给自己放了一缸热水，脱光了跳进去，舒舒服服地吐了一口气。
　　浴室里蒸汽淼淼，白雾迷蒙，卓润盯着自己的右手，有种雾里看花的不真实感。等苍祁清醒过来，回忆起他的所作所为，会不会很生气？会不会觉得是自己趁他喝醉，占他便宜调戏他？会不会因为自己看到了他不为人知的一面，心里觉得别扭？
　　第一次跟苍祁近距离接触，是通过直播活动，那时候卓润觉得男神很温柔，很和善。
　　之后真正见面，卓润被苍祁伤到了心，感觉他冷漠又不近人情。
　　到第二次试音之后，卓润对苍祁彻底失望，总觉得当时他是在刁难自己。但后来才了解到事情的真相，是苍祁坚持选择了他，又很耐心地指出他的问题。
　　可是今天苍祁又一次刷新了卓润的认知，他见到了苍祁可爱、任性、孩子气的一面，也见到了苍祁性感、迷人、无意中就叫人春心萌动的一面。
　　究竟哪个苍祁才是真实的呢？
　　卓润在热水里浑身发烫，眼前总是浮现出苍祁那双迷离的眸子。低头往水面一看，泛着涟漪的层层波纹里都是对苍祁的幻想。
　　那个人是对女朋友爱到执迷不悔的偏执狂，不会看别人一眼的。
　　卓润一巴掌拍碎水面，起身将身体擦干，光溜溜地扑倒在床上，心烦意乱地睡了。
　　《堕落之源》播出后，立刻收获了一批“周指活”的忠实粉丝，前几集卓润因为打工时间太紧张的缘故，一直没时间看，现在攒了五集一起看，顺便通过弹幕了解一下观众的评价。
　　前三集刷鹭裘的弹幕很少，只有第一集 结尾时，鹭裘干掉堕落者说“不想杀人”的时候，才有一些粉丝说“还有这种操作”、“帅炸了”之类。 
　　等到第四集 的时候，有些特别留意配音的观众注意到了一丝变化。 
　　“我怎么感觉裘裘的声线变了，我是一个人吗？”
　　“前面的，你不是一个人。”
　　“说话没有之前那么生硬了，声音还是同一个人啦。”
　　“之前听着好别扭，现在好些了。”
　　“抃风舞润大大以前都是配酷炫吊炸天那种老攻的，可能一开始还不太适应鹭裘这样的角色。”
　　群众的耳朵是“雪亮”的，虽然说不清具体的变化，但很多人都发现了细微的不同。俗话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经过与第四集 和第五集的比较，卓润不得不承认，前三集的鹭裘确实有点蠢。 
　　他不由得想起那天晚上，坐在苍祁家的门廊上那一幕，进而又想起送苍祁回家的种种情形。他心口一颤，心脏几乎要与胸腔分离，赶紧拼命甩了甩脑袋，强迫自己不要回忆那些事。
　　可再一次去录音室录音的时候，卓润心里一直忐忑不安，一想到就要见到苍祁，便紧张起来。他也说不清自己在紧张什么，明明是他被醉鬼调戏，却有一种沉重的罪恶感。
　　苍祁会不会也感到十分尴尬？
　　卓润叹了口气，跨出电梯，看到谭晓朝和沈香在走廊里聊天，便过去打招呼。
　　谭晓朝穿得特可爱，明明快三十岁的人了，看上去跟十七岁的少女似的。她拍拍身边的椅子示意卓润坐下，又继续跟沈香的话题。
　　谭晓朝：“对了，这是你第一次做广播主持吗？”
　　沈香：“以前做过一次，不过时间不长。我也没想到制作人会选择我啊。”
　　卓润挑起眉毛，禁不住插话问道：“沈香姐要做广播了吗？”
　　谭晓朝抢着说：“是啊，就是《堕落》的官方广播嘛，跟程洛一起。”
　　卓润张了张嘴，随即笑了：“那真是太好了，我会每期都按时收听的。”
　　两位女士还在讨论每期嘉宾、如何让话题变得更有趣的事，卓润心不在焉地掰着手指，感到了几分失落。
　　之前听说广播有意让他来主持的时候，他真的很高兴。可是没想到这么快事情就发生了变化，又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突然听说，着实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难不成是聚餐那天得罪了方先生？卓润咬了咬嘴唇，心想得罪就得罪吧，犯不上为了一份工作就卖肉。
　　他正盯着地板出神，冷不防看到苍祁从电梯里出来，轻描淡写瞄了他一眼，还微笑着冲他点了下头。
　　卓润僵了一下，甚至忘了打招呼。他有些懊恼，明明苍祁只是礼貌性地对他微笑，却叫他心跳加速。他连回以问候的眼神都不敢，生怕与苍祁眼神相接的一刻，便要丢盔弃甲。
　　好在苍祁看似不记得那天的事，并未有一丝尴尬的神情，看来是醉得断片了。卓润稍稍放松些许，之前的忐忑紧张也得以缓解。
　　录音就要开始，沈香和谭晓朝率先进入录音室。卓润抓着书包刚站起来，苍祁走到他面前说：“那天的事谢谢你。”
　　卓润吓了一跳：“什么！”
　　苍祁：“谢谢你帮我喂小七。”
　　“我就是顺便。”卓润出了一头冷汗，幸好苍祁没说别的。
　　可是在庆幸之余，他又有点失落。如果苍祁还记得那天晚上发生的事，还会如此淡定吗，会像他一样难以冷静吗？还是感到恶心懊恼，连看都不想再看到他呢？


第21章 二十一章


第一部 分的录音结束后，卓润趁着休息时间，去茶水间把带来的润喉茶取出，顿顿顿地一口气喝了半瓶。 
　　温弥也进来喝了口茶，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说：“第二部 分加油！” 
　　卓润会意地点点头，等温弥离开后不由得叹了口气。
　　“你今天怎么了？”程洛也过来了，二人多年朋友，说话没必要那么含蓄，他便直接问了。
　　卓润挠了挠头：“那么明显吗？”
　　今天他有点不在状态，好几次刚刚念完台词，自己就意识到有点不好，他已经能够预料到等录音结束，苍祁又要让他返工的下场了。
　　程洛倒跨在椅子上，搂着椅背说：“今天的鹭裘听起来像是得了人格分裂。出什么事了？”
　　卓润在他对面坐下来，一手撑着脸悻悻地说：“我以前还以为这个圈子相对来说很单纯呢，没想到啊……”
　　四下无人，他便把聚餐那天的事情简单说了说。他叼着杯盖一上一下地晃着，闷声闷气地说：“你说，我被换下来跟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也许吧。”程洛并没有流露出惊讶的神情，似乎对这种事司空见惯，“新人不好混的，除非有前辈关照，处处推荐你、带着你，或者……你懂的。不然就只有耐着性子熬几年，这中间放弃的人太多了。”
　　卓润笑了笑：“我倒是不会放弃，好不容易实现了心愿，怎么能轻易放手呢。不就是坚持吗，我这个人可是很顽固的。”
　　“我知道。”程洛也笑了，“五年来天天早上印度飞饼的人可能只有你一个了。”
　　“哈哈哈，那是因为印度飞饼方便省事嘛。”卓润很少困在负面情绪里，很快就恢复了一贯的爽朗，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程洛看着他的笑容，脸上的表情淡淡的。那天他从卫生间回来，看到了方知行把手放在卓润大腿上那一幕。方知行喜欢年轻漂亮的男生这件事，圈子里很多人都知道。
　　当时程洛第一反应是过去帮卓润解围，但不知为什么却没能迈动脚步，他突然想看看卓润的反应，是当场翻脸，还是默默接受。
　　不过事实却出乎他的意料，他没想到苍祁会在那个时候站出来，巧妙而不露痕迹地将卓润带走了。
　　程洛一直觉得卓润很幸运，出生在父慈母爱、条件很好的家庭里，还有个特别优秀的哥哥，在网配圈很快就混出了名堂，加入工作室没多久，就得到了鹭裘这样的角色。
　　连苍祁这样的大神，似乎也对他很看重。
　　这样的人，怎么能不叫人羡慕？尤其是对家庭条件很差、事业屡屡不顺、从未得到过帮助的人来说，卓润简直是一个刺眼的发光体，叫人在羡慕之余，又有些恼火。
　　就连他现在这种没心没肺的笑容，都刺得人眼球疼。


第二部 分的录音结束后，卓润果不其然地被单独留了下来。 
　　苍祁拿着台本过来，指出今天卓润拎不清的地方，末了又说：“好不容易有点进步，这么快就放松了？”
　　卓润小声嘟囔：“有你盯着哪敢啊。”
　　“你说什么？”苍祁没听清。
　　卓润立刻正色道：“我说不敢放松，会继续努力。”
　　苍祁：“不是继续，是加倍。”
　　卓润用力点头表决心，把心思收回来重新录音，这回一次就通过了。录音结束后，他把东西收拾好，来到调音室跟苍祁道别。
　　苍祁摘下眼镜放在桌上，正在整理台本和资料：“我一会儿要去制作公司，可以捎你去地铁站。”
　　卓润有点高兴，又有点想拒绝。他总觉得每多看一眼苍祁，内心深处混沌不明的心思就要清晰一分。潜意识里隐隐知道那些心思究竟是什么，便更加不敢面对。
　　“不用麻烦了，走过去很快的。”卓润说。
　　苍祁掏出车钥匙说：“不麻烦，顺路。”
　　他都这么说了，再推脱下去反倒显得矫情。卓润只好说：“那谢谢你了。”
　　苍祁：“我就是多客气一下，你怎么答应了？”
　　卓润：“……”不是吧，这显得他脸皮多厚啊！
　　苍祁把眼镜收好往外走，话音中带着笑：“逗你的，眼睛至于瞪那么大吗。快走吧，我还赶着去开会。”
　　卓润一点脾气都没有，跟着苍祁下楼到地库取车，卓润跳上副驾，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我哥当初想买这辆车来着，不过他那人骚的要命，后来选了跑车。”
　　苍祁开出车库：“你有驾照吗？”
　　卓润：“有啊，高中毕业就考下来了。”
　　苍祁：“怎么没买辆车？”
　　卓润很好笑地看他：“你看我像那么有钱的样子吗？买个电瓶车还差不多。”
　　苍祁想象了一下卓润骑着电瓶车，呆毛在风中摇曳的样子：“嗯，电瓶车很适合你。”
　　卓润斜着眼睛瞥他：“你这话怎么跟我妈说的一模一样。”
　　苍祁笑了笑。
　　男神开车的状态洒脱随意，眼神淡淡地看着前方，侧脸迷人得一塌糊涂。卓润偷瞄了好几眼，心里开了一树桃花。
　　转念一想这种念头要不得，又拼命把那满树桃花都剪了。
　　苍祁正常状态下开车还是很稳的。广播里放着令人轻松愉悦的音乐，二人之间似乎无话可说，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卓润抖了抖腿，多动症和话痨症快要一起爆发了。
　　卓润：“你的……”
　　苍祁：“今天你……”
　　沉默几秒后，二人同时开口。卓润嘿嘿笑了几声：“你帅你先说。”
　　苍祁一手扶着方向盘，目视前方：“你今天状态不好，是因为广播的事吗？”
　　卓润怔了一下：“前辈你怎么知道？”其实也不完全是，搅得他心神不宁的罪魁祸首，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苍祁：“我也是staff之一，当然了解与动画相关的事。”加上来时看到卓润听过沈香和谭晓朝的话之后那副表情，很容易可以猜得到。
　　小孩儿就是小孩儿，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呢。
　　卓润已经过了失望的那股劲儿了：“制作方不选用我这样一个话痨当主持，是他们的重大损失啊！哈哈哈~”
　　苍祁很赞同：“你是话挺多的，啰嗦起来没完。”
　　卓润好像得了什么夸奖一样，乐得根本停不下来。他的笑容和笑声特别有感染力，苍祁也绷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没见过你这样的，”苍祁说，“失去一次工作机会还笑得这么开心。”
　　卓润呲着两颗小虎牙：“嗨，机会还会再有的，不能因为这点事就丧失信念和热情嘛。”
　　到达地铁站后，卓润跳下车冲苍祁挥手：“前辈路上小心，我走啦！”
　　苍祁点点头，把车开走，从后视镜里看到卓润一跑一颠地进了地下通道。
　　这孩子脾气是真的很好，即使那天自己特别无理地要他背，他也没有生气，还真的背他走了很长一段路。
　　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背他呢。
　　今天的会议，制作人方知行也出席了，高隆圣脸色不太好，多半是又因为什么问题与他起了争执。苍祁向来不关心这些事，只讨论了一下音画合成追加音效的问题。
　　散会后方先生特意叫住苍祁，把他请到了办公室。
　　“苍老师喜欢喝什么茶？”方知行从柜子里端出几盒茶叶问道。
　　苍祁眉心稍稍皱了皱，很客气地说：“方先生叫我苍祁就行。我喝什么都可以。”
　　方知行沏了茶端给苍祁，在他对面坐下说：“我想向你请教一下舞台剧方面的问题，我们想在第一季结束后把《堕落之源》改编成舞台剧，不知道你那边有没有兴趣。”
　　苍祁的剧团倒是很少接动画改编的舞台剧。不过苍祁没有拒绝，模棱两可地说：“我需要跟团长商量一下，再看看剧团的档期，如果合适的话我们会考虑。”
　　“如果你能亲自出任编剧和导演，那就再好不过了。”方知行很了解苍祁的影响力，将他视作当仁不让的首选。
　　苍祁喝了口茶，谦虚地说：“我们剧团还有很多比我更加称职的导演，不过如果时间允许，我倒是很愿意参与舞台剧的改编工作。”
　　“希望苍老师能尽快确定下来，这样在之后的电台广播里也好进行宣传。对了，等卡拉斯出场之后，还请苍老师一定要上节目，可千万别找借口推辞哟。”方知行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说。
　　这一口一个“苍老师”让苍祁有些烦躁。他不动声色的说：“方P请放心，我会跟工作室确定好时间的。”
　　“放屁”先生：“……咳，那太好了。”
　　苍祁放下茶杯，明知故问道：“对了，电台广播的主持人确定了吗？”
　　方先生眼睛一亮：“你有兴趣吗？在动画开始之前，广播策划就已经进行了。程洛是最先确定下来的主持，关于他的搭档，一开始我们想选择鹭裘的那个配音……叫什么来着，后来我又觉得有个女孩子在的话会吸引不同类型的粉丝。可惜谭老师没时间，只好选用沈香了。”
　　苍祁：“卓润。”
　　方先生一愣：“什么？”
　　“鹭裘的CV叫卓润。”苍祁也主持过几个广播，但那都是几年以前的事了。他冲方先生笑了笑，“我的话，档期不允许啊，没法固定主持这类节目。不过关于广播形式方面，我倒是有点小建议。”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都在吃螃蟹，一看见螃蟹我就想起万事屋的螃蟹大战。
　　然后蟹黄公主的脸就会浮现在我眼前……
　　啊~~蟹黄真好吃?(??`?)


第22章 二十二章
　　咖啡店打烊后，卓润要值班，把店里全部清理收拾干净，将地板擦得闪闪发亮，距离午夜下班还有一段时间，便坐在一群猫主子中间看美剧。
　　“凛冬将至！”眼神忧郁长相帅气的男主角高呼道。
　　卓润发觉自己对这种眼神忧郁的男人，毫无抵抗力。
　　今年冬天来得早，有些地区已经下过雪了。卓润看看时间差不多，留了些猫粮在猫食盆里，换过猫砂便锁门离开了。
　　他还穿着单薄的外套，初冬的夜风一吹，寒意立刻从领子钻了进去，冻得他缩了缩脖子。
　　他两手插兜，快步往车站走去，等车的时候老妈的电话打了进来。
　　“儿子，”张女士很忧伤，“你配音的这个鹭裘，以后会治好病吗？”
　　卓润听得云里雾里：“你在看《堕落之源》啊，鹭裘没病啊，治什么？”
　　张女士：“他不是大舌头吗，还有点傻乎乎的，看着怪可怜的。”
　　卓润抓抓脸：“前三集配得不太好，咬字太用力了，声音很僵硬，后面会好点。鹭裘是听障，治不好的。不过他不是傻瓜。”
　　卓润重点强调了最后一句。
　　“原来不是傻瓜啊，”张女士很吃惊，“我还以为你是故意的。”
　　卓润：“咳，是我对角色的理解有误。听起来这么明显吗？”
　　张女士可是听遍了儿子配过的所有BL广播剧：“跟你以前那些很帅的角色差别很大，我都怀疑是不是别人配的。”
　　“那些广播剧你别再听了行吗，哪有听自己儿子配的耽美剧的。”卓润忧郁地望天，内心羞耻度爆表，“鹭裘会成长起来的，快去看第四集 吧！” 
　　张女士：“那你穿秋裤没有啊？”
　　卓润：“……穿了穿了穿了。”这两件事之间的因果关系究竟是怎么发展出来的！
　　张女士：“钱够不够用啊？”
　　卓润：“……够够够够够，今年过年换我给你红包哈！”老妈总想经济支援他，奈何每次都被他拒绝。
　　张女士：“唉，你的红包够我买张面膜不？”
　　卓润：“……够你买一打！”
　　公交车到了，卓润挂断电话，跳上空空荡荡的车子，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时间已过午夜，加之气温越冷人越困，他很快便昏昏欲睡地垂下了脑袋。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把他吓了一跳。他闭着眼睛摸出手机，看也没看便接了起来：“您好。”
　　“睡了？”姜珊口齿不清地问。
　　卓润坐直了身体：“珊珊姐啊，你这是喝了多少酒？”
　　姜珊无所谓道：“才一打科罗娜。诶呀，我突然特别想你。”
　　卓润：“别这样，你已经结婚了。”
　　姜珊哈哈大笑：“不结婚也对你这种小屁孩没兴趣。我是想跟你说个事儿，广播的主持人定了，程洛、沈香，还有你。”
　　卓润的死鱼眼瞬间睁开：“不是只要两个主持人吗？”
　　“临时加了一个，”姜珊也很高兴，“你们音监跟制作人建议的，沈香那姑娘太文静了，万一搞冷场就不好了，全靠程洛一个人活跃气氛的话，他的压力未免太大，现在很多广播和直播都是两男一女或者两女一男，这样比较有看头。而且我觉得吧，你跟程洛两个人卖卖腐肯定会火，哈哈哈……”
　　卓润握紧电话，姜珊后面说了什么，他都没怎么听进去。音监不就是苍祁吗？为什么苍祁要对制作人做出这样的建议？
　　“……我说你有没有在听啊！”姜珊吊高了嗓门儿。
　　卓润赶紧应道：“听着呢，那这回是真的确定了吧！”
　　姜珊“嗯”了几声，卓润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跟姜珊道过晚安后，他盯着窗外发呆，胸口似有一道旋涡，缓缓旋转，奔流不息。
　　他不知道苍祁为什么帮他，但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他都应该感谢苍祁。他滑开手机屏幕，翻出一早录入通讯录的工作联系表，复制了苍祁的号码到微信里添加好友。
　　申请之后冷静下来一想，现在都已经半夜了，苍祁怎么可能会接受好友请求，而且就连苍祁会不会加他好友都是个问题。
　　卓润后知后觉地捧着脸，心想怎么办啊，如果苍祁一直不接受，他是白天再申请一次，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啊啊啊，好烦躁！
　　“叮”地一声响，卓润动作如迅雷闪电一般抓起手机，惊喜地看到苍祁已经出现在聊天表里了。他的微信名叫七海。
　　我屮艸芔茻，男神还没睡，还通过了我的好友请求，我我我我，我该说点啥！
　　他先是戳进苍祁的相册翻了翻。里面只有一些与舞台剧相关的照片，还有就是小七，除此之外一点个人化的生活气息都没有。他怀疑苍祁这个微博是【工作用】，没准除此之外还有【私人用】。
　　返回对话界面，卓润清了清嗓子，给苍祁发信息：班长还没睡啊。
　　发完才反应过来，既然是发文字信息，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地清什么嗓子？
　　苍祁回复得倒很快：班长？
　　卓润从网上找了一张那部动画片里的角色图发过去：你的名字不是指这个少女吗？
　　苍祁：不是
　　卓润迟疑了一下：那是什么意思啊？
　　苍祁：佛教传说。
　　卓润仿佛发现了新大陆，带着一惊一乍的心情回复：前辈你信佛的吗？！
　　苍祁：不信。
　　卓润：“……”
　　卓润回顾了一下短短的聊天记录，发觉跟苍祁沟通真是一件挺难的事情。
　　过了几秒，苍祁率先发消息：有事？
　　卓润赶紧敲键盘：就是想谢谢你，没有你的指点，我进步也不会那么快。还有广播的事。
　　苍祁：哦，呵呵。
　　有时候两个字，能够形成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卓润再次无语，怎么聊个天这么费劲呢？等了一会儿苍祁也没再回复，卓润心说不会这就完了吧？！起码说一句“不客气”之类的，他也好往下接啊！
　　话痨遇上惜字的人，简直是生无可恋。
　　他只好敲字说：很晚了，前辈早点休息。
　　消息还没发送，苍祁发过来一张照片。主角是小七，不过毛绒绒的小脸上戴着那副黑框眼镜，正一脸嫌弃地看着镜头，颇有几分“音响监督”大人的神/韵。
　　随后苍祁又发了几个字：学费呢？
　　卓润“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公车司机警惕地瞄了他一眼。
　　他保存了戴眼镜的小七照片后，赶紧回复说：我很穷的，能先欠着吗，等我成为苍祁前辈那样的名声优再一次性付清【星星眼】
　　苍祁：那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了，你要把学费换成纸钱烧给我吗？
　　被毒舌了一番，卓润却哼哼哈嘿地笑个不停，不得不咬住嘴唇以免再次吓到司机。他正要接着回复，再跟男神开开玩笑贫两句，苍祁的消息先到了——
　　很晚了，早点休息，晚安。
　　卓润内心的喧嚣刹那间偃旗息鼓，体内欢腾的细胞全都冷静下来，阒然无声。刚刚他有些失控，有些冲动，就因为男神一时的随和，他便忘了控制内心的感情。
　　好的，前辈晚安，好梦！
　　苍祁坐在楼梯最上层，只有身后的一盏廊灯亮着，光线昏暗。开门声响，他将视线从屏幕上移开，注视着刚进门的女人。
　　“还以为你不回来了。”苍祁淡淡地说。
　　秋芃吓了一跳，之后便有几分生气。每次都是这样，阴阳怪气地说什么“以为你不回来了”，却像个神经病一样坐在楼梯口等到深夜。
　　让人心里有种负罪感，同时又很愤怒。
　　“怎么还不睡，明天不用工作的吗？”秋芃踢掉脚上的鞋子，赤脚走上楼梯。
　　门外传来马达远去的声音，苍祁说：“换人了？”
　　秋芃：“呵，我去睡了。”
　　秋芃经过身边的时候，苍祁问道：“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秋芃烦躁又疲惫：“说什么，晚安？祝你好梦？”
　　苍祁：“你一再强调，不要让人看到我们一起出现，又拉着我上街故意被人拍到，你到底在想什么？”
　　秋芃脚步一顿，懒洋洋地说：“不就是一条绯闻吗，有什么好在意的，没过几天不就平息了吗。”
　　苍祁望着楼下看过来的小七，浅笑道：“我不过一个声优，炒不起什么热度的，下次别用我了。”
　　秋芃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直接回了卧室。
　　小七跑上楼梯，站在苍祁脚下一层眼巴巴地看着他。苍祁弯下腰抱起小七，把脸埋在它毛绒绒的背上，自言自语道——
　　“我还以为，你真的只是想让我陪陪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我要神隐（去山沟子里烧烤）
　　请个小假，后天咱继续啊~


第23章 二十三章
　　跟制作方签订协议后，卓润才切实感到了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工作进程紧张，在制作公司与制作人开完会后，卓润、程洛和沈香便立刻开始录歌。第一期广播没有邀请嘉宾，内容就是三人对谈，聊一些与动画相关的话题、配音中的趣事以及回答观众来信中的提问。
　　电台的工作人员比动画的少多了，只有导演、混音师和作家。
　　“荣耀之路，信号灯依旧是黄色。我相信总有一天会与你一起到达……我为寻找向你传达的话语而前行至此，声音从这里回响飘荡……”
　　主题歌的片段播放过后，广播开始了。
　　三人元气满满地对着话筒打招呼，介绍广播的主题，随后便根据作家台本上的话题，轻松随意地聊起天来。
　　虽然只是坐在桌前跟同事聊工作，看不到听众的反应，但卓润却有一种很愉快的满足感。
　　有的人就是得到一块糖都能美上一天。程洛看着卓润的笑容，再一次感到这个人可能是吃幸运长大的，为什么运气会这么好呢？本来都已经确定了主持人选，竟然又临时追加了一个位置。
　　苍祁在业界地位很高，他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加上方先生还盼着他接下舞台剧的改编，考虑一下就同意了。
　　程洛不知道卓润究竟做对了什么，竟然能让苍祁这样的大前辈对他另眼相看，除了运气，还真想不到他有什么特殊之处。
　　有人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这真的叫程洛很难服气。
　　程洛：“现在《堕落》已经播出了六集，观众的热情都在这里了！”
　　卓润：“竟然有这么多来信，谢谢大家的支持。”
　　程洛：“很多观众都有问，《堕落》里有很多大喊大叫的热血场面，尤其是奥西和鹭裘，不知二位声优有什么感觉，嗓子会疼吗？”
　　卓润：“其实没有那么夸张，再说每天都会准备润喉茶、润喉糖，不用担心哦。不过我还真是第一次配这样充满激情的角色，内心随时充满了热血沸腾的感觉，有时候真想自己也冲上去跟东奇尼打两下。”
　　程洛：“诶，想打温弥吗？哈哈。”
　　卓润：“不不不，温弥脾气那么好，怎么可能有人想打他。不要混淆角色和声优啦！”
　　沈香在一旁随声附和，偶尔用笑声充当BGM。程洛和卓润聊得很开心，偶尔作家会临时发出新的话题提示，二人便很自然地转移方向继续下去。
　　苍祁戴着耳机躺在床上，电台主题歌响起的一刻，他立即从三人的声音里分辨出了卓润的声音。
　　卓润声音的辨识度很高，平时说话就很有磁性，唱歌更给人一种款款深情的感觉。
　　如果他对着一个女人唱情歌的话，对方肯定少女心爆棚，脸红心跳不已。
　　不出苍祁所料，卓润和程洛配合很好，广播的气氛非常轻松活泼，充满朝气。
　　“……配音现场比我想象中严肃得多，这可能也跟剧情和风格有关吧。”卓润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低沉浑厚地按摩着苍祁的耳朵，“大家都知道，为卡拉斯配音的苍祁也是动画的音响监督，我以前就非常尊敬崇拜他，没想到有幸一起为《堕落》配音。他真的非常敬业，也非常严格，我跟他学到了不少东西。说起来这种感觉倒是有点像奥西跟团长马恩……”
　　苍祁半闭着眼睛，静静地听着卓润不遗余力地夸赞他，表示自己对他的敬仰，不自觉地挑起嘴角。
　　这小孩儿表现得不错，既显示出了作为新人的谦虚，又始终把控着话题走向，不论说起什么都能跟动画内容关联起来，确保每句话都不跑题。对卓润来说，比起“阅读理解”，显然更擅长“说话”。
　　他将广播从头听到尾，节目结束，卓润大声喊着下期再见，耳机里一阵音乐过后，便沉寂下来了。
　　卓润温暖爽朗的笑声尚未完全消散，更衬托了夜的寂静和现实的空虚。
　　由于是第一期广播，网络电台的留言不算太多，不过卓润对自己还是挺满意的，话痨本色发挥得淋漓尽致，这份只需要闲聊扯淡的工作简直再适合他不过。
　　最近他没发微博，不少粉丝只好在上一条微博下面留言——
　　“大大我去听你的广播啦~~~(づ￣ 3￣)づ”
　　“总攻傻笑的时候一点都不攻233333”
　　“抃风舞润和洛水三千的基情小电台~~~”
　　“三句话不离偶像，老攻你真不愧是苍祁大大的头号脑残粉。”
　　“明明是苍祁痴汉协会会长hhhh”
　　“我有吗？”卓润回忆了一下，好像也没说太多关于苍祁的话题，为什么吃瓜群众这么懂他的心……如果苍祁也听了广播的话，会不会发现这一点？
　　电视上播出的电视剧演了一半，广告准时跳了出来，苍祁高雅迷人的声音也随之响起。最近苍祁为某奢侈品品牌配音的广告在电视上播出，卓润向来是不看电视的，没事的时候都泡在网上。为了能听苍祁的旁白，每天准时守在电视前，耐心地看无聊的肥皂剧，就为听那短短几分钟的广告。
　　对他来说，电视剧简直就是插播在广告前后的鸡肋。
　　广告有时间限制，旁白也不会很多，听一遍根本不过瘾。当广告结束，没有了苍祁的声音，卓润心中的悸动渐渐如退潮般下落，胸腔里空荡荡的。
　　迷恋一个距离遥远的人，心情是忽喜忽悲的。卓润最起码每周都能见到苍祁，那些声控们、颜粉们只能在听偶像的声音时去脑补他究竟是用什么样的表情、心情、状态去配音的，在活动或其他节目里看偶像的活跃去幻想他平时是否也这样讨人喜欢又温柔。
　　虽然苍祁平时对人的态度，算不上讨人喜欢，可是私下里却是个很温柔的前辈。卓润盯着电视，却什么都看不进去，脑子里都是曾经跟苍祁在一起时的情形。
　　他既希望苍祁听了广播，注意到他频繁提起“苍祁”两个字，又不愿意让他在广播里获悉自己不为人知的心思。
　　想让他知道，又不敢让他知道。
　　想靠近他，又止于现实。
　　卓润的小心脏拧成麻花，泡过醋一样酸涩。带着这样的纠结和矛盾，再次见到苍祁时，他鼓起勇气问了一句：“前辈你有听咱们动画的官方广播吗？”
　　苍祁不动声色地说谎：“没听。”
　　“哦……”卓润不知是失落还是松了口气，反正心里发飘。手足无措的时候多动症就爱发作，他顺手拿起苍祁放在桌上的眼镜试着戴了一下，“诶？这眼镜没有度数的啊？”
　　苍祁勾起嘴角，好像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事，笑着说：“有的，散光镜，只有左边镜片有80度。”
　　卓润有些惊讶：“80度散光，几乎跟没度数差不多，看书看台本应该用不上吧？”
　　苍祁：“是啊，所以我平时也不戴眼镜。”
　　“那你还……”卓润忍不住发笑，“难道不戴眼镜就什么都‘听’不见？哈哈哈~~”
　　很快，卓润就在苍祁居高临下的漠视中偃旗息鼓地收敛了笑声。工作时的苍祁总有一种“神圣不容侵犯”的气势，卓润不敢造次，刚刚绝对是一时忘乎所以造成的失误。
　　“我戴眼镜是为了……”苍祁压低声音，逼近卓润。
　　他那双眼睛深沉地注视着什么的时候，很容易叫人有种深情如许的错觉。卓润无意识地吞咽了几下，快速跳动的心脏就要从胸口飙飞出去了。
　　苍祁一手拍在卓润身后的墙上，继续缩短二人之间的距离。卓润如小红帽一样瑟瑟发抖，两腿发软，既好奇期待，又诚惶诚恐。
　　狼外婆说：我耳朵这么大是为了听清你的声音，眼睛这么大是为了看清你的脸；嘴巴这么大，是为了一口吃掉你。
　　苍祁没有大耳朵、大眼睛和大嘴巴，却有更为致命的杀伤性武器。他凑到卓润耳边，用极富磁性的声音低声说：“是为了看上去更有音响监督范儿。别告诉别人哦。”
　　卓润：“……”
　　苍祁后退几步，冲卓润浅笑了一下，转身走进调音室。
　　卓润靠在墙上，久久回不过神来。他耳朵麻酥酥的，浑身也麻酥酥的，全部神经同时瘫痪，肌肉酸软无力，不得不扶着墙往录音室走。
　　怎么办，他真的控制不住他记几，这样的男神完全叫人把持不住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面对烤肉，也像卓小润一样完全把持不住，不仅吃多了，还把嘴里烫坏一块 现在吃什么都疼_(?3」∠)_


第24章 二十四章
　　工作结束后，卓润回到家中打开电脑，搜索了一下有关秋芃的信息。
　　秋芃最早是以少女组合出道的，那时候还不满十八岁。当时红过一阵子，但没过多久这个组合就解散了。之后秋芃转型为演员，可能因为长相出色，也接了不少电视剧，可演技真是烂得没话说。近些年来始终靠各种绯闻保持话题度，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永远不变的美貌。
　　卓润是亲眼见过秋芃的，单看她这个人真是难以推测出真实年龄，如果让他猜的话，他会猜二十四五岁。然而实际上她已经四十出头了。
　　如今姐弟恋早已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了，尤其那些社会地位高、特别有能力的女性，身边时不时便会出现年轻的小鲜肉。
　　卓润不知道苍祁和秋芃之间究竟是怎么开始的，可他们俩的关系显然更复杂。秋芃在演艺圈混得不好，不代表她其他方面不行，有不少艺人私下里都玩房地产、开店创品牌什么的，可不少挣钱。
　　但卓润认为苍祁不是吃软饭的类型，那可是一尊闪闪发亮的大神啊，哪有人会不承认苍祁的实力。
　　所以思来想去，卓润觉得只有一个解释比较合理——
　　真爱。
　　卓润扑倒在小桌上，萎靡得像秋天的落叶。
　　“卓小润你不能这样下去了，”卓润奋力挣扎着坐起，对着镜子信誓旦旦，“你可以崇拜他，可以仰慕他，但不能爱上他，否则最后哭的人是你自己，明白吗！”
　　镜中的“卓小润”一摊手：“这不能怪我啊，是男神太撩，我控制不住我记几！”
　　卓润愤怒地点头：“长那么帅、声音又好听、表面高冷背后温柔、举手投足都苏里苏气，这种人就不该放出来祸害人，这全都是他的错！”
　　镜中的“卓小润”一脸严肃地表示赞同，卓润拿过手账怒写十行苍祁，黑名单页数越来越多。待他写完恢复理智后立即打了个哆嗦。
　　他租的这个房子虽然不大，但一个人住足够了，开间、小阳台，厨房在玄关，卫生间有淋浴。美中不足的是，暖气不怎么热。
　　他钻进被子里把自己裹成粽子，皱着眉头闭上了眼睛。
　　奥西和鹭裘他们通过重重考验，正式成为战斗团的一员。在动画里，少年们外形也发生了变化，身高增加了，面部轮廓也更加清晰。
　　卓润坐在椅子上翻看台本。他本来每次都是把台词背下来反复在脑海里琢磨的，但这一周台词做出了很多修改，他一边看一边记，生怕将新旧台词搞混。
　　“这么短的时间背得下来吗？”
　　卓润一抬头，见苍祁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正微微偏着头看着他。他情不自禁地想笑，却又故作矜持地沉着稳重说：“应该没问题。”
　　话痨突然言简意赅，倒叫人有些不适应。苍祁盯着卓润的发旋看了看，没再说什么，去谭晓朝那边了。
　　卓润低着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偷偷用余光暗中观察。苍祁今天穿了一件黑衬衫，扣子一直扣到最上面，严丝合缝得叫人想扒开看看。
　　他是男神，痴汉迷弟脑残粉理当与他保持距离，可是当他默不作声地走开，卓润心里又空落落的。
　　这滋味真糟糕，比黑暗料理糟糕一万倍——
　　遭到堕落者肆虐的城镇死气沉沉，空气中弥漫着恐惧和绝望的气息。面对堕落者，奥西满心的仇恨都缠绕在冰冷的刀锋上，刺入堕落者胸口的一瞬间，他压抑的痛苦才能得到短暂释放。
　　清理掉附近的堕落者后，奥西等人便守住入口，等待蒂法尼他们将难民转移。就在这时，人影一闪，某个漏网之鱼在他们面前残忍地杀掉了一对少年，并迅速逃走。
　　奥西怒不可遏，瞬间忘记职责追了上去。他很快就追上了那个人并将其击毙，就在他收刀入鞘的时候，一股冰冷的气息将他笼罩了。
　　还不等奥西做出反应，颈部突然传来剧痛，他失控地发出惨叫，重重摔倒在地。逐渐暗淡的视线中，看到一个颀长的身影，黑色的长风衣在风中微微扬起。
　　因担心奥西而赶来的鹭裘，在看到那个男人的时候，惊愕得僵住了。
　　“哥……哥？”
　　男人一头银霜般的长发束在头顶，血红的眼眸妖异惑人，沾血的嘴唇绽放出戏谑的笑容。
　　卡拉斯：“我亲爱的弟弟，我就知道，总有一天，我们会重逢的。”
　　鹭裘看到倒在地上的奥西，立刻从僵硬中恢复过来，手中刀锋晃过一线冷光，眨眼之间人已冲到卡拉斯面前。
　　“真让人吃惊，”卡拉斯轻易挡下鹭裘迅猛的攻击，依旧是那副笑靥，“我还以为，你会给我一个拥抱呢。”
　　“闭嘴——！”鹭裘以为奥西死了，几乎陷入疯狂。
　　换做普通的堕落者，早已被鹭裘切成碎片。但卡拉斯却立刻让鹭裘明白了他们之间的力量差距。
　　卡拉斯将鹭裘按进墙里，舔着嘴角的鲜血说：“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啊。”
　　苍祁的声线低沉神秘，有着危险却又诱人的味道，仿佛罂粟盛放的泥淖，叫人明知下面是令人弥足深陷的陷阱，却还是沉醉在迷人的香气里一步一步地走进去。
　　鹭裘：“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掉奥西，我已经只有他了啊！”
　　卡拉斯露出虚伪的同情：“别说得这么可怜，我几乎要心软了。你不是还有我——你最爱的哥哥吗？”
　　卓润依旧没有看台本，只是紧紧地攥在手里，当鹭裘愤怒而绝望地盯着卡拉斯时，他爆发出了濒临崩溃的怒吼。
　　最后卡拉斯猫捉老鼠一般放掉鹭裘，一阵风般飘然而去，动画在奥西混乱的精神世界中结束。
　　卓润在话筒前站了一会儿，还没能从那片“泥淖”中爬出来。卡拉斯那阴沉华丽、带着致命危险气息的人物形象，经由苍祁声音的演绎，完美地呈现在卓润眼前。
　　结束了工作，他就是一个只会喊“666”的脑残粉了。
　　“卓润。”苍祁突然叫了他的名字。
　　“哥你说。”卓润正出神，无意识地脱口而出。
　　慕霖哈哈大笑：“你怎么这么入戏！”
　　卓润抓了抓脸，不敢去看苍祁的表情：“监督请说。”
　　苍祁抬手挡了下嘴，放下手又是一张面瘫脸：“第二部 分单独录音。” 
　　卓润又被“返工”，期期艾艾地抱着话筒：“刚才的感觉不对吗？我可是声声泣血啊！”
　　苍祁拿过他花花绿绿的台本，指着后两句台词说：“这部分感情不对，鹭裘不应该只是愤怒，还要把那种悲伤的心情表达出来，不要提高音调，也不需要刻意控制声音的稳定性。”
　　“这里该悲伤吗？”卓润有些意外，“他以为奥西死了，一心想要杀掉卡拉斯，可是哥哥大人那么厉害，鹭裘不该是因为自己的无力而愤怒吗？”
　　人往往会在极怒之后才会慢慢地感觉到悲哀。
　　苍祁看了他一眼：“你意见很多啊，是要指导我吗？”
　　卓润赶紧摆手：“不不不，我错了，我这就悲伤！”
　　按照苍祁的要求重新录音后，卓润在配音中有一闪即逝的灵感，依稀看到了鹭裘的心思，却又没能及时抓住。
　　这一次录音之后，卓润提心吊胆地看了一眼苍祁的“嫌弃脸”。
　　“就这样吧，”苍祁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辛苦了。”
　　卓润顿感轻松。只有他一个人重新录音，要他单独面对苍祁——他的视线是自动过滤其他staff的——他总有些不自在。
　　手不知道往那放，眼神也不知该看哪里。
　　他迫不及待地收拾东西要走，到了门口实在忍不住往调音室偷偷看了一眼。苍祁正在接电话，也不知对方说了什么，他表情瞬间变了，一张脸苍白得吓人。
　　卓润半个身子都出门了，愣是卡在门口动弹不得，一颗心顿时吊了起来。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苍祁已经夺门而出，冲到了电梯前，跟下行按钮有仇似的一通猛戳。
　　卓润赶紧跑了过去：“你没事吧？”
　　苍祁嘴唇紧抿，一声不吭，像是听不到任何声音一样。电梯还在缓缓下行，他一刻都等不了地跑向安全出口。
　　卓润跟在后面，一直跑下楼到地下车库。苍祁大步走到车前，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一时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卓润眼疾手快地冲过去将钥匙捡起，瞄了一眼苍祁微微发抖的手，意识到可能是出了什么严重的事，便稍稍将手往后藏了藏：“前辈你要去哪啊？”
　　“我现在没时间，能把钥匙还给我吗？”苍祁声音艰涩地说。
　　卓润当然不肯：“你现在这个样子开车，跟自杀有什么区别？”
　　苍祁的焦虑紧张都写在脸上，他克制不住地喊道：“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把钥匙还给我！”
　　卓润被他吼得一怔，心里涌出一股酸涩的委屈。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走到车前按下解锁，一边开门一边气势汹汹地吼了回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我就愿意管，我就这么抖M，你咬我啊！”
　　他跳上驾驶座，发动车子倒车到苍祁身边，放下车窗对目瞪口呆的苍祁说：“你到底上不上车，不上我走了，想报警抓我随你便！”
　　他刚硬沉重的低音炮在车库上空隆隆回荡，苍祁愣了好几秒才皱着眉坐进了副驾。
　　卓润一边开车一边继续炸毛：“你能不能让人省省心，这也就是我，被你吼几句也无所谓，你换个人试试看！做人啊，要懂得珍惜，不要对人随便发脾气，有什么事不能说的？你告诉我不就……”
　　“闭嘴。”苍祁低声说，“我现在很乱。”
　　卓润瞬间收敛：“好的前辈。”


第25章 二十五章
　　现在依旧处于下班的晚高峰时期，路况惨得叫人心痛。
　　卓润扶着方向盘在马路上一下一下地蜗速前进，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问：“前辈，我们去哪啊？”
　　苍祁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焦虑的气息：“H市中心医院。”
　　“是……谁出了什么事吗？”卓润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看准时机加塞到另一条车道，趁着绿灯赶紧逃离了这条停车场一样的马路。
　　“嗯。”苍祁心烦意乱，敷衍地应了一声。
　　卓润没再继续追问，打开电台广播收听路况。H市就在隔壁，坐火车和开车走高速快速通道，时间上差不了多少。
　　他开车很稳，而且特别会见缝插针，这一路的路线如果画下来，那就是一个个Z字型连接而成，基本没怎么被困在车流中。
　　苍祁看着一辆辆被甩在后面、因堵车而停止不前的汽车，看了看卓润专注的神情问道：“你考到驾照之后，一直有练车？”
　　“没，”卓润语气轻快地回答，“就大一暑假的时候，跟全家人去钓鱼的时候开过一次。”
　　苍祁脸颊紧了紧：“那你为什么这么熟练？”
　　卓润：“那不是因为你着急吗，把我的潜能都逼出来了。”
　　苍祁默默系好安全带，将靠背往后放了放，倚靠在上面，姿势却很僵硬。沉默了好一阵子，他低声说：“你说会儿话吧。”
　　卓润快速瞄了苍祁一眼，知道他现在肯定特别慌乱，想找点能够分散注意力的事情。
　　“我这不是一直说吗，就怕你嫌我烦让我闭嘴，”卓润微微一笑，“之前重新录音的时候，我好像有点明白你的意思了，鹭裘悲哀的情绪是不是源自他对卡拉斯的爱？这一层我还真的从没考虑过呢，原来在看小说的时候，就单纯地认为鹭裘对卡拉斯只有恨。”
　　“你知道我当时想到了什么吗？我想到了我哥跟我，哈哈，我当然不恨我哥，但是呢，在叛逆期的时候也偷偷想过，人生是多么不公平啊，我哥学习好体育也好，每次打篮球的时候场上围满了女同学。我去他们学校看过一次，那尖叫声，啧……我就恰恰相反，因为阅读障碍，学习成绩怎么也上不去，同学和老师都觉得我是个笨蛋。运动方面呢，倒是样样参加，就是平衡性很差，跑着跑着就能平地摔那种……”
　　苍祁看着窗外，听卓润低声絮语，心脏剧烈的跳动渐趋平缓，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得到了缓解。
　　有的人对于自己神奇的力量完全不自知，总是由衷地欣赏着别人的优点，殊不知自己在某些人眼中，也有着闪闪发光的一面。
　　车子开上高速，卓润加快车速，风驰电掣地往H市驶去。虽然两座城市离得很近，但在这座城市仅仅因为降温感到寒冷的时候，隔壁却已经下过大雪。
　　卓润怀疑因为H市迎来比往年都早的几场雪的缘故，对苍祁来说某个很重要的人可能出了什么事故。
　　初二的寒假，卓润跟父母回了趟老家，本来是其乐融融的家人团聚，却因一场意外让外公告别了人世。这让卓润对意外事故感到特别害怕，突如其来的打击真的会让人失去力量，支撑不住。
　　想到当时他妈搂着他哭了一夜的情形，他心口不由得一紧，下意识地握住苍祁的手捏了捏。
　　苍祁吓了一跳，收回手说：“你干什么？”
　　卓润也吓了一跳：“我……我看看你冷不冷，你手好凉啊，把空调打开吧。”
　　他手忙脚乱地一顿摸，好不容易开了空调，吹了半天才发现开的是冷风。
　　调好空调后，卓润的手有点麻，好像在电脑前坐得太久，颈椎不适之后的副作用一样。他在心中默默自我批评：卓小润啊，你想什么呢，怎么可以突然摸男神的手呢？臭流氓……
　　但苍祁的手真的很冰，如果可以，卓润真的很想给他暖暖手。
　　两个多小时的路程后，天早已完全黑了。快下高速的时候，卓润说：“前辈，开导航吧。”
　　苍祁掏出手机定位中心医院，选择了时间最短最便捷的路线。因为不熟悉路线，卓润在市区不敢开得太快，听着语音提示随时注意着路口和指示牌。
　　将近半个小时后，他们抵达了中心医院，苍祁跳下车跑进门，卓润锁车后赶紧跟了上去。
　　苍祁不知给谁打电话，一边问病房所在的地方，一边急匆匆跑进电梯。到达要去的楼层后，卓润看到有个其貌不扬的男人坐在走廊里，一见到苍祁便站起来打招呼。
　　“这么快就到了，”男人迎上来说，“别担心，没什么大事，她在电话里说的有些过了。”
　　苍祁眉头紧皱，脸色冰寒：“没大事？她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气都喘不上来，我就能听到她说要死了什么的。”
　　男人委婉地笑了笑：“你还不了解她嘛……嗨，也是当时吓得够呛。”
　　他正要引着苍祁进入病房，一个打扮入时的年轻男人走了过来，抢先握住了门把手。
　　年轻男人跟苍祁对视一眼，鼻孔朝天地笑了一下。
　　苍祁盯着他问：“是你跟她一起去滑雪的吗？”
　　年轻男人放开门把手，微微扬起下巴：“是啊，怎么了？”
　　苍祁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被压抑的怒火：“她滑雪技术不好，你为什么不看着她？”
　　年轻男人失笑：“喂，这就是个意外，别把责任推到我身上行吗？再说你哪位啊！”
　　苍祁嘴唇动了动，其貌不扬的男人却拦在他身前抢着说：“这位是秋小姐的朋友。”
　　卓润光是看着苍祁的背影，都能从他的脊背上看出愤怒和无奈。苍祁没有辩驳，年轻男人反倒来劲了：“哦，我想起来了，之前娱乐新闻爆过，那个配音的小白脸嘛，还真拿自己当什么重要人物了……”
　　苍祁浑身绷紧，下意识握紧了拳头，刚刚迈前一步，卓润便冲过去把年轻男人的脸狠狠按在了墙上。
　　年轻男人一声大叫，再转过脸的时候滚滚鼻血奔流而下，眼冒金星地想要还击。卓润没给他机会，一把按住他的手说：“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被我胖揍一顿然后登上明天的头版头条，二是去急诊室止住鼻血然后乖乖回家睡觉，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稍微有点脑子的都知道该怎么选吧。”
　　卓润声音稍一压低，就给人一种凌厉霸气的感觉，加上他突然爆发出的强大气势，话语里的威胁意味叫人情不自禁地想要屈服。
　　这个年轻男人是最近小有名气的艺人，爆出与大龄女演员一起滑雪、又跟人打架的绯闻，好不容易树立起的积极阳光又干净的形象，绝对会一溃千里。
　　他极不甘心地怒视卓润，可一来他挣脱不开卓润的手，二来他不敢拿前途开玩笑，最后只是哼了几声，捂着鼻子离开了。
　　卓润松了口气，转过头发现苍祁正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他迎着苍祁闪动的眸光怔了怔，突然抱住脑袋低声喊道：“我的妈呀，吓死我了，他要真跟我杠上了可怎么办啊，幸好是个怂货！”
　　苍祁看卓润的眼神，好像他是个陌生人。犹豫了一下，苍祁抬起手在卓润肩上按了按。
　　三人进入病房，秋芃躺在病床上。卓润倒是不怎么意外，之前他已经猜测过，能够让苍祁紧张到手足无措的，可能只有这个女人了。
　　其貌不扬的男人是秋芃的经纪人，还要处理工作便先离开了。
　　秋芃的右腿和右胳膊肘打着石膏，麻药劲儿还没过，不怎么清醒。她本就身形纤瘦，现在脸色苍白，穿着病号服躺在那里，更显得娇弱可怜。
　　苍祁走到床前坐下，卓润还以为他会很心疼，没想到他的脸上竟浮现出几分愉快的神色。
　　卓润心说我男神怎么突然鬼畜起来了，这变态又病娇的笑容，简直跟卡拉斯的形象重叠在了一起。
　　秋芃似乎感觉到有人来了，喃喃哼哼道：“好疼啊……”
　　苍祁勾起嘴角，摸了摸秋芃的额头：“打了麻药，怎么会疼呢。不过你无病也能呻/吟，受了这么重的伤，等醒过来又该哭个没完了吧。”
　　卓润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心里溢出成吨的盐水，咸涩难忍。他曾经一度感受过苍祁的温柔，表面的；深层的；善意的；不着痕迹的，可是此刻他才见识到了苍祁内心深处自然流露的温柔。
　　安抚人心的磁性嗓音，仿佛拥有能够抚平伤痛、治愈一切的力量。但对卓润来说，却有几分致郁效果。他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特别多余，便往门口蹭去，打算悄无声息地离开。
　　秋芃艰难地睁了睁眼睛，眼神溃散，毫无焦点，好一会儿又说：“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怎么会呢，你是我妈，难道我会盼着你受伤吗。”苍祁拉起秋芃的手握在双手之间，轻柔低缓地说，“我只是很高兴，你有一段时间不会乱跑了。”
　　卓润扶着门，脊背窜上一股凉意，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卓小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26章 二十六章
　　关于医院的怪谈层出不穷，卓润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惨白的灯光、寂静的空气和药水的味道，在他的脑子里交织成一段段光怪陆离的影像。
　　他自己给自己讲恐怖故事打发时间，没多久便支撑不住地睡了过去。
　　苍祁跟医生确定了注意事项、转院时间，回来的时候便看到卓润抱着胳膊，垂着脑袋的样子。
　　H市的滑雪场很有名，每年冬天都有大量游客前往。虽然只下了一场雪，但滑雪场还是在人工降雪之后早早开放了。
　　也不知是秋芃还是她小男友想出的馊主意，二人喝了点酒一时兴起便跑去玩了。结果选了一条很陡的雪道，过旗门后速度太快没刹住，冲进树林里撞在树上还滚了十几米远。
　　秋芃先是给经纪人打了电话，让他过来处理各种麻烦事，随后又打给苍祁。她失声痛哭、惊慌失措，仿佛不久于人世，在电话里听得苍祁胆战心惊。
　　事实没有她说的那么夸张，最严重的就是右小腿骨裂，必须得修养一阵子了。苍祁却觉得这不失为一件好事，起码能安稳地待在家里。
　　苍祁在卓润身边坐下，看了一眼他有些好笑的睡颜，轻轻将他晃来晃去的脑袋按在了自己肩膀上。卓润嘟囔了一句什么，在苍祁肩颈上蹭了蹭。
　　卓润时不时会让人大吃一惊，比如在地下车库里突然炸毛，比如几个小时前把某人按在墙上。当卓润冷静又霸气地让男人选择挨揍登报还是乖乖走人的时候，他像是变了一个人，那么可靠，那么值得信赖。
　　这世上有多少人，能够想也不想就为另一个人挺身而出呢？
　　卓润动了动，抱着的手臂松开，一只手落在苍祁腿上。苍祁垂眼盯着卓润那只手，想起来时的路上，卓润突然抓住他的手，并用力捏了捏。
　　虽然当时他吓了一跳，但传递到他手上的温度和力量，着实令他心中一暖。从卓润谈起过去的事情不难得知，他是在幸福和阳光中成长的人，吸收了大量光和热，所以才能释放出让人感到温暖的气息。
　　那种气息很迷人，叫人情不自禁地心生贪恋。苍祁忍不住把手伸过去，轻轻握了握卓润温暖的手。
　　偶尔有值夜班的护士经过，看到两个男人互相依偎的样子，都忍不住偷瞄两眼。苍祁索性也闭上眼睛，靠着墙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卓润醒来的时候，天都亮了。他抹了一把脸刚要坐直身体，忽然发觉自己靠在苍祁的肩膀上。
　　他顿时僵住了，不敢动也不想动。脑袋瞬间清醒过来，不断向自己发问：我靠着苍祁睡了一夜？
　　幸福来得如此突然，他除了失控地咧着嘴笑，什么都不知道了。心跳一直在加速，这时候给他做个心电图的话，那绝对是要被立刻推进抢救中心的。
　　胡思乱想了一通，卓润摸出手机，偷偷来了个自拍。他做贼一般紧张小心，甚至没敢拍到苍祁的脸，照片里除了自己呲着小虎牙的傻笑，就只有另一个人的嘴唇和下巴。
　　我的妈呀，7粉们，我靠着咱们的男神整整睡了一夜啊啊啊！！！好想跳起来来一套大鹏展翅、黑虎掏心、猴子偷桃、平沙落雁……
　　身边的人微微动了动，卓润赶紧收起手机坐直身体，又检查了一下有没有把口水流到苍祁肩膀上，他最怕男神的“嫌弃脸”。
　　见苍祁睁开了眼睛，卓润起身故作若无其事地活动了一下身体，又故作若无其事地问：“前辈你也在这睡了一夜啊，想吃什么早餐，我去卖。”
　　苍祁揉了揉肩膀，喃喃说：“想喝咖啡。”
　　“没问题，我这就去买，等我哈！”卓润屁颠屁颠地跑了。
　　他出门点开软件，找到一家星巴克，开着苍祁的车过去买了两杯咖啡和三明治，随后又买了一堆东西才返回医院。
　　卓润敲了敲病房门，推门走了进去，苍祁正在喂秋芃吃医院的营养餐。
　　秋芃脸色很差，皱着眉说：“不好吃，我不想吃了。”
　　她看了看卓润手里的大包小包，任性的样子与某人醉酒后如出一辙：“我要喝咖啡。”
　　苍祁把勺子送到秋芃嘴边：“你现在不能喝咖啡，也不能乱吃东西，等转院之后我给你熬骨头汤，现在就乖乖吃这个吧。”
　　秋芃恹恹地看着卓润，还有些不甘心。卓润跟秋芃打了个招呼，干脆拎着袋子又回到了走廊。
　　秋芃看了一眼苍祁：“是不是上次在家里见到的那个小帅哥？”
　　苍祁：“嗯，我同事，接到你电话的时候，我们都在录音室，他就帮忙开车送我过来了。”
　　“解释那么多干嘛。”秋芃用左手推开碗，一点胃口都没有，“崔景延呢，怎么没见他来看我？”
　　崔景延就是昨晚那个被卓润吓跑的年轻男人。苍祁用一种很温柔的固执再度将勺子送到秋芃嘴边：“我到医院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秋芃咬了咬嘴唇：“混蛋，竟然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一点都不关心！”
　　苍祁淡淡地微笑：“这样的男人，你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你很在乎他吗？”
　　“哼……”秋芃艰难地挪了挪身体，往后一躺，“我不吃了，我要睡觉。”
　　苍祁调整好床，帮秋芃盖上被子，摸了摸她冰凉的额头：“我不是在吗。睡吧。”
　　秋芃眼神闪了闪，冲苍祁虚弱地笑了一下，竟是难得的认真，没有任何乱七八糟的意味在里面，让苍祁心里一软，十分感动。
　　卓润看到苍祁走了出来，便收起手机说：“前辈，吃点东西吧。”
　　苍祁在他身边坐下，脱掉外套放在一边，将针织衫的袖子拽上去一点，露出半截手臂，拉开几个袋子看了看：“怎么买了这么多？”
　　“忘了问你想吃什么，我就中式西式早餐都买了，你挑你喜欢的吃。”卓润把吃的拿出来一一摆放在二人中间的椅子上，又指着另一堆袋子说，“顺便买了点水果、礼品，病人嘛，就是要收到礼物才能心情好，反正我以前生病了我妈就给我买一堆东西，我看着就高兴。”
　　说着，卓润从袋子里掏出一个毛绒绒的小熊晃了晃：“嗒哒！”
　　苍祁：“……她都四十多了，你当她跟你一样还是个小屁孩儿吗？”
　　卓润尽量不露出惊讶好奇的表情，只是说：“看着不像，特别少女。”
　　秋芃无论容貌、身形还是气质都非常年轻，甚至眼神和笑容中，时不时会流露出几分天真甜美的少女感。
　　卓润一直觉得他老妈就已经很年轻了，跟秋芃一比还是差得远了。什么冻龄女神、逆生长之类的词在秋芃面前都得黯然失色，岁月仿佛绕道而行，从未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苍祁好笑地说：“我都二十六了，她还能年轻到哪去。”
　　卓润：“emmmm……”
　　夜里突如其来的惊人消息，卓润还没完全消化呢。他粗粗算了一下，秋芃生苍祁的时候可能才十七八岁，这这这……
　　“不过，”苍祁翘着一条腿，坐姿优雅，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神情淡淡地说，“这件事，希望你能保密。”
　　“那是当然，打死我也不说……打不死我也不说。”卓润郑重其事地对着星巴克logo发誓。
　　外界根本不知道二人的关系，因为秋芃经常跟年轻男性来往，苍祁不过被视作“嫩草”之一罢了。这新闻要是爆出去，还不得引起轩然大波。
　　苍祁本来就备受关注，若是因此成为焦点，那些能把人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的娱记们，还不得把他“扒光”了！
　　卓润绝对不能接受男神被别人“扒光”，任何意义上的都不行。除非苍祁宣布结婚，让他老婆扒光……TvT
　　“吃过饭你先回去吧，别耽误工作。”苍祁说。
　　卓润咬着汉堡：“我留下来陪你吧，最起码还能帮忙跑个腿什么的。”
　　苍祁：“没必要，稍后护工就到了。随便耽误工作会让人觉得你没有责任心，等你混得风生水起再任性/吧。”
　　卓润眯起眼睛：“像你一样吗？”
　　苍祁斜了他一眼，伸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你在广播里说仰慕我什么的，其实都是骗人的吧。”
　　“嘿嘿……”卓润摸着脑门傻乐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瞪着眼睛说，“前辈你不是说，你没听广播吗？”
　　“我听别人说起的。”一不小心就暴露真相的男神面不改色，说谎功力炉火纯青，顺便转移话题，“一会儿你开我的车回去吧。”
　　卓润喝了一口咖啡：“那你怎么办？”
　　苍祁：“我就在这里陪她，等转院的时候不就一起回去了吗。”
　　“哦哦。”卓润点点头，不无遗憾地说，“我听说制作组安排了慰劳旅行，我看你又没法参加了吧。”
　　慰劳旅行的事，方先生一早就对苍祁提起过，一再请他务必要去。现在出了这种事，秋芃整个冬天都得在家休养，苍祁怎么可能走得开。
　　二人吃完早饭，卓润将纸袋空杯丢进垃圾桶里，恋恋不舍地对苍祁说：“前辈，那我就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忙的，就给我打电话。”
　　苍祁两手插兜，看着比他矮半头的卓润浅笑：“好，谢谢你。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卓润走出医院，特别不道德地迎着上午的太阳露出发自肺腑的笑容。原来秋芃根本不是什么老牛，苍祁也不是嫩草，虽然这消息过于惊人，却让卓润由衷地感到高兴。
　　这么一来，他就能够理解当时苍祁为什么说他跟秋芃这辈子都不会分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实在抱歉，这一章昨天放在存稿箱里设定了时间
　　但不知为什么没发出去！！！
　　今天跟二十七章一起更了_(¦3」∠)_


第27章 二十七章
　　秋芃转院回到本市，苍祁也可以继续工作了。
　　为了赶上落下的工作进度，苍祁接连加班开夜车，完成当天的工作后就跑去医院照顾秋芃。他没有时间感觉累，心里也根本不觉得累。
　　大概是受伤的原因，秋芃的态度前所未有的温和，还有些粘人。苍祁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自己被母亲需要、依赖，也是第一次感觉他们之间如此亲密无间。
　　没有冷言冷语，没有尖酸刻薄，不需要担心下一秒，她是不是又会冒出叫人难以忍受的念头。
　　他甚至暗暗庆幸秋芃出了这样的意外，否则他和秋芃根本无法如普通母子一般相处，甚至难得有时间待在一起。
　　直到这一夜开车时听到卓润的广播，苍祁才在放松中感到了几分倦意。
　　“……晚上好，我是卓润，大家吃过晚饭了吗？现在我面前放着一盒海鲜味的杯面，已经倒入热水，三分钟之后就可以吃了。所以待会儿出现吸溜吸溜的背景音，大家不要惊讶，哈哈哈……”
　　柔和的路灯，温暖的空调，冒着热气的咖啡，卓润干净浑厚的声音……夜色忽然迷离起来，空气中弥漫的咖啡香气，混入了另一种怡人的味道。
　　苍祁听到收音机里传来吸溜声，嘴角缓缓挑了起来。
　　程洛：“今天请到的嘉宾就是这位——超级帅哥、团长马恩，陆之桥先生！”
　　卓润：“……唔，前辈你怎么能这样，我的面还没吃完呢！”
　　陆之桥：“闻起来好香啊，忍不住想喝口面汤。你要是喜欢吃面，等有机会我‘下面’给你吃啊！”
　　卓润：“噗……好糟糕，前辈刚来就开始黄段子了吗，这节目怕是要停，哈哈哈……”
　　广播随着陆之桥的加入，气氛愈发欢脱起来，他调侃卓润说：“我第一次听到你的名字时就在想，是哪个润呢，闰土的闰，还是润滑剂的润？”
　　卓润快要笑抽了，面也吃不下了：“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前辈！我的润是工业润滑剂的润，柴油机用的那种，用了之后就突突突突突……”
　　听到一阵爆笑，收音机前的苍祁笑意却淡了下去，自言自语地对着空气说：“前辈？呵……”
　　广播结束后，卓润受不了地跳起来抱怨：“桥傻妈，我要被你整死了。”
　　陆之桥一个劲儿地笑：“广播嘛，就得这样才有意思。你接梗接得挺不错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老手呢。”
　　卓润哭笑不得，陆之桥轻轻松松丢出一堆黄段子，他可是用绳命在接啊。离开电台后，四人在附近吃了点夜宵，之后才各回各家。
　　因为突发事件，苍祁临时无法继续工作，动画加了两集原创剧情，卓润好一阵子没见到苍祁，心里始终惦记着他什么时候复工。
　　他掏出手机给苍祁发微信：听说前辈你回来了，她怎么样了？
　　卓润一时想不到怎么称呼秋芃，无论叫姐姐还是阿姨都特别别扭。
　　过了好一会儿苍祁回了信息：状态不错。
　　卓润看着这没滋没味的四个字，乐得像个傻子：那就好，这周《堕落》可以继续了吗？
　　等了十分钟，苍祁也没有回复。卓润心不在焉地将几个app打开又关上，新闻说了什么，网友说了什么，全都看不进去，好像阅读障碍又发作了一样。
　　他揉了揉眼睛，把手机揣回口袋里，倚着夜色昏昏欲睡。
　　过了几天去工作室的时候，姜珊开玩笑地问：“哟，还活着呢，陆之桥没把你扒层皮啊，润滑剂的润。”
　　卓润翻了个白眼：“别拿我开玩笑了，那位大神真是太可怕了，我完全招架不住，沈香都笑哭了。”
　　姜珊笑道：“挺好的，前辈这是帮你获得关注度呢。”
　　“嘿嘿，是吗。”卓润眯起眼睛笑了。好些人在节目里都会开黄腔带气氛，他知道陆之桥没有恶意。
　　姜珊把新的工作时间表和几封信丢给他：“让你开心开心。”
　　“什么啊？”卓润茫然地看了看，收件人写的就是他的名字。拆开后他的手顿时抖成了波浪线，“有粉丝给我写信？！！！”
　　他还是第一次收到粉丝来信，虽然只有四封，但在他眼里，四舍五入就是一个亿啊！
　　“表白亲爱的‘裘裘’，好喜欢你的声音，每次听到都让我想起很久没见面的青梅竹马……”卓润念了几句，笑得五官都模糊了，“粉丝怎么这么可爱，我的天，我不行了，我需要抢救……”
　　姜珊鄙视地看着他：“这就不行了？那XXX每天一大箱子信和礼物岂不是死去活来好几遍。”XXX是他们工作室的活招牌，宝贵着呢。
　　“我这不是头一回吗，还不让我美一会儿啊！”卓润无视姜珊，被信中字里行间的爱包围着，幸福到无法言喻，“以后给我来信的粉丝要是越来越多可怎么办，会不会看不过来啊？啊哈哈……”
　　姜珊：“德性~~粉丝多既是好事，也是烦恼。XXX上个月不是在家门口被粉丝突然袭击了吗，扑上去就表白，没把他吓死，逃跑的时候撞到墙上，脸上的淤青现在还没下去呢。”
　　卓润什么都听不见，视线一刻也没离开信里的文字：“我先去录音室了，珊珊姐拜拜( ^_^ )/~”
　　姜珊：“……”
　　卓润去了录音室，一眼看到坐在对面的苍祁。他情不自禁地咧开嘴，紧张又兴奋地朝对面招了招手。
　　苍祁：→ →
　　卓润：“……”
　　卓润收敛笑容，一头雾水地坐下，翻着台本暗中观察。苍祁好像瘦了一点，脸上的轮廓愈加清晰，不过精神很好，就是表情挺冷淡，跟窗外的冬风有一拼。
　　这人也太喜怒无常了，前一阵子不是挺好的吗，怎么再回来就又拒人于千里之外了，谁招惹他了这是？卓润心里直犯嘀咕，索性不去看他，一心研究台词。
　　奥西做了个噩梦，那个仿佛覆盖着霜雪般银发的男人将他生吞活剥，连渣都没剩。随后又梦到自己变成了野兽，血红色的眼睛和尖锐的利爪，把蒂法尼、鹭裘他们都撕成了碎片。
　　在身体检查的结果出来之前，他已经隐隐预料到了自己的命运。他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情绪暴躁无常，几乎压抑不住想要攻击任何在他眼前出现的人。在这之前，从没有人在受伤后出现过这种情况。
　　蒂法尼和马恩给了奥西很大帮助，但鹭裘却陷入了另一个困境，比以往更加沉默孤僻。
　　动画中有一段鹭裘的回忆杀，揭开了他的身世。童年时期的鹭裘出现在一个实验室里，与少年卡拉斯相依为命。
　　卓润的声音没法给幼童配音，不过这一段回忆里，鹭裘没有台词，只要痛苦地喘息就行。
　　卡拉斯抱着因实验产生不良反应而战栗不已的鹭裘，不断低声安慰他：“别怕，哥哥会保护你的。总有一天，我要带你离开这里，去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不用再担惊受怕，也不必再忍受痛苦，就我们俩，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地活着。你喜欢大海吗？哥哥带你去海边好不好……”
　　卓润今天依旧是只会喊666的脑残粉。自从认识了苍祁，他就有了很多人生中的“第一次”。比如现在，他第一次听到苍祁的少年声线，青涩中带着稚气和含蓄的温柔，将卡拉斯对鹭裘的爱和心疼，以及当时那种情形下，兄弟二人的无助和绝望，演绎得淋漓尽致。
　　闭上眼睛，会错以为身边站着的是个早熟的小正太呢。
　　录音结束后，卓润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对身边的苍祁说：“前辈好厉害啊，连少年音都能轻松驾驭。我估计我一开口，可能像是少年卡拉斯的叔叔。”
　　苍祁瞪了他一眼：“很多人都能做到，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卓润被瞪得莫名其妙，自认为刚刚那番话里也没什么得罪人的地方，便以为是家里的事让苍祁心情不好。等到没人的时候他凑过去小声问：“秋阿姨怎么样了？你又要忙工作又要照顾她，一定很辛苦吧？”
　　他是斟酌许久才把秋芃称作秋阿姨的，虽然秋芃年轻得像个妖精，怎么都跟“阿姨”两个字联系不到一起，但出于礼貌他还是选择了这个称呼。
　　苍祁：“你要是当面这么叫她，她可能会拿刀捅你。”
　　卓润摸了摸鼻子：“嘿嘿，当面就叫姐好了，不过那不是占前辈你的便宜了吗。”
　　苍祁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态度冷淡地往外走：“下周广播的嘉宾是我。”
　　卓润笑得跟裘裘似的：“我听说了。”wwwww
　　“我是要警告你，在广播里不许叫我‘前辈’！”苍祁脚步顿了顿，回头丢给卓润一记眼刀，“以后也不许这么叫。”
　　卓润：“……”
　　他目送苍祁离开，好一会儿还是目瞪狗呆的表情——男神这又是哪根筋不对，先是不让叫“苍老师”，现在又不让叫“前辈”，那到底该叫什么？
　　混蛋人形眼镜架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晚了，因为网页打不开~
　　我们的口号是：找茬找茬找个猹！


第28章 二十八章
　　气温越来越低，小七身上的毛越来越厚，尤其是脖颈那里，像是围了一个脖套。它看起来更圆了，抱在怀里手感相当好。
　　苍祁拿着一把粉色的钢针梳给小七梳理毛发，将脱落的猫毛团成团收拢在一起。
　　秋芃坐在沙发里捧着一本书，打着石膏的腿架在沙发凳上。钓鱼落地灯垂在她身后，温暖朦胧的光晕打在她的脸庞上，令她看上去十分温柔。
　　将近十分钟过去，她手里翻开的书依然是最初那一页。她始终注视着给小七梳毛的苍祁的动作，观察了很久，终于忍不住问：“你为什么对一只猫这么好？”
　　“相处七年了，怎么会不好。”苍祁好笑地反问。
　　秋芃对小七没有任何兴趣和好感，偶尔还会觉得它神出鬼没的，有点吓人。小动物都是敏感的，它们一眼就能看出人类对它们是喜欢还是讨厌，小七从不会凑到秋芃面前撒娇，只跟苍祁一个人卖萌任性。
　　秋芃挑眉将手里的书随便翻了翻：“赵辰的狗上个月死了，哭得跟死了爹一样。真是理解不了你们这些收养猫猫狗狗的人，那种低智商的动物能明白什么，还得天天给它铲屎……”
　　“不是我收养它，是它收养我。”苍祁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纠正，“那天我独自在家，听到敲门的声音，打开门便看到它蹲在那里看着我，那个眼神好像在说‘就决定你是我的铲屎官了，感到荣幸吧’。”
　　一位著名作家曾说过：它将你领养了。猫就是那样。那是你的幸运日。
　　秋芃一手撑着额角揶揄地笑了：“有时候，我觉得你好天真啊。”
　　苍祁冲她浅笑：“可能是遗传的。”
　　秋芃笑容更甚，招呼苍祁过去，拉着他的手说：“我记得过几天你要出门旅行来着？”
　　苍祁在她身边坐下：“其实算是宣传活动吧。我不打算去了，留在家照顾你。”
　　慰劳旅行的事，苍祁跟秋芃提起过，当时工作室已经帮他确定参加，看来现在要反悔了。他的经纪人、老板多次跟他聊过这方面的问题，在他们眼中，苍祁简直就是个异类，任性得无法无天，若不是看在他是工作室“头牌”的份上，关系早就闹僵了。
　　“工作的事不能这么随便啊，”秋芃用与生俱来的近乎撒娇的声音说，“如果之前没有答应对方还好，可既然确定下来再临时变卦，会被人议论的。”
　　苍祁捏了捏她的手指：“我只想陪着你，哪也不想去。”
　　秋芃安抚地拍了拍儿子的脸：“放心吧，我一个人在家没事的，你请的看护不是每天都来吗。反正我哪也去不了，就在家喂猫好了。”
　　小七好像知道秋芃提起它，跑过去跳到苍祁腿上。秋芃示好地伸手过去在它脑袋上揉了揉，小七转过身用蛋蛋对着她。
　　苍祁将秋芃腿上的书拿开，动作小心翼翼地躺下，枕在她腿上，半闭着眼睛说：“下次有机会再去吧，那么多人也不缺我一个。”
　　对他来说，这种宣传活动的机会多得是，跟秋芃像现在这样相处的机会，却极其稀有。
　　秋芃摸了摸苍祁的头发，动作跟揉小七的脑袋差不多。苍祁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在别人看起来或许是母子间很寻常的行为，对他来说却是弥足珍贵。
　　骨折真是一件神奇的事。
　　《堕落之源》第一季的剧情开始走向高潮，奥西一边克服身体变化带来的不适，一边坚持继续执行任务，与此同时一直追踪着卡拉斯的踪迹。
　　命运般的会面和交锋后，鹭裘被卡拉斯虐得体无完肤，在他以为将死之际，卡拉斯却将他带走了。奥西身受重伤，在大雨中捡起鹭裘掉落的挂坠，发誓一定要将好兄弟救回来。
　　这一集播出后，观众的热情持续高涨，卡拉斯戏谑的笑容和暧昧的话语成了津津乐道的话题——
　　“你想我吗，亲爱的弟弟。这么多年来，我可是日日夜夜都想要见到你，像曾经那样抱着你呢。”
　　观众：抱♂你很好，这很“兄弟”。
　　录音室里，卓润跟听众打过招呼后，便介绍说：“本周的嘉宾是卡拉斯的CV苍祁！”
　　说完，他看着苍祁重重鼓了鼓掌：“七哥晚上好啊。”
　　程洛诧异地看了卓润一眼，心说怎么又换称呼了。
　　苍祁也有些意外，又感到好笑：“晚上好。”
　　卓润用眼神回应他：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程洛索性就从这个称呼作为话题：“‘七哥’是怎么回事，前面还有一二三四五六吗？”
　　“你以为是葫芦娃吗，”卓润无奈地笑，“苍祁的名字谐音不是七吗，而且他家里有只猫叫小七，所以叫七哥也挺合适的。不然叫小七老师？”
　　程洛对苍祁问道：“七哥本人觉得怎么样？”
　　苍祁摆出嫌弃脸——反正听众也看不到，不置可否地回答：“粉丝也有这么叫的。”
　　程洛继续引导话题：“本周的剧情很激烈，奥西和卡拉斯终于正面交锋，鹭裘也对卡拉斯出手了。不过卡拉斯真是强大到变态的程度，那两个人被完爆啊。”
　　卓润点头配合：“在配音的时候我几乎忘了要保持鹭裘的说话方式，完全被剧情吸引了，心里忍不住担心鹭裘被抓走之后会怎么样。七哥觉得下个星期的剧情走向会是怎样呢？”
　　“七哥”看着他说：“应该会是囚禁和调/教你吧。”
　　程洛“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沈香也忍不住笑。卓润耳朵发热，赶紧说：“按照卡拉斯的性格可能会是这样，但不是对我，是对鹭裘，七哥你不要混淆角色和声优好吗！”
　　苍祁无所谓地说：“我就是那个意思。”
　　卡拉斯X鹭裘已经成了热门话题，卓润在网上看视频的时候，弹幕里都是“德国骨科”，当然也有海量抖M喊着“放开鹭裘冲我来”之类的。
　　程洛将粉丝信推到沈香面前，示意她读信。沈香拿起一封信念道：“有观众提问说，在鹭裘的童年回忆里，两兄弟的感情看起来相当好，可是为什么再次重逢却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呢？而最新一集中，卡拉斯明明有很多机会干掉鹭裘，为什么最后只是将他带走了呢？”
　　卓润接过话来：“大概卡拉斯是个口嫌体正直的傲娇，嘴上说鹭裘跟弱者在一起毫无成长，活着还不如去死之类的话，但其实根本舍不得下手吧。”
　　苍祁点点头：“与其干脆利落地杀掉，不如囚禁比较有趣。”
　　卓润差点被口水呛到：“七哥你对囚禁这么执着吗？”
　　“不是我，是卡拉斯啊，”苍祁回敬道，“不要混淆角色和声优，这不是你说的吗。”
　　卓润：“……”这人今天来的目的，就是专门怼他的吧？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啊！
　　沈香偷笑几声，又拿起一封信：“我是‘抃风舞润’大大的粉丝，听过大大所有的抓马。大大以后会继续出类似作品吗，还有机会跟洛水三千大大合作吗？PS：为什么苍祁大大从来不配音♂番呢？”
　　她特意把信的内容展示给另外三人看，“音番”中间那个符号的意味不言而喻。
　　程洛吐槽说：“啊~~好可怕的问题，那个符号是怎么回事！请卓润先生正面回答。”
　　卓润心说这信是谁选的，这么有水平有内涵。他喝了口水，说：“这个问题，咳，大概，会吧。哈哈哈，不过跟谁合作这种事也是讲求缘分的。七哥的话，好像真的从来没有接过这一类的作品，不知道以后是否会有兴趣？”
　　苍祁一手撑着脸，淡淡地说：“我从七岁就开始配音了。”
　　卓润点头附和：“这么一算，小七老师虽然今年还不到三十，但已经有差不多二十年的从业经历了！”
　　程洛：“哇~~一旦说出具体的数字，就感觉很惊人呢。”
　　苍祁继续说：“一开始当然是为年纪很小的角色配音，等到变声期过后，声音基本定型，我又开始重新寻找自己的定位。有一次跟一位前辈合作之后，他对我的评价是，声音听起来是个性冷淡的家伙。那种‘大人’的抓马不是应该色气满满吗，所以我觉得自己不适合，就没有接过相关的工作。”
　　卓润和程洛争先恐后地纠正他的错误，差点把桌上的水杯打翻。
　　卓润激动地说：“七哥你这么想就错了，人也好、声音也好，越是性冷淡就越让人产生想要‘攻破’他的想法！”
　　程洛也说：“真的，禁欲系的人可是相当受欢迎。”
　　“虽然那位前辈的评价很中肯，”卓润乐不可支地说，“但性冷淡早就已经是一种另类的性感了。”
　　“是吗，那有机会我或许会考虑，”苍祁面对调侃，不动声色地说，“如果配对手戏的人是你的话。”
　　卓润：“……”
　　这这这，这是真心话吗！救命，劳资要心梗了！
　　广播的后半截，卓润的意识如同色彩迷幻的旋转楼梯，永无止境地盘旋上升、下降，主持完全是出自本能，事后根本记不得自己都说过什么。
　　直到回家躺在床上，他才从云里雾里中清醒过来，几番犹豫后，拿起手机给苍祁发微信：“小七老师，今天在广播里说的话，是认真的吗？”
　　发完消息，他觉得自己有些冒傻气，那种玩笑话怎么能当真呢？当时那种场合，无论说什么都是为了节目效果，为了带动气氛而已，就算当时不是他，苍祁也可能跟任何人互相调侃。
　　思来想去，他决定撤回消息，可是就在他翻来覆去满心纠结的过程中，已经过了时限，那条傻里傻气的消息只能摆在那里，提醒他自己有多蠢，多“不懂事”。
　　他丢开手机，不敢看也不敢期待，把被子蒙在脸上强迫自己入睡。
　　等到第二天早上醒来，苍祁果然没有搭理他那条“骚扰信息”。不过他万分庆幸，苍祁没有拉黑他。
　　不过有件事却很出乎他的意料，他们的广播节目第一次被搬到了Z站上，几个小时内点击量就过万了。
　　他围观了一下，不由得心悦诚服、叹为观止，首先就得说阿婆主这标题起的“好”——
　　妖兽了，七哥自爆性冷淡，要“亲爱的弟弟”亲亲抱抱才能“站起来”【doge】。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新文存稿了
　　这个先恢复隔日更
　　文比天冷
　　羽绒服都救不了我……


第29章 二十九章
　　下了广播，苍祁又去了一趟工作室，将尚未处理完的事情做好才回家。冬日的午夜，凄清寂寥，街上明亮的路灯下空无一物。
　　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手机弹出一条消息，苍祁顺手拿过来看了一眼，是卓润发的：“小七老师，今天在广播里说的话，是认真的吗？”
　　现在回想一下，苍祁也说不清当时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说出那句话的，他就是想看卓润一脸茫然、眼睛如同被泉水洗过一样清澈澄亮的样子。
　　先前他在卓润的微博里听过一些广播剧，用网上流行的话来说，声音攻气十足，强硬起来的时候十分霸道，温柔的时候很有男人味儿，色气的时候让人浑身发酥。
　　不过苍祁却想听听，卓润用他那低沉冷酷的音质演出“被压制”的一方。
　　苍祁有些走神，直到路灯转变颜色，才令他收回思绪。
　　回到家后，苍祁将车停入车库，掏出钥匙开门后，带着笑音说：“我回来了。”
　　客厅里的落地灯亮着，小七从楼上跳下来站在楼梯口看他。苍祁蹲下来摸了摸小七，抬头却看到沙发上除了秋芃，还坐着另一个人。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腐败的香气，苍祁的眉头立时皱了起来——又是大/麻的味道。
　　崔景延将手里的杂志丢开，似笑非笑地看着苍祁：“晚上好。”
　　苍祁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这个时间还留在别人家里，是不是有点不太礼貌。”
　　他没有询问的意思，语气还有些生硬，“逐客令”三个字无需说出口，便清清楚楚地传达给对方了。
　　崔景延在脸上挠了挠，好笑地说：“这是我女朋友家，她喜欢我留在这里，我不觉得有什么不礼貌。”
　　“女朋友，官方认证的吗？”苍祁看了一眼秋芃，她脸上也是一副愉快的模样，似乎一点都不介意有人在她面前争执。
　　崔景延笑了笑，探身在秋芃嘴上亲了一口：“我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
　　秋芃依依不舍拉着崔景延的手：“路上注意安全哦，车别开那么快。”
　　崔景延走向门口，经过苍祁的时候低声说：“你也没有得到‘官方认证’吧。”
　　他轻笑出声，推门出去。
　　苍祁神情紧绷，注视着秋芃，仿佛失去了声音和语言能力。崔景延的话他无从辩驳，他的身份从来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秋芃一手撑着头，脸上有着迷幻过后残余的几分涣散神情：“傻站在门口干吗，你就那么讨厌他？”
　　苍祁很想说：你跟他在一起喝酒、抽大/麻、夜里飙车，出去玩还把腿摔断了，我要怎么喜欢这样一个人？
　　可他终究没有说出口，他不想跟秋芃吵架，破坏了这段时间得之不易的气氛。
　　他咽下所有的不甘和愤怒，缓和了脸色说：“他待到这么晚，影响你休息。”
　　秋芃拍拍沙发，示意苍祁过去坐下：“我一个人在家无聊嘛。”
　　待苍祁在身边坐下，秋芃又说：“等你去旅行的时候，我叫他过来住几天陪着我。”
　　苍祁身体一僵：“前几天我不是说不去了吗？”
　　秋芃显然是忘了，闻言不加掩饰地流露出几分失望：“为什么不去，我都跟崔景延说好了！”
　　苍祁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自嘲地笑了。这就是秋芃一反常态关心他的工作，一个劲儿地劝他参加宣传活动的原因。
　　原来是嫌他留在家里碍眼。
　　他在这一刻才找回了本该属于自己的冷静，自嘲又一次“乐极生悲”。他真是一刻也不能放松，否则稍不留神就会从秋芃那里得到大把的失望和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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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鹭裘睁开眼睛，又回到了贯穿童年时期的噩梦一般的地下实验室里。
　　曾经带给他温暖和希望的哥哥，现如今如同一个恶魔。
　　“你不是，想让我死吗，”鹭裘喃喃低语，“为什么要带我回到这里？还是说，你觉得唯有这个地方，才适合作为我的葬身之地？”
　　一切开始的地方，也是一切终结的地方。
　　卡拉斯坐在椅子上，欣赏困兽一般看着鹭裘，猩红色的瞳孔宛如血海之狱。他嘴角噙笑，眼神悲悯，怜惜又戏谑地说：“真可怜啊，要不要到哥哥怀里来寻找一丝温暖？”
　　……
　　卓润每每听到“卡拉斯”开口，身上都会起一层鸡皮疙瘩，那美妙的声线苏得掉渣，如同玉帛碎裂一般清冽剔透，让人头皮发麻，耳朵战栗，每一根神经都跳跃颤抖。
　　一想到最后的结局，他更是难以控制心中的情绪，最后两集里，鹭裘和卡拉斯有大量的对话和互动，卓润在跟苍祁搭戏的过程中，获得了前所未有的代入感。
　　最终之战，奥西和鹭裘在马恩的帮助下联手击杀了卡拉斯，直到最后一刻，卡拉斯对鹭裘再度流露出了几分昔日的温情，并在奥西耳边说出了惊人的秘密。
　　卡拉斯自嘲地笑着，看了鹭裘最后一眼：“我果然……还是死在了自己的致命弱点上。”
　　崩裂倒塌的建筑物里，卡拉斯的血染红了他银白色的发梢，刺眼的颜色在视觉里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卡拉斯对奥西说出的秘密为第二季埋下伏笔，整个第一季在战斗团胜利归来中结束，狂欢喜悦的气氛中弥漫着一丝隐忧，战斗还未结束，仅仅是刚刚开始。
　　在卡洛斯最后那句话说完后，卓润恍然明白到这个角色内心深处扭曲的感情，不由得再度为悲情兄弟感到心酸。由于过度投入，到最后他眼眶都湿了，跟鹭裘十分同步。
　　十二集全部录完，慰劳旅行已经安排完毕，出发那一天卓润提着行李很早来到集合点，发现他竟是第一个到的。在冬日的寒风中瑟瑟发抖了将近半个小时，其他人才陆续出现。
　　慕霖穿着运动款的休闲装，戴着棒球帽，调侃卓润说：“鼻尖都冻红了，你对集体旅行就这么期待吗，是不是昨晚兴奋得都睡不着觉了？”
　　温弥也打趣说：“让你说的好像小学生春游一样。”
　　卓润吸了吸鼻子：“这次慰劳旅行等于为见面会做准备，相当于是工作，我这不是敬业吗。”
　　慕霖瞪着眼睛，拍了拍卓润的肩膀夸张地说：“年轻人里像你这么兢兢业业的可不多啊。”
　　说话间大巴来了，卓润喜极而泣，跟在其他前辈后面上了车。大巴里空调很足，对于像他这样在外面冻了半个多小时的人来说简直是天堂。
　　他掏出手机刷了刷微博，看到有新闻称聚集了一堆老戏骨和小鲜肉的年度大戏正在筹拍，而苍祁将为男主配音。
　　他还没来记得细看，程洛在旁边坐了下来，顶着一头鸟窝和两个黑眼圈说：“好难受。”
　　卓润放下手机，左右看了看他：“怎么一副遭人蹂/躏过的样子，老实交代，昨晚又怎么纸醉金迷、酒池肉林了！”
　　程洛垮着脸，掏出晕车药吃了一颗：“老了，身体不行了。”
　　“感觉身体被掏空？晕车药救不了你，还是来一箱肾宝吧。”卓润笑着给他递过去一瓶矿泉水。
　　程洛揉了揉太阳穴，突然起身说：“我得去洗一下洗手间。”说着便下车了。
　　由于集合时间很早，大家脸上都带着几分困意，尤其是温弥，这会儿已经闭上了眼睛。慕霖拽下一根头发丝，探到温弥鼻尖戳来戳去。
　　卓润看着他俩闹来闹去笑了一会儿，心里再度涌上淡淡的遗憾。苍祁果然还是不能参加，跟男神一起旅行的愿望就此泡汤。
　　虽说这一次是因为秋芃出事的原因，可以往那些宣传活动也很少见到苍祁参加。卓润心说如果他是苍祁工作室的老板或者经纪人，肯定要头疼死的。也亏得这么多年来，苍祁的人气始终高居不下，换成别人早被遗忘在历史的尘埃里了。
　　他正胡思乱想，身边座位微微一沉。他随口问道：“你是去吐了还是放水？”
　　一个冷淡磁性的声音：“吐什么，毛球吗？”
　　卓润猛地转头，惊讶万分地说：“前……七哥，你怎么来了？”
　　“前七哥？你还有‘现七哥’吗，”苍祁瞪了他一眼，“我不能来？还是你不希望我来？”
　　吃枪药了这是……卓痴汉被怼得心花怒放，眯眼呲牙地说：“怎么会呢，我以为你得留在家里照顾……”
　　他顿了一下，压低声音说：“照顾那个谁么，还以为你来不了呢。”
　　这种跟苍祁之间有个鲜为人知的秘密的感觉，让卓润感觉自己是个与众不同的人物。虽然明知是错觉，但他却挺开心的。
　　苍祁脸色不悦，听了这话之后，眉宇间更是翻涌着乌云。他从随身的包里翻出一个伊丽莎白眼罩蒙住眼睛，没好气地说：“别吵，我要补眠。”
　　卓润：“……”嫌我吵你还坐我旁边？那么多空座呢！
　　程洛回到车上，发现“鸠占鹊巢”，被酒精泡得生锈的脑子卡壳，在过道上呆呆地站着。卓润冲他一摊手，他才反应过来，找其他位置坐下了。
　　工作人员将器材放好，也都上了车，全员集合，朝山清水秀的杏海小镇出发。
　　卓润这会儿完全精神了，冲着车窗一个劲儿地傻笑。男神不仅来了，还坐在他身边，他是不是应该去买彩票中他五千万？
　　不过男神今天的状态，倒像是别人欠了他五千万。
　　卓润怕苍祁着凉，将外套脱下来盖在他身上。对面慕霖看见了，冲他做口型：“感情真好啊。”
　　卓润无声地对他说：“比不上二位前辈啊。”
　　慕霖冲他挑挑眉，倒在靠背上闭目养神。卓润收回视线，偷偷瞄了苍祁几眼。
　　苍祁的眼睛被眼罩盖着，伊丽莎白那一对大眼让卓润很想笑。可是男神鼻子、嘴唇和脸型都那么好看，又叫他笑不出来。
　　皮肤也特别好，很适合被舔来舔去。
　　啊啊，我在想什么，好羞耻！
　　苍祁皮肤白，偶尔出现几颗痣便特别显眼。卓润盯着苍祁脖子上那一粒很小的痣，脑袋里一时空空如也，自己也说不清究竟在看什么，又从一颗普通的痣里看出了什么。
　　“你吵到我了。”苍祁突然开口。
　　卓润不知该哭该笑：“我连呼吸都调到最慢速了，是怎么吵到你的。”
　　苍祁调整了一下姿势，用身体语言来表达“懒得搭理你”。
　　卓润揉了揉鼻子，心说难道是我的眼神太过赤/裸热辣，刺激到了“女王殿下”娇嫩的肌肤？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今天更晚了
　　由于天气太冷，我的智商已经结冰了……


第30章 三十章
　　大巴在公路上平稳行驶，出了市区之后，路两旁的树林虽然光秃秃的，却愣是被卓润看出了几分“春意”。
　　他戴上耳机开始听音乐，心情跟随Jazz浪漫愉悦的节奏跳着舞，冷不防伸过一只手来绕到他左耳朵上将一只耳机抢走。
　　苍祁将那只耳机塞进耳朵里，言简意赅地说：“吵。”
　　卓润惊讶之余又万般佩服，苍祁连眼罩都没摘，是怎么准确无误抓到耳机的？车上不少人都在睡觉，导演和统筹他们悄声讨论着活动环节，基本上算是非常安静。
　　“到底什么东西吵到你了？”卓润凑到苍祁跟前小声问。
　　苍祁烦躁不已：“你，所有人，吵死了！”
　　卓润：“……”他索性将另一只耳机取出也塞进了苍祁耳朵里。
　　“真难伺候。”卓润嘀咕了一句，反正这会儿苍祁也听不见他说什么。
　　卓润手机里播放的是爵士乐，节奏轻松愉快，还有一点可爱迷人的调皮。苍祁却轻松不起来，耳朵里充满了嘈杂喧嚣，全世界都是噪音。
　　卓润问他怎么改变主意参加活动的时候，他内心喃喃低语，因为他没有理由留在家里，光是看秋芃失望焦虑的眼神和虚伪地解释并不是盼着他走，就够难过了。
　　他不该失望的，这又不是第一次，从他搬进那个房子，每天都在用失望填充偌大的空间。一次次被推开，一次次被赶走，一次次被厌恶。
　　他为什么还没有麻木，为什么还有期待？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人若有所渴望，必将深陷苦痛之中。
　　脑子里有个声音絮絮不止，仿佛驱魔的经文。正当他感到心浮气躁的时候，有人帮他拽了拽身上盖着的衣服，把肩膀送到了他身边。
　　他心中蓦地一颤，不由自主地顺势歪过头靠了上去。
　　萨克斯吹出圆润流畅的调子，用柔和的力量将鼓动的噪音缓缓推开。始终紧绷躁郁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苍祁枕着悠扬的音乐渐渐睡去。
　　杏海镇是个人口不多、环境优美的地方，以杏花酒、玻璃工艺品的制作而知名，距离海边也很近，夏天游人不断，冬天倒是清净，正适合拍摄。
　　节目组没有订酒店，而是选择了很有当地特色的民宿，更加有生活气息。
　　五个小时的路程，一行人都睡得东倒西歪，抵达目的地后，卓润推醒苍祁：“你这一路睡得好沉啊。”
　　苍祁掀开眼罩，按了按眼睛，看到路旁一排造型亲切可爱的民宿，面无表情地说：“你肩膀硌死人了，根本就没睡好。”
　　卓润暗搓搓瞪了苍祁一眼，男神也太能挑刺儿找茬了，在他恢复正常之前还是躲着点比较好。
　　众人下车后先是集中在了最大的房间里——被节目组定为临时会议室的地方。
　　谭晓朝摸了摸肚子：“好饿啊。”
　　工作人员立刻说：“先确定一下房间，大家把行李放进去之后就可以一起去吃饭了。”
　　导演和统筹简单说了说这几天的活动内容，一部分是按照既定流程，分组前往指定地点互相配合完成任务，一部分就是自由活动，不过也是有工作人员跟拍的。
　　程洛和谭晓朝作为男女主人公一组，陆之桥和沈香是“暗恋”组，慕霖和温弥是欢喜冤家的“基友”组，剩下的卓润和苍祁是相爱相杀的“兄弟”组。
　　卓润心说：这组合方式真是让我欢喜让我忧。我当然愿意跟男神一组，奈何男神他一脸嫌弃啊。
　　工作人员说：“房间分配与分组是一样的，到时候请程洛和沈香换一下。”
　　陆之桥开玩笑说：“诶？别换了吧，我看就这样挺好的。”
　　众人笑了起来。卓润嘴角抽搐不已，一颗心怦怦乱跳——救命，要跟男神“同房”了，我还能睡得着觉吗！
　　工作人员发了钥匙，大家都各自回房收拾行装。卓润跟在苍祁身后来到他们的住处，房间不大，跟快捷酒店的布置差不多，很干净很温馨，尤其是奶茶色的墙纸，看上去特别舒服。
　　卓润脱掉毛领外套，感觉一身轻松，仰倒在床说：“这里环境真好，吃过饭后一起出去走走吧。”
　　刚说完又自我纠正：“我意思是跟大家一起。”
　　“看节目组的安排吧。”苍祁将衣服从箱子里取出，外套和裤子都挂进了衣柜。
　　卓润看着苍祁细致的神情和动作，特别想成为他手里的一件衬衫，一条内裤……一只袜子也行。
　　稍加整理之后，二人便来到餐厅。趁着大家吃午饭的时候，工作人员开始讲解接下来的行程，他们将会去往小镇上一些非常有特色的地方进行拍摄，不过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工作人员：“本次旅程活动的内容之一就是互相偷拍。”
　　谭晓朝差点呛到：“偷拍？拍什么？”
　　工作人员：“就是用相机记录下同伴有趣的时刻，这个不限于分组的搭档也不限时间地点，也就是说，只要有松懈的时候，就可能被任何人拍下来。之后我们会挑选出有趣且适合在见面会上使用的照片。”
　　慕霖很感兴趣：“这个好，哈哈哈，你们都要小心了，我可是抓拍王！”
　　苍祁淡定如常，仿佛这件事跟他没关系，又或者他绝不会出现“松懈”的时刻。温弥似乎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命运，笑得脸抽筋，一个劲儿的叫着取消这个活动。其他几个男性则一脸坏笑。
　　谭晓朝搂着沈香的肩膀放话：“可别小瞧了我们女生啊，现在得意洋洋的家伙都要小心了，说不定就会被我们抓到最羞耻的一幕！”
　　卓润暗暗感激上苍：光明正大地偷拍男神这种福利可不是每天都有，他得好好把握机会啊！
　　导演笑着说：“总之照片最好要有趣味性、故事性，如果被选用在见面会上的话，到时还要请拍摄人和被拍人一起讲一讲照片里发生的事情。”
　　每个人脸上都一副坏笑，思量着如何拍下其他人的囧相。下午的活动比较自由，先是去参观酒厂。
　　杏海镇的杏花酒非常出名，中午吃饭的时候他们都稍许喝了一点，即使是不爱喝酒的人也会感叹散发着杏花香气的酱香酒的甘甜醇厚。
　　进了酒厂园区，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酒气。参观酿酒工艺的时候，卓润已经有点醉意了。
　　“你们醉了没有？”卓润觉得自己轻飘飘的。
　　程洛意外地说：“你酒量那么好，不至于闻一闻酒香就醉了吧？”
　　卓润醺醺然地说：“请叫我闻一……”
　　他脚下踩空，从台阶上向前扑去，眼看就要来个“饿狗抢食”，苍祁及时伸出一只手臂拦在了他身前。他尴尬地抓着苍祁的手，硬是凭借强大的意志力补完了尚未说完的话：“……多。”
　　他站直身体，握着苍祁的手仿佛与要人进行友好会晤：“谢谢七哥。”
　　慕霖晃了晃手机：“好好好，第一张到手。”
　　卓润放开苍祁的手说：“要是我真的脸朝下摔了，拍下来才有意思。”
　　慕霖倒不这么想：“咱俩看待的角度不同。再说这只是预热而已，HIAHIAHIA~”
　　一行人逛完酒厂，拍照留影，随后便返回民宿，围在一起打牌。不过实际上是在聊动画的内容。天色渐暗，几个年轻人输得坐不住了，卓润提议说要出去逛逛，最后只有程洛和沈香响应。
　　“别把我的搭档弄丢啊！”陆之桥摆手欢送年轻人。
　　附近有一条街市，都是门脸很小的小吃店以及卖小玩意儿的店铺。卓润对什么都感到新鲜有趣，东张西望个不停，一会儿走到前面，一会儿又不知跑到哪个方向了。
　　见沈香兴致缺缺，说起话来有一搭没一搭，程洛便问：“你怎么了，出来玩还这么没精神？”
　　沈香苦笑：“跟桥哥分到一组，压力好大啊，真想跟卓润换换。”
　　程洛笑了笑：“你学着点他那种没心没肺的样子就好了。”
　　沈香正要说她学不来，冷不防一串水晶糕从后面伸了过来，差点戳到她脸上。
　　卓润买了一堆吃的，给另外二人分了些：“这条街上好吃的真多啊。”
　　沈香接过来尝了一口，淡淡的香甜气息让人心情愉悦：“好吃。”她忍不住笑了起来，真是很佩服卓润随时都能释放出令人振奋的活力。
　　三人在一家小店门口的长凳上坐下吃零食，又逛了一会儿，各自买了些东西便回到民宿。牌局已经散了，卓润抱着大袋子掏了掏兜，发现没带钥匙，只好腾出一只手敲门。
　　过了好一会儿，当他以为苍祁不在的时候，房门终于开了。
　　他刚要说点什么，却愣在了门口。他男神只穿了一条白色的平角裤，肩上搭着白色的浴巾，发梢还滴着水。
　　明明身体90%都赤/裸着，偏偏还一张冷酷禁欲的脸，眼神淡淡地居高临下看着他。
　　卓润抿了抿嘴唇：“你……不冷吗？”
　　苍祁转身往屋里走：“开着空调呢。”
　　卓润的眼神顺着苍祁背脊的线条往下滑，如同水滴一般被内裤边缘拦住。他挪开视线，也只是向下跳到了苍祁修长的小腿上。
　　鼻子有点热有点痒，喉咙干涩，胸口发闷，请问是感冒症状吗？这个状态还怎么踏实地睡觉啊！


第31章 三十一章
　　卓润跟在苍祁身后进了房间，让苍祁拿些点心当夜宵。老妈的电话打了进来，问他这边气候怎么样，到底有没有穿秋裤。
　　“穿了，真的。”卓润面壁说谎。
　　张女士：“哼，等你回家，我把秋裤缝你腿上。”
　　卓润：“……”
　　等他挂了电话，苍祁已经穿上宽松的运动裤，套上一件针织衫，懒懒地坐在床上擦头发。卓润二哈似的围着男神转了几圈。
　　苍祁瞄了他一眼：“你多动症发作了吗？”
　　卓润不好意思地笑：“这不是无事可做嘛。”
　　苍祁甩了下头，指了指立在一边的旅行箱：“帮我吹吹头发。”
　　“喳。”小润子蹦过去拿出吹风机，插上电站在苍祁身后，一边吹一边用指尖小心地拨弄苍祁湿漉漉的头发。
　　卓润喜欢去理发店洗头——正规的那种，真正意义上的洗头。尤其喜欢女孩子或者手劲儿比较小的男生给他洗，手指在发丝间拨弄按摩的时候，那种麻酥酥的痒意叫他有种飘飘然的感觉，体内每一条神经都在唱歌，每当洗完之后都浑身酥软，意犹未尽。
　　苍祁头发挺厚的，卓润歪着头偷看他的表情，男神微微眯着眼睛，似乎很享受。
　　卓润也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仿佛自己也在享受着什么。
　　“你跟你妈妈，关系很亲密吗？”苍祁突然说。
　　“怎么算亲密啊，我可不是那种妈宝男啊。”卓润想了想，“我哥老说她偏心，总是护着我，其实我觉得她就是心疼我太笨，优秀基因都让我哥占了。”
　　苍祁：“你们兄弟俩，从小没吃过什么苦吧。”
　　“我觉着吧，除非吃糠咽菜天天抗麻袋，其他都不算吃苦。”卓润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说，“其实我小时候，家里条件并不好，有钱都是后来的事。你知道卓越建筑吗？”
　　苍祁：“听说过。”卓越建筑是做房地产和建筑施工的公司，实力和规模还算可以。
　　“一开始是我爸跟一个朋友成立的小公司，到处包工，结果刚有点起色他那个朋友就出意外去世了，公司被家人搞得乱七八糟，还涉及到他们家一些分房子的破事，我爸实在看不下去，把公司彻底转给了他们家人，自己又重头开始，之前赚的那点钱全都投进去了，还欠了不少债。”
　　“我好像……”卓润回忆了一下，“六岁之前都没见过我爸。这么说可能有点夸张，但即使见过次数也不多，他老在外地，我那时候还小，就不记得了。印象最深的就是有一段时间，我妈老是炖土豆给我们哥俩吃。”
　　卓润：“我从小就特别爱吃土豆，所以也没什么想法。我哥比我大五岁，又特别机灵，知道家里的情况，就跑去街上帮人发传单，帮同学写作业赚钱，后来被我妈知道了，按着他一顿胖揍，哈哈哈。”
　　苍祁：“……你怎么笑得出来？”
　　卓润：“事情都过去了，当时无论怎么难过，现在想起来也只是感慨。不过我这人不喜欢感慨，能笑还是多笑笑好。”
　　人到中年，重头再来，谈何容易。虽然卓润说的都是他们母子三人的趣事，但言语之间也捎带着提到了夜里被人敲门骚扰、三人担惊受怕之类的事。
　　苍祁还以为卓润除了阅读障碍被同学嘲笑之外，没遇到过什么事情，没想到他们家还曾经有过一段艰苦的日子。
　　卓润的母亲内心一定很强大，将两个儿子都培养成了很出色的人，尤其是卓润，不管遭遇过什么，都保持着一颗乐观开朗的心。
　　“别吹了，”苍祁摸了下头发，“干了。”
　　“哦。”卓润收起吹风机，突然无事可做，又不知该把自己摆在哪了，“那我……睡了啊。”
　　苍祁淡淡地应了一声，也上床躺下了。
　　洗漱关灯后卓润揪着被子瞪着天花板，听到自己内心有个小人儿在嚷嚷：喂喂，男神就在右边，伸手就摸得到哦！
　　他把小人儿按扁，转了个身脸冲墙，偷偷做了几个深呼吸，刚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浮现出之前的“美男出浴”图。
　　他把心里的小人儿又揪起来，左右啪啪啪地扇巴掌：卓小润你想什么呢，赶紧睡觉！
　　很多人外出旅行，难免会水土不服，又因为认床等原因睡不好。卓润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多动症儿童没有烦恼，心大得很，即使因为男神睡在旁边激动，还是在不到十分钟里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要正式拍摄，活动行程安排得很满，卓润早早起来，见苍祁还在睡，便猫鼬一般轻盈敏捷地洗漱完毕，跑到餐厅快速解决完早餐，又要了餐盘把早餐给苍祁端了过去。
　　回房的时候苍祁已经醒了，披着被子呆呆地坐在床上，与平时的高冷截然不同，一脸朦胧的表情看着还挺萌的。
　　卓润趁其不备偷拍了一张，窃笑不已，把餐盘搁到桌上说：“快起来吃饭吧，待会儿就要出发了。”
　　“嗯。”苍祁无意识地应了一声，淡淡的鼻音叫卓润心里一软，有股想要喂他吃饭的冲动。
　　苍祁刷牙洗脸之后才精神起来，又恢复了一贯的形象。他脱掉宽松的居家服，换了一件衬衫和牛仔裤，漫不经心地将扣子一颗颗扣好，在桌前坐下吃饭。
　　卓润围观了苍祁脱衣、换衣的全过程，一个劲儿地咽口水。男神的身材真好，就是有点瘦，系袖扣的动作真撩人。他很想把这个过程拍下来、录下来，但又怕苍祁揍他。于是这一连串的画面只能不断在脑海里回放。
　　“你吃了吗？”苍祁回头看了看卓润，多动症儿童突然如此安静，叫人有些不适应。
　　卓润正欣赏男神的背影，内心感叹就连后脑勺都那么好看，听到苍祁的问话才赶紧关闭痴汉模式：“吃过了。”
　　苍祁点点头，没再说什么。等吃完饭后，二人穿好外套来到“作战指挥室”，各组已整装待发，导演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四组人马便出发了。
　　“相爱相杀兄弟组”的第一站是玻璃工坊，任务是制作玻璃工艺品。杏海镇上这种作坊特别多，经常有游客来体验“吹玻璃”，来录节目的也不少，负责人一副驾轻就熟的样子，带领他们参观工坊和制作品的过程中，先把大体流程讲解了一遍，随后带着他们开始制作。
　　站在玻璃窑前，热浪扑面而来，卓润外套领子上的毛都飘起来了。负责人把预热过的专用吹杆递过来说：“二位谁先来？”
　　二人相视一笑，都觉得挺新鲜有趣的。卓润说：“七哥先来吧，我给你帮忙。”
　　苍祁脱掉外套，戴上薄薄的透明防护镜，接过吹杆，在负责人的指示下将其伸进炉子里，裹上了一层熔融的玻璃。
　　卓润“哦哦”地感叹，好像这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壮举一般。
　　苍祁举着吹杆来到一旁的不锈钢平桌旁，将玻璃置于桌面，按着吹杆匀速滚动，形状不规则的玻璃逐渐变得均匀圆滑起来。
　　卓润鼓掌打call，顺便开玩笑说：“七老师这个认真的眼神真帅，如果被注视的是个人的话，可能已经融化了。”
　　苍祁手一抖：“你能不能别逗我，不是说好了要帮忙吗，这是帮倒忙啊！”
　　“谁让咱俩是‘相爱相杀’组呢。”卓润doge脸。
　　热玻璃形成了一个有长度的圆柱体，苍祁举起吹杆，从底部吹了一口气，然后迅速用拇指将吹气口堵住。
　　卓润睁大了眼睛，眼看着另一端的热玻璃内部开始膨胀，并形成了一个气泡：“(*@ο@*) 哇～太有意思了，像个灯泡。”
　　苍祁微微一笑，转动着吹杆逗他：“是不是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亲手试试了？”
　　“嗯嗯。”卓润频频点头。
　　负责人说：“气泡稍微有点大，不过没关系。先把杆子在水里冷却一下吧。”
　　吹杆过热，放进冷水里嗤嗤冒着白烟。待玻璃变硬后，苍祁将吹杆再次送进炉子里，裹上了第二层玻璃。
　　卓润围着他转来转去，那股新鲜劲儿跟小动物撒欢儿似的。苍祁受他感染，心情也阴转晴，暂时忘了许多烦心事，对手里的东西愈发感兴趣起来。
　　再次在不锈钢桌上调整后，苍祁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开始用湿报纸整形。这个过程中左手要不断转动吹杆，右手用湿报纸垫在玻璃下面塑造出基本形状。
　　加温调整后，助手就该派上用场了。负责人提示他们注意观察玻璃的颜色，在不同温度阶段进行不同的操作。
　　苍祁依旧坐在椅子上为玻璃塑形，卓润则蹲在一边往吹杆里吹气。
　　“别太快，”苍祁盯着玻璃说，听到卓润在一旁“唔唔唔”地答应，忍不住笑了起来，“变大了！”
　　随着卓润不断吹气，苍祁手里的玻璃开始膨胀起来，他一边转动一边说：“再大点，还不够……慢一点慢一点。”
　　卓润翻了个白眼，等负责人提醒该回炉的时候赶紧松开嘴说：“这工作由声优来做太合适了，肺活量可不是白练的。”
　　苍祁很赞同：“还得能控制调整气息。”
　　负责人把长嘴钳递给苍祁，让他为玻璃做个收口，又让卓助手去烧制转接杆。
　　在苍祁为玻璃收口和抹平底部期间，卓润终于能亲手体验了。但过程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easy，他先是把气泡吹爆了，随后又因为加热过度，吹杆上的玻璃像水一样滴滴答答地淌了下来。
　　“我看七老师做的时候也没这样啊！”卓润哀嚎道。
　　“你和我生而不同，我是造物主的宠儿，而你——”苍祁突然变了声音，冷冽残酷又带着几分讽刺。
　　卓润对这些台词再熟悉不过，特别配合地做惊恐状：“卡拉斯哥哥，放过我吧！”
　　他做好转接杆，抵在苍祁那只玻璃抹平的底部，二者立刻紧紧地粘合在一起，仿佛生来就是紧密不可分割的一体。
　　负责人帮忙在收口处做滴水冷却处理，随后苍祁举起长嘴钳喊道：“我要敲了！”
　　“敲敲敲！”卓润乐不可支，又有点紧张。负责人说过，冷却不够或者过度、玻璃薄厚不均匀等原因都会造成失败，很有可能冷却部位的细微裂纹在敲击中扩散，他们就前功尽弃了。
　　卓润紧盯着苍祁的手，不自觉地咬住了嘴唇，仿佛若是这个合他们二人之力制作的脆弱工艺品能够成功，有什么东西就会变得不一样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真的很不擅长写温馨日常文
　　所以下一本的快穿我要杀人
　　惊悚灵异恐怖悬疑……各种吃鸡！


第32章 三十二章
　　只听“啪”的一声，冷却的玻璃从吹杆上干脆利落地脱离开来。卓润如释重负地鼓起掌来。
　　负责人笑着说：“还没完呢。”
　　苍祁继续用长嘴钳给玻璃开口，卓润负责用木板保持玻璃表面的平整。在这个过程中依然要不断旋转铁杆，利用离心力将开口扩大。
　　负责人说：“不要着急，力量大小和转动速度将决定玻璃的形状，最后有可能是瓶子，也有可能是碗，还有可能是个盆。”
　　卓润一边注意观察一边说：“这真是个技术活啊，咱们的初次玻璃工艺品最后会是个什么形状呢？”
　　苍祁始终非常专注，经常忘记这是个节目，要多说话才行。好在身边有个一惊一乍的话痨，没有给节目造成任何一秒的冷场。
　　最后大功告成，苍祁戴上厚厚的隔热手套，将他们合作制成的玻璃器皿在镜头前举了起来。
　　卓润笑得直不起腰：“这是什么造型，好像坛子、花瓶和碗的结合体，看见它我就想起老坛酸菜怎么办？”
　　“那就拿回去当面碗。”苍祁还是很满意的，将玻璃放在保温箱里冷却。
　　制作玻璃的过程中，他俩偶尔空出手来就给对方拍照，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工作人员在拍，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哪个瞬间被拍了下来，只能等见面会的时候才能看到了。
　　下午要去海边，一行人坐上了造型可爱的环城小火车。
　　车厢里十分干净，座椅都是黑白条纹的。午饭就是火车上的特供午餐，摄像师在对面拍他俩吃饭。
　　打开餐盒的盒盖后，苍祁动作幅度很大地往后躲了一下，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和刺激。
　　卓润也跟着吓了一跳：“怎么了怎么了！”
　　苍祁丢开筷子，端出了嫌弃脸：“鱼。”
　　“……”卓润还以为饭里有虫子呢。他看了看整齐排列在米饭上方的几条鱼说，“你不爱吃鱼？”
　　苍祁的表情已经不是“不爱吃鱼”那么简单了，他嘴唇紧抿，好像厌恶到说不出话来。
　　卓润夹起一条鱼在苍祁面前晃了晃，想不到苍祁一把推开他的胳膊：“快拿开！”
　　“口意，你不是不爱吃鱼，是害怕鱼吧？”卓润拍桌大笑，随后将苍祁饭盒里的鱼全都夹了出来，就连挨着鱼的米饭也拨到自己碗里，又将其他菜分给苍祁，“行了，吃吧。”
　　他低头又忍不住笑：“七老师真是奇怪的人，哈哈。”
　　苍祁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拿起了筷子。
　　下午阳光和煦，海风轻柔，冬天的海平静而深沉。原本的计划是跟渔船出海，玩一玩“逆天捕鱼”，但联系好的渔船临时出了问题，只好改为在海边拍照。
　　卓润面对灰褐色的大海喊了一声，随后便没了动静。
　　苍祁转头看他，多动症儿童一旦安静下来，还真是个干净清爽的小帅哥，发丝在海风中微微扬起，清亮的眸子映出一片宽广深邃的海洋。
　　“你说过，要带我去看海的，”卓润突然开口，而且是用鹭裘的声线，但没有刻意用含糊的发音，只是低沉而深情，带着几分哀悼的思念之情，“不知你是不是已经在分别的这些年里，把曾经的诺言都忘了。”
　　苍祁怔了怔，卓润看了他一眼，还冲他挑了挑眉，那意思好像在说“该配合我演戏的你请不要视而不见”。
　　苍祁浅笑一下，看向白浪翻涌的海面，淡淡地说：“我对你说过的话，一句都不曾忘记。这些年里，我每一天每一刻，都想要找到你，把你带回我身边。可是再次相见，你却已经有了亲密的伙伴……所以忘记过去的人，其实是你吧。”
　　二人的对话没有一句是动画里的台词，完全是即兴表演。卡拉斯对鹭裘的感情，始终是网友津津乐道讨论分析的主题，其中有不少人认为，卡拉斯之所以一开始表现出对鹭裘的杀意，就是因为在他惦记着弟弟的时候，弟弟却“有了别人”。
　　卓润一脸悲戚，十分入戏：“谁也无法代替你在我心里的位置，这世上，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即使是我死了，也不会忘记你。哥，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我们会变成现在这样？”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实验室将你‘处理’之后，我明白了一个道理。”苍祁转过身，面对卓润，“仅仅有着温柔的心，是无法保护重要的人的，唯有变得冷血残忍，才能拥有强大的力量，这样才不会失去……”
　　卓润下意识转身与苍祁相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苍祁的眼睛。那双带着几分忧郁的眼睛一旦深情起来，比身旁的大海还要迷人，令人情难自已地想要投入他的怀抱，想要一直被这样注视着。
　　“哥……”卓润喃喃低语，声音在海风中轻轻颤抖。
　　苍祁抬起手，伸向卓润的脸庞。那一瞬间卓润忘了身旁的摄像机和工作人员，忘了他们是在演戏，是在录节目。他五脏六腑灼烧起来，脊髓里窜过战栗的电流，脑筋短路并闪烁着耀眼的火花。
　　下一秒，脸上突然一疼，令他清醒过来。
　　苍祁揪住他的脸颊用力一掐，怪声怪气地说：“这样才不会失去揍你的力量，可别小瞧了哥哥啊！”
　　卓润：“噗……”
　　工作人员也小声笑了起来。卓润抓起沙子丢向苍祁，心说刚才真是太危险了，一不小心就掉进了温柔陷阱里。男神毕竟还是个演员，这演技也是没sei了，搞得他还真以为自己恋爱了。
　　离开海边后，二人又去别的地方转了转。之后的几天也是到处玩玩闹闹，晚上大家聚在一起讲述白天的趣事，爆料同组搭档蠢萌的行为，讨论究竟哪些照片会被选用。
　　由于杏海镇就在海边，不少菜都是以鱼为主。每当苍祁面前出现瞪着眼珠子仿佛挑衅的鱼时，卓润都二话不说帮他处理掉。
　　苍祁嘴上什么都不说，心里却很感激。
　　他自记事起就生活在舅姥爷家，也就是秋芃的舅舅家，名义上则是舅姥爷的儿子。从他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之后，就理解了自己为什么不受待见的原因。
　　他是一个私生子，没人知道他的父亲是谁。纵使后来他追问秋芃千万次，秋芃也只是用发脾气来回应。
　　寄人篱下的生活在他加入剧团带来收入之后好了一些，但在他十一岁那年，舅姥爷夫妻俩出了车祸。没人愿意带他走，他也不知道日后该如何自处。
　　办完丧事之后他在家里呆了一个星期，也不记得是谁给他送来了半条鱼。他感觉不到饿，一口饭都没有吃过，而那半条鱼就在这一个星期里，一点一点地腐烂变质，成为一坨恶心至极，令人作呕的东西，唯独眼珠子死不瞑目地盯着他。
　　他觉得自己跟那条鱼一样，无人问津，唯有慢慢腐烂，直至消失。
　　后来有亲戚过来看他，发现这件事后喋喋不休的数落。具体的词句他想不起来了，印象里都是魔音入耳，仿佛杀人的经文。
　　“阿嚏！”卓润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把其他人都吓了一跳，谭晓朝手里的牌都掉了，赶紧扑上去捂住。
　　苍祁看了看他发红的鼻尖：“不是感冒了吧。”
　　卓润摇摇头：“不会的，我从不感冒，身体好着呢。就是刚才鼻子有点痒。”
　　苍祁点点头：“一般傻瓜都不爱感冒。”
　　卓润在众人的笑声中冲苍祁做了个怪里怪气的表情，心说你就怼我吧，小心我往你身上扔鱼，活蹦乱跳的大鲤鱼。
　　天早就黑了，晚上吃了野猪肉，赏雪过后，工作人员在外面准备最后一个活动环节。
　　因为是最后一天，大家都喝了些酒，情绪高涨，气氛热络。慕霖一个劲儿地吐槽温弥，还把温弥做的面目全非的玻璃制品拿出来展示。
　　“见过这么帅的玻璃碗吗？”慕霖不顾温弥去抢，举起来说，“看看这个造型，好像要生个小玻璃碗一样。”
　　谭晓朝笑声响亮：“是长了肿瘤吧！”
　　慕霖一本正经：“可能是他脑子里的包。”
　　温弥一把按倒慕霖，抢过碗说：“某人真好意思说啊，都把玻璃吹炸了，我要是毁容你负责吗？”
　　慕霖一脸坏笑：“行啊，只要你愿意，我就负责。”
　　温弥哭笑不得：“没见过这么难配合的搭档。”
　　陆之桥吐槽沈香：“我的搭档才难配合，我开了半天玩笑，她就跟没听见一样，一句话不接，搞得我好尴尬啊。”
　　沈香不好意思地笑道：“太对不住桥哥了，我反射弧超长。”
　　陆之桥也不是真的责怪她，只是开玩笑而已，又戳了戳卓润：“这小孩儿还没你经验多吧，接梗可是挺厉害的。对了，听说卓润配了不少BL抓马，H特别多那种，真看不出来啊，老实交代，是不是早已身经百战了？”
　　卓润差点跌倒：“我一战都没有，更别说百战了！”
　　陆之桥一副了然地样子笑道：“我说怎么长了一张处男脸。”
　　卓润：“……”在这挖坑等着他呢。
　　其他人都笑了起来，苍祁突然说：“咱们这行向来是不能以貌取人的，某位大神配了那么多正经爽直的帅哥，现实生活中还不是老不正经，张口就是黄段子，猥琐得无药可救。”
　　陆之桥特有自知之明地拍桌叫道：“救命，我胸口中了一箭！晓朝妹子我需要人工呼吸！”
　　谭晓朝推开他：“那就去死吧。”
　　众人笑作一团，卓润偷瞄了苍祁一眼，嘴唇的弧度克制不住地弯到最大。
　　工作人员推开门：“已经准备好了，各位请到院子里来。”
　　苍祁丢下牌走出大厅，卓润赶紧忠犬一般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是时候给苍老师来十斤活鱼了


第33章 三十三章
　　工作人员在地势稍微高一些的地方开始放烟花，绚丽的色彩在空中团团绽放，映亮了深沉的夜幕。
　　每个人手里都发了一张卡片和一支笔，让他们将愿望写在上面，对下一年做出期许。
　　慕霖和温弥商量着写什么，谭晓朝打算写希望第二季能很快开始制作。
　　陆之桥特别喜欢吐槽：“别都写得那么官方，答案得有意思才行。”
　　卓润咬着笔杆，不知道写什么好，偏头往程洛的卡片上看去，见他写的也特别官方，便又跑去苍祁身边问：“七老师许什么愿啊？”
　　苍祁将卡片翻转过来挡住嘴边的笑意：“不告诉你。”
　　“啧，小气样儿。”卓润晃了晃脑袋，在卡片上写写画画，写完后将卡片交给了工作人员。
　　苍祁也很快写完了，跟大家一起观赏烟花。卓润则躲在一侧欣赏他。
　　程洛看了一会儿被映亮的夜空，转头望向卓润，他犹豫了一下，走过去说：“最近有个新番，也是这个制作公司的，你留意一下试音会，如果可以的话就参加吧。”
　　卓润搂着程洛的肩膀笑道：“还是你最好了，总是想着我。”
　　程洛也跟着他一起笑。
　　旅行结束。返回本市后大家便互相告别，配音工作告一段落，下次再聚到同一个录音室要等到明年了，大家都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
　　卓润开玩笑说：“还是我幸福啊，在很多动画里都有龙套角色，经常能遇到你们这些大神。”
　　慕霖笑着摸了摸卓润的后脑勺：“我也很幸福，之后还有跟温弥合作的动画。”
　　温弥蓝瘦香菇：“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这么不幸……”
　　气氛又变得活跃起来，大家说说笑笑地挥手道别。卓润拿行李的时候，苍祁像是不经意地问起说：“你回山燕路吗？”
　　卓润：“是啊，昨天我妈打电话让我回去呢。”
　　苍祁晃了晃车钥匙：“一起？”
　　“嘿嘿，有顺风车蹭，我怎么会拒绝。”卓润呲着两个小虎牙笑得开心。
　　行李放进了苍祁SUV的后备箱。卓润坐上副驾，用手指勾了勾中央后视镜上挂着的粉嫩猫爪子：“七老师养猫多少年了？”
　　苍祁：“七年。”
　　卓润坏坏地一笑：“这七年里，你都没有喂它吃过鱼吗？”
　　苍祁挑眉斜了卓润一眼：“找茬是吗？”
　　“没没，我哪敢啊。”卓润笑得口不对心，肚子突然叫了几声，好像也在跟着笑似的。
　　苍祁似笑非笑地眯起眼睛：“想吃什么？”
　　卓润确实饿了，也就没有客气，指了指前面不远的快餐店：“就那个吧，方便。”
　　车子开到语音点餐器前，卓润忽然玩心大起，拍拍苍祁的手臂说：“让我来！”
　　他探身到苍祁那边的窗口，对点餐器用鹭裘那种含糊不清的发音说：“超辣鸡白、两对鸡势、埋山七……”
　　点餐器沉默了一会儿，帮他下好了单：一份儿童餐加烤派。
　　“不是吧，”卓润赶紧取消，“我点了那么多，就给我一份儿童餐？”
　　“可能是根据智商判断的。”苍祁无比嫌弃，“正常人谁会点‘鸡屎’。”
　　卓润：“……”
　　两人买好吃的继续路程，卓润在一边吃得开心，沾着一嘴油问：“七老师你不吃吗？”
　　苍祁：“不方便。”
　　“那还不简单吗？”卓润拿着一块鸡排送到苍祁嘴边，眼睛里闪烁着愉悦而忐忑的期待。
　　苍祁看了他一眼，就着卓润的手咬了一口鸡块，继续嫌弃：“你洗手了吗？”
　　“有什么关系，”卓润恶心他，“反正我点的是‘鸡屎’。”
　　苍祁：“……”
　　卓润：“哈哈哈哈哈，你表情太好笑了，好像真的吃了……”
　　“闭嘴。”苍祁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从纸袋里随便掏了个什么塞进了卓润嘴里。
　　“唔唔唔呐呢嗯嗯。”卓润话虽说不出来，可什么都堵不住他的笑声。
　　苍祁又气又好笑，最后还是忍不住乐出声：“别笑得跟智障一样行吗。”
　　卓润晃着脑袋，一点都不介意。
　　苍祁把卓润送到家，卓润跳下车拿出行李，跑到车窗前跟苍祁告别：“谢谢七老师送我，还请我吃鸡，下次我请你吃饭啊！”
　　苍祁正要答应，卓润身后的大门里走出一个女人，乍一看四十出头，也可能只是长得年轻，脸上的笑容跟卓润一样温暖。
　　卓润顺着苍祁的眼神往后看了一眼：“妈！”
　　张女士笑眯眯地走过来：“我儿子终于回来了。”
　　裘裘从她身后窜过来，扒住卓润高兴得要死，尤其是他身上有一股炸鸡味儿，简直太诱人（狗）了！
　　苍祁熄了火，开门下车，温文尔雅地打招呼：“阿姨好，我是卓润的同事，苍祁。”
　　张女士笑着说：“你好你好，进来坐会儿吧！”
　　苍祁看了一眼站在她身边的卓润，婉拒道：“下次吧，今天太晚了，就不打扰了。”
　　“别这么客气，什么时候过来，阿姨给你做好吃的。”张女士特别亲切。
　　卓润打了个哆嗦，在她身后做了个鬼脸，那意思不言而喻——小心黑暗料理。
　　苍祁忍着笑跟二人告别。待白色的SUV开走后，张女士说：“你同事怎么这么帅，只在幕后配音也太浪费这颜值了。”
　　“可不是吗，”卓润不能再同意，“不过他也是演员，舞台剧的。”
　　张女士一脸灿烂：“长那么帅，声音还好听，小姑娘还不得被迷死。”
　　“老多粉丝喊着要嫁他呢。”卓润心说，你眼前这个小伙子也已经被迷死了。死得透透的。
　　张女士：“那你穿没穿秋裤？过来我检查一下。”
　　卓润：“……”他老妈的逻辑是个谜。
　　车子开出很远，苍祁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消散，好像那对母子身上有什么放射性或感染性的物质，能让人笑个不停。不过等车子开进自家院子，苍祁便笑不出来了。
　　他把车子停进车库，站在院子里感觉浑身发冷。草坪上乱七八糟地散落着酒瓶、高跟鞋、女人的内衣和避孕套，还有一些可疑的透明包装袋，光是看这一地狼藉，都可以想见之前有多少人在这里狂欢纵欲。
　　前一刻的松弛心情瞬间凝固冷却，他想到秋芃还打着石膏的腿，顿时怒从中来。
　　当他走进更加凌乱的屋子看到小七的时候，几秒钟之前的怒火腾地窜到了天际。小七厚实的毛被剃得乱七八糟，有几块秃得厉害，皮肤上还有血痕，耳朵也破了一只。
　　它没什么精神，见了苍祁也只是跑过来软软地蹭了几下，便又缩回到楼梯下面阴暗的角落团成一团。
　　苍祁两颊收紧，手指发抖，一步一步朝楼上走去。刚踏上二楼，便听到走廊里传来很大的动静。
　　他走到秋芃卧室门前，听着里面令人作呕的声音，猛地抬腿踹开了房门。
　　里面传来两声惊叫，床上的二人赶紧捂着被子坐了起来。秋芃见是苍祁，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无比生气，声音尖锐地叫道：“又抽什么风，出去啊！”
　　崔景延一脸烦躁，却也没拿苍祁当回事，回身去摸床头的烟盒。
　　苍祁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去，将一丝/不挂的男人从床上揪了起来。
　　崔景延吓了一跳，挣扎着喊道：“干什么你？！”
　　苍祁的手像是铁钳一样牢牢箍在崔景延的手臂上，任凭他怎么用力都无法摆脱。他光着屁股，狼狈又羞恼，把世界上最难听的词儿都一口气骂光了。
　　苍祁像是听不见一样，一路拖着崔景延到了阳台，用力一掀，将他丢了出去。


第34章 三十四章
　　冬天的水温接近冰点，崔景延跌入泳池后迅速从水面跃出，手忙脚乱地爬了上来，光着身子在寒风中战栗。
　　他不知该先破口大骂楼上那个疯子，还是先庆幸阳台正下方就是游泳池。他抬头一看，正对上一双比水温还低的眼神，崔景延狠狠打了个哆嗦。
　　事后他一再跟人发誓，当时苍祁的眼神，写满了“没想到游泳池里竟然蓄水”了的遗憾。
　　秋芃拽过睡衣胡乱披上，一瘸一瘸地冲到阳台在苍祁背上一顿乱打：“你神经病啊，就是看不得我日子过得舒心是不是，我上辈子跟你有仇吗？”
　　“我神经病？”苍祁抓住她细弱的手腕，指着她的石膏腿说，“你伤还没好，就在家开趴体喝酒，院子里乱糟糟的都是什么你给我说说？你是不是还嗑药了？这就是你盼着我走的原因？”
　　秋芃探头往下看了一眼，用力扭脱苍祁的手，抱起地上的衣服从阳台上丢了下去，随后一拢头发，迎着苍祁受伤而愤怒的眼神说：“这是我的家，我的房子，我爱干什么就干什么，你凭什么跟我吼！”
　　苍祁嘴唇动了动，胸口剧烈起伏：“那小七呢，你的朋友都是变态吗？”
　　“不就是一只猫吗，死了我再赔你一只，”秋芃华丽美妙的声音仿佛被尖锐的冰锥刺穿撕裂，每一个豁口都刺着尖锐的边缘，不断凌迟着苍祁的耳膜，“又不是什么名贵血统，只是不知道哪跑来的野猫，路上一抓一大把，有什么了不起的！”
　　“死了我再赔你一只”这句话令苍祁额角跳个不停。小七不是他养的第一只猫，他刚被秋芃接回来的时候，曾有人送了一只英短给秋芃，被他当成宝贝宠着、爱护着。
　　初中毕业那年假期，他第一次独自去旅行，等回到家却得知，那只猫被秋芃弄丢了。
　　或许对有些人来说，宠物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能跟商场里买回来的玩具一样，坏了、旧了、不喜欢了就可以随手丢弃。
　　但对苍祁来说，他养的猫不是宠物，而是家人。他不知道父亲是谁，母亲又拒绝承认他，虽然跟母亲生活在一起，却连“妈”都不允许叫出口。
　　上学的时候就性格孤僻，鲜少与人来往，回到家里也总是独自一人，唯有他的猫陪着他，跟他一起笑，舔去他的眼泪。
　　秋芃弄丢的不仅仅是一只猫，丢的是苍祁的感情。
　　“你明知我有多在乎小七。”苍祁说完这句话，便再难以继续，声音哽在喉咙里，凝结在无情的空气里。
　　秋芃仿佛感受不到苍祁此刻的心情，抱着胳膊退回到温暖的房子里，隔着在地上的金属轨道对苍祁说：“对你来说小七比什么都重要吗？拜托你清醒一点，这么大人了还把感情寄托在一只动物身上，可笑不可笑？年纪越大越不懂事，你冲我吼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是谁？当初要不是看你可怜，我一时心软把你接回来，谁知道你现在在哪又是什么德行！我真是后悔把你接回来，怎么好像给自己找了个食古不化的爹一样！当初压根就不该把你生下来……”
　　她削尖了的嗓音吐出一个个棱角锋利的文字，它们在苍祁头顶盘旋不散，时不时疾速落下，划得苍祁遍体鳞伤。
　　“谢谢你，”苍祁声音艰涩，“谢谢你施舍了我这十五年的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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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珊为卓润争取到了《今天Ta表白了没有》这部动画的试音机会，卓润立刻给程洛发微信，说自己要应征XXX这个角色，如果能成功的话，他们又可以为同一部动画配音了，老天保佑啊！
　　他拿到资料后仔细看了几遍，对着录音反复练习。
　　这是个恋爱番，讲述了五对CP的爱情故事，卓润试音的角色是一个运动达人，足球场上的追风少年，每次他踢球的时候，很多女生都会在场边尖叫。但他对感情却特别羞涩腼腆，暗恋班长三年，始终不敢开口表白，这三年里甚至没有跟班长说过一句话。
　　眼看毕业季就要到来，他们即将各奔东西，若是再不表明心意，恐怕就没有机会了。究竟要让她了解自己的心情，还是将三年来的暗恋埋在心底，少年陷入了纠结之中。
　　卓润很能理解暗恋的心情——犹豫不决，迷惘踌躇，眼里是他，心里也是他。经常有想要说出口的冲动，却在看见那个人的一瞬间退缩。究竟在害怕什么呢？
　　暴露心意如同让自己变得透明，而让自己在别人面前完全透明，除非内心真的十分强大，否则很难轻易做到。
　　表白被拒绝还不是最可怕的，怕的是对对方造成困扰，从此以后对方会有意躲开。
　　一想到喜欢的人故意躲着自己，卓润就跟角色一起难受起来。
　　试音会上，卓润带着这样的心情为角色配音，自己感觉完成度还可以。走出录音室的时候，他看到了程洛，赶紧跑过去问：“还没到你啊，我看应征XX的声优可不少。”
　　“我改主意了，角色换成XXX了。”程洛微笑着说了一个卓润无比熟稔的名字。
　　卓润愣了愣，旋即露出笑容，认真地说：“加油，你的话肯定没问题。”
　　卓润坐电梯离开的时候，还有点回不过神来，虽说这不算什么，可程洛之前说过，他要应征的角色是另外一个，怎么会临时改主意呢。
　　卓润心里嘀咕了一阵，走出大楼便忘得差不多了。他租住的房子暖气坏了，这几天都是回家住。晚上吃过爱心黑暗料理之后，他胃里泛着酸水葛优瘫在沙发里，举着手机打农药。
　　十点多的时候卓沛回来了，带着一身酒气，人倒很清醒，要不说这一家子都是千杯不醉的基因呢。
　　不过张女士还是捧出了有特殊疗效的果蔬汁：“总在外面吃吃喝喝，肠胃越来越脆弱，来把这个喝了，补充维生素、叶绿素，清理肠胃还排毒。”
　　“以后拍广告，就找你去做代言人了。”卓沛接过来，味觉麻木地一饮而尽。
　　卓润嘿嘿地乐了，放下输得体无完肤的游戏说：“哥你最近忙什么呢，好长时间没见你了，你是不是长高了？”
　　“奔三的人还能再发育一次？”卓沛扯开衣领在弟弟身边坐下，打了个气味诡异的饱嗝，“投资拍电影啊，《录魂斋之妖陵探宝》知道吗？”
　　卓润目瞪狗呆地看着他亲哥：“那部电影是你投资的？”
　　“投了点儿，算是试试水。”卓沛摸了一把卓润的脑门，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了，“怎么了，没想到你哥这么帅？”
　　投机倒把的奸商做什么都不奇怪。卓润：“那倒不是，我有个认识的人，要给这部电影配音。”
　　卓沛：“谁啊？”
　　卓润：“苍祁！就是那个超有名、声音好听人还帅的。”
　　“你说话就说话，激动什么。”卓沛想了想，“啊，给男主角配音的首选。配音这东西，谁都无所谓，‘普通发嗦’得好就行。”
　　卓润鄙视地看着这个外行：“你懂什么，一个专业的好声优能塑造出深刻的灵魂。男猪脚sei啊？”
　　这个卓沛倒是记得清楚：“崔景延，一个近期走红的小鲜肉，你不是看新闻了吗，眼睛长哪了？”
　　卓润：“……”这是什么样的孽缘啊，苍祁真的会接这部电影的配音工作吗？
　　“那家伙行吗，好像只演过几部很水的偶像剧吧？”卓润质疑道。
　　这回轮到卓沛鄙视他了：“你懂什么，现在的商业片不都是小鲜肉演的吗，有颜值就行了，演技都是浮云。”
　　不过他还是实话实说：“这部电影其实还是很有看头的，我心目中也有更加符合男主角气质的人选，不过我们公司毕竟占小头，养着那小子的富婆可是主要投资人。”
　　卓润直起身：“他被包养了，谁啊？”被包养的小白脸还跑到外面偷腥？而且还是跟比自己大将近一轮的女人，他是有多缺乏母爱啊！
　　卓沛说了个名字，卓润没听过，心里只是想，秋芃身上能榨出几滴母爱来？但凡有一咪咪的话，苍祁也不会因为母亲骨折卧床而感到开心。
　　究竟要被逼到怎样的地步，才会生出几分对亲情扭曲的执着？这么一想，卓润胸口有些发闷，下意识拉住了卓沛的胳膊：“哥，你对我真好。”
　　卓沛打了个激灵，掉了一地鸡皮疙瘩：“肉麻死了，有病赶紧吃药。”说着跑上楼洗澡去了。
　　年底的见面会在可容纳七千人的会馆举行，因为就要过年的缘故，举办方想要办得热闹隆重一些，最后要给观众好好拜个年，之前旅行时的赏烟火许愿也是这个意思。
　　活动中众人需要简单cos一下自己的角色，战斗团的服装好办，统一穿黑色军式夹克、白色靴裤和黑军靴就行。
　　倒是“反派”组的服装比较有个性。卓润想到若是苍祁穿上卡拉斯那件黑色长风衣、戴上银白色的假发和红色美瞳，得美成什么样啊。
　　稍微想想他就肝儿颤，真怕到时亲眼看到，他会忍不住扑上去抱大腿：欧尼桑，请虐我！
　　所有相关声优都转发了官方先行上映会的微博，苍祁也不例外。还是老样子，没有文字评论，不过这一次却发了张照片。
　　照片的内容是一个手绘的很Q的小人儿，微微一笑很邪魅，脸上还戴着一副眼镜，右上方画了个闪耀的十字星，为画面增加了“叮”的一声。
　　粉丝们见惯了苍祁的高冷优雅，突然发现男神卖萌，立刻少女心荡漾——
　　“苍祁大大画得好萌啊！www”
　　“不会画画的演员不是好声优。”
　　“我7真是多才多艺，默默保存下来……”
　　卓润左看右看，总觉得那个小人儿无比眼熟。他把自己的台本拖过来翻了翻，果然在里面找到了原版。
　　唯一不同之处，就是苍祁的照片里那个小人儿脸上多了副眼镜和“叮”。
　　难道是那次苍祁捡到他台本的时候，偷拍了他的画？哈哈哈，男神竟然会做这种事！
　　就在卓润偷着乐的时候，苍祁再次转发了自己这条微博，这一次终于有文字内容了——
　　图中只有眼镜是我画的，原版作者在这里@抃风舞润
　　卓润心口砰砰直跳，心说我要火了！
　　在他转发的官方微博评论里，果然冒出一大堆苍祁的粉丝组成的观光团。卓润翻看粉丝们有爱的评论，内心满满的粉色泡泡。
　　再看那个戴眼镜的小人儿，莫名有种他跟苍祁合体的感觉。
　　啊啊啊，好羞耻！(*≧▽≦)
　　卓润是第一次参加见面会，紧张激动又兴奋，提前为各环节的话题做了准备，生怕到时候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等到彩排的时候，卓润才知道他们不需要cos得那么还原，只有统一定制的服装与剧中一样。不过苍祁的cos的确是做到了100%的还原，比卓润想象中还要美，简直美得令人发指。
　　不过他却没了扑上去的欲望。
　　苍祁的人形等身看板立在墙边，脸上是平时难得一见的笑容。
　　好虚伪的纸板人……与男神同台的愿望落空了，卓润心里一阵失落。
　　“怎么了，苍祁不在就高兴不起来啊？”谭晓朝调侃他，“我们这么多可爱的前辈你都看不见吗？”
　　卓润不好意思地笑了，心说他表现得有那么明显么？
　　造型师给卓润简单弄了弄头发，在他脸上拍了不知什么东西，他对着镜子看了看，感觉自己英俊非凡，闪闪发光。
　　越是临近开场，卓润便越是坐立不安，手心里都是汗。按照工作人员的指示走到准备出场的位置等候时，他偷偷往外看了一眼，场下黑压压一片，无数彩色的荧光棒在挥舞。
　　程洛凑到他耳边悄声说：“别担心，主持人不会让你没话说，其他前辈也会照顾你的。”
　　“你现在也算是身经百战了哈。”卓润调侃了几句，想吐槽“场面吓人”，突然听到了苍祁的声音。
　　“晚上好，感谢大家能够来到会馆参加《堕落之源》的见面会……”
　　苍祁迷人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出的一瞬间，场内的尖叫瞬间汇集成惊人的声浪直冲棚顶。卓润血液沸腾，差点就跟着观众一起喊出声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是不是又粗又长~~


第35章 三十五章
　　“……请原谅我今天的缺席，不过我‘亲爱的弟弟’会代替我陪大家一起观看动画。”
　　原来是苍祁为活动开场必须的注意事项所进行的录音，卓润刚刚飞起来的心情又落回了地面。
　　不过“亲爱的弟弟”又让卓润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不知为什么，心里除了小激动之外，还有点小羞涩呢。
　　台下的观众发出遗憾的叹息，却又抱着十分理解的态度愉快地享受苍祁的声音。宣布所有活动注意事项后，场内观众突然默契十足、异口同声大喊——
　　“苍祁，生日快乐！”
　　卓润一怔，下意识在脑门上拍了一巴掌。他怎么给忘了，今天是苍祁的生日！他这样还怎么好意思声称是资深痴汉协会的头号痴汉呢？
　　“我好自私，”卓润咬着嘴唇，热泪盈眶，“竟然只记得想着自己的第一次活动，把男神的生日都给忘了，可耻！”
　　慕霖在一旁忍不住笑：“你怎么戏这么多，一会儿笑一会儿发愁，你看看就这么几分钟，你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了。”
　　卓润乐了：“我哥总说我是多动症儿童。”
　　慕霖拍了拍他：“别紧张，观众都很捧场的。”
　　卓润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活动正式开始，《堕落之源》的OP响起，他随其他人一起走上舞台。
　　OP充满动感的节奏再次点燃了观众的热情，四位人气声优的出场更是让台下尖叫连连。卓润什么都看不清，就觉得头顶好像有九个太阳，晒得他都快化了，他急需一个后羿来解救。
　　主持人语速很快，稍不留神就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解释活动主题后，他请每一位声优做自我介绍。
　　程洛作为主角，自然是站在第一位，做过介绍后又跟观众互动了一下。
　　鹭裘作为主人公的好基友，也是第二个出场人物，程洛之后紧接着就是卓润。
　　他握紧湿漉漉的话筒，稍微思考了一下，特意提高了声调，模仿卡拉斯的声线说：“‘我亲爱的弟弟’去哪了？”
　　卓润模仿不出苍祁清冽高冷的声音，但语气学得惟妙惟肖。台下传来大笑，慕霖适时地调侃：“你怎么回事，彩排的时候明明没有这一段！”
　　卓润笑着挥手跟观众打招呼：“大家晚上好，我是卡拉斯的弟弟鹭裘，我哥哥今晚没有来，我就代表我们‘鸟类’一家好了。”
　　《堕》中只有这对悲情兄弟的名字里含有鸟类的名字，观众热情地鼓掌，工作人员反应很快，适时地把苍祁的人形看板搬到了舞台上。刚才还只是礼貌性鼓掌的观众突然情绪满点，啊啊啊啊地尖叫起来。
　　卓润心里哭笑不得，一个纸糊的男神，比他一个大活人还受欢迎一万倍，这让人情何以堪呐。
　　之后的环节中，卓润一直在出汗，基本插不上话，被灯光烤得眼前冒金星。
　　对动画的感想谈完后，见面会进入了free talk环节，主持人提起了他们之前的慰劳旅行，屏幕上也出现了他们在杏海镇录制的视频剪辑。
　　卓润和其他人一字排开坐在台上，从台前的小屏幕上观看。当时不知道其他组的情形，现在看到还觉得挺有趣的。
　　之后他们互相偷拍的照片也一一出现，陆之桥和慕霖两个人都喜欢开玩笑，把照片拍摄当时的情形编得天花乱坠，惹得场下一阵阵哄笑。
　　最后是“相爱相杀兄弟组”，第一张照片出现，台下就开始爆笑，卓润一激动从椅子上滑了下来。
　　他万万没想到，苍祁竟然偷拍了他的睡相，他更想不到的是，自己的睡颜竟然惨得一塌糊涂。他半夜踢了被子，姿势像个翻肚皮的青蛙，睡得一脸天真，满满的傻气。
　　“这不是我！”卓润在笑声中哀嚎道。
　　类似的还有很多，苍祁很明显是专挑卓润犯傻的时候拍。等到放出卓润拍的照片，台下从爆笑转为尖叫。
　　制作玻璃器皿时眼神专注而认真的苍祁，迎着海风微微眯起眼睛的苍祁，在雪中展开笑容的苍祁，烟花下静默出神的苍祁……
　　每一张都是痴汉视角，把男神拍得帅炸天际。
　　不过还好，最后一张，卓润扳回一局——苍祁被鱼吓到的惊恐脸。
　　观众哈哈大笑，卓润心里终于平衡了许多。
　　他以为这就完了，没想到照片放映结束后，大屏幕上又放了一段视频。
　　“你说过，要带我去看海的……”
　　卓润一手捂着脸笑cry，没想到节目组竟然把这个放出来了，这得有多中二啊！！！
　　台下传来低声尖叫，很快就没了动静，所有人都在认真地观看海边二人的背影，仔细听他们的对话。阵阵海浪声中，卓润的低音炮深情款款，苍祁的声音如风一般空灵苍凉，加之联系到动画剧情，给人无限悲凉的感觉。
　　苍祁缓缓转身，沉沉看着卓润，镜头拉近给了他一个面部特写，卓润内心与台下观众同步惊叹。
　　“仅仅有着温柔的心，是无法保护重要的人的……”
　　“哥……”
　　视频到此淡出，剪掉了之后苍祁掐住他的脸蹂/躏的部分，画面处理得仿佛一部微电影。台下暴起掌声，卓润依稀看到前几排有不少妹子捂住了嘴，可能是被感动得流泪了。
　　见面会接近尾声，工作人员将那天他们许愿的卡片拿到了台上，道具做了一棵树，那些卡片都挂在上面，大家随手摘下，念出上面的文字。
　　谭晓朝特别可爱地跳起来摘下一张卡片念道：“希望明年还能跟大家一起为《堕落之源》配音——卷耳。哇，沈香这个卡片写得中规中矩的。”
　　慕霖：“下次旅行去泡温泉吧，哈、哈、哈——卓裘裘。”
　　一片笑声中慕霖把卡片戳到卓润胸口：“小学生吗你，就想着出去玩。”
　　卓润笑着摘下一张卡片，躲着慕霖的攻击边跑边念：“同屋的孩子有多动症，还话痨。不知为什么想起了家乡的寺庙，可能他絮叨起来像是和尚念经吧。小时候还曾想过要当和尚的，希望明年能六根清净——苍七。”
　　慕霖搂着苍祁的人形看板说：“那个‘孩子’你放过苍祁吧，这样的美男子，你忍心让他出家吗？”
　　台下已经笑疯了，卓润一脸生无可恋，几乎可以想见苍七在写这番话的时候是怎样一张嫌弃脸。
　　最后众人在台上鞠躬祝大家新年快乐，在温暖愉快的音乐中结束了见面会。
　　在后台换衣服的时候，那种亢奋的情绪还未退去，大家七嘴八舌地说起各个环节的趣事，卓润很遗憾地说：“可惜七哥没来，不然真想看看他见到自己被鱼吓到那张照片的反应。”
　　温弥像是想起什么，对他说：“你回家吗？”
　　卓润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制作方给每一位声优准备了礼物——一盒上等牛肉，光是看精致的木盒就知道价格不菲。温弥说“制作方给苍祁也准备了礼盒，你不是跟他住得很近吗，能不能顺便帮忙捎过去？”
　　卓润接过礼盒，有点纳闷地说：“温老师你怎么知道我……跟他住得近？”
　　温弥：“他跟我说的啊，那次聚餐你不是还送他回家来着吗。如果你不方便的话，我就先拿回去，等下周见到他再给他。”温弥跟苍祁在另一部动画里还有合作，所以每周都能见面。
　　卓润：“没什么不方便的，反正也顺路。”
　　温弥笑着跟他道别：“那就辛苦你了。今天表现不错哦！”
　　卓润：“嘿嘿，温老师路上小心。”
　　今天是苍祁的生日，他没有来参加活动，可能是跟秋芃在庆祝。卓润只是有点小心思，他想见见苍祁，跟他说一句“生日快乐”。
　　“我真是自私啊，”回去的路上，卓润感慨地自言自语，“祝他生日快乐，不是为了让他高兴，而是想满足自己的幸福感，可耻！”
　　“可耻少年”提着两个沉重的礼盒回到山燕路，一路来到苍祁家门口。他没有给苍祁打电话，若是苍祁不在家的话，他就把礼盒先拿回去，明后天再送过来，总好过在温弥那里放上一个星期。
　　大门没锁，卓润用肩膀轻轻顶开门，一边探头探脑地走进去一边小声喊：“打扰了，有人在家吗，没人的话，新鲜的上等牛肉我就全都吃了哦。”
　　别墅里亮着灯，他走到门廊上敲了敲门，有个陌生女人打开拴着链锁的门警惕地问：“你找谁？”
　　“你好，请问苍祁在家吗？”卓润很有礼貌地问。
　　那女人一脸茫然：“谁？你找错地方了吧？”
　　卓润愣了愣，刚要解释，听到秋芃的声音传了出来：“谁呀？”
　　“秋……姐姐好，是我，苍祁的同事，咱们见过的！”卓润探头说。
　　秋芃出现在那个女人身后，穿着一条真丝吊带睡裙，勾勒出身体美好的曲线，头发慵懒地散在肩膀和背上，脸上还带着昨天的残妆，却一点也不难看。她光着脚站在冰凉的地板上，涂着冰淇淋蓝色指甲的脚趾微微蜷缩。
　　“哦，是你啊，”秋芃好不容易认出卓润，敷衍地笑了笑，“有事吗？”
　　卓润解释了一下来意。看起来苍祁并不在家，不过牛肉可以交给秋芃。他只是有些遗憾，不能当面跟苍祁说一句祝福的话。
　　秋芃没接礼盒，淡淡地说：“他搬走了，你要想找他的话，我这里倒是有地址。”
　　秋芃进屋拿出手机，打开一条消息给他看，带着不知何年何月的怨气讽刺说：“走就走呗，还告诉我地址，真是多此一举。”
　　卓润认真记下地址，道谢后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说：“今天是苍祁的生日。”
　　秋芃脸上的表情，很明显是不记得这件事。但即使经过外人的提醒，她也没什么反应：“哦。”
　　“打扰了，”卓润左右手都提着礼盒，只能用脚尖顶开大门，想了想又咽不下这口气，转头说，“大婶再见！”
　　秋芃的表情瞬间变得难看，卓润赶紧跑了。
　　他坐车返回市区，一路上都回想着刚刚见到的秋芃的样子。
　　四十五岁的女人，看上去说是二十五也毫不夸张。稍微往年轻打扮一下，完全可以冒充少女。时间对她格外纵容，任凭她如何挥霍、又如何用烟酒大/麻和纵欲来消耗自己，岁月的屠刀却始终没有落在她身上。
　　有些人看上去也很年轻，皮肤、姿态都保持着低于本身年龄的状态，但眼神就不行。生活一天一天过去，没有人能够跳跃时间，所有经验、阅历的积累，心态的改变，都会在眼睛里呈现，举手投足间也会散发出与自身相符的那个年龄层的气质。
　　她不一样。
　　她看上去就好像始终活在20岁左右的某一天，永远不会前进一步。
　　美则美矣，却说不出的别扭难受。尤其她提起苍祁的时候，丝毫没有身为母亲对儿子的那种关爱和亲情，仿佛在说一个不相干的、甚至瞧不上眼的人。
　　卓润心里堵着一团棉絮似的，怎么都不痛快。
　　苍祁的新住址在繁华商圈的一座公寓里，需要在楼下接通门禁电话才能开门上去。卓润按了半天也没动静，给苍祁打电话又不接，在门口转了半天，直到引起保安的注意，才悻悻然地退到一旁。
　　冬夜的寒风从毛领子缝隙里吹进来，卓润缩了缩脖子，看了一眼时间，脚步缓慢地往大门口走去。
　　他突然想到，是不是工作上没有了交集，苍祁就不会再在他的生活里出现了呢？他是不是太过理所当然地关心苍祁，而在苍祁看来，他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或者仅仅是个曾经一起工作过的人？
　　卓润微微垂着头，快到门口的时候，视线里出现两条修长笔直的腿，和一个宠物箱。
　　他在路灯下抬起头，正对上苍祁意外的眼神。
　　卓润没想到能在这里与苍祁巧遇，愣在那里忘了说话。苍祁似乎也有同感。二人互相凝视着，许久都没人开口。
　　“你怎么……”
　　“这么晚……”
　　二人又不约而同地开口。
　　卓润笑着揉了揉鼻子，突然一惊，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又咧嘴笑了：“还来得及！”
　　苍祁：“什么来得及？”
　　卓润大喊道：“七哥生日快乐！”
　　苍祁微微张大眼睛，看着卓润冻红的鼻尖和耳朵，在卓润真诚的笑容中怔住。吹着寒风的黑夜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们团团围住，蠢蠢欲动，却唯独无法侵蚀被路灯笼罩的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第36章 三十六章
　　祝福的话语说完，二人均陷入沉默。过了好一会儿苍祁才说：“你怎么知道我住这？”
　　卓润晃了晃手里的礼盒：“制作方送的，我本想顺路给你送过去，结果听说你搬出来了。”
　　苍祁很诧异：“你从会馆回到山燕路，又返回市里跑来这边……”
　　他顿了一下，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语气继续：“就为了跟我说一声‘生日快乐’？”
　　卓润还真没想这么多，从秋芃的别墅出来，他什么都没想就直接跳上了返回市里的车。被苍祁这么一问，自己也觉得有点过于热情了，顿时脸红着编了个理由：“我……突然想起来明天早上要早起去试音，怕住在家里来不及，所以就回市里了，然后想着把牛肉给你送过来……”
　　他租住的房子跟这边一点都不顺路，这借口实在编得很烂。
　　苍祁没有揭穿他，只是说：“谢谢。”
　　他声音有些颤抖，随后便陷入安静中。
　　卓润尴尬不已，赶紧转移话题，指了指宠物箱说：“你这是去哪了，还带着小七。”
　　苍祁提着宠物箱的手紧了紧：“刚从医院回来。宠物医院。”
　　“小七生病了吗？”卓润弯下腰往宠物箱里看去，小七缩在角落里，双眼无神地瞟了他一眼。
　　好一会儿都没听到回答，卓润诧异地直起身看回苍祁，发现他脸上蒙了一层霜，眸光在路灯下漾起一层水色，被风一吹，颤动不已。
　　仿佛拿出了很大的力气，苍祁才艰难地出声：“黄疸型肝炎。”
　　卓润吸了一口冷风，头皮麻酥酥的。这种病很难治好，很多猫在得病之后日渐消瘦，无法进食，直到气绝。
　　他张了张嘴，又不知说什么好，二人再度陷入沉默，耳畔只有风声和马路上的车声，衬得夜色更加沉寂。
　　苍祁往小区里走去，经过卓润身边时低声说：“上来坐坐吗？”
　　“哦。”卓润呆呆地应着，条件反射地跟在苍祁身后回到了他的住处。
　　进门后苍祁随口问：“上映会怎么样？”
　　卓润叹息说：“不知道，我完全晕了，等片段流出之后上网看吧，从弹幕能更直观地了解观众的反应和看法。”
　　换鞋的时候，卓润把两个礼盒暂时放在鞋架上，松开手的时候才发觉两只手几乎张不开了。
　　为了保鲜，礼盒里塞满了冰袋，牛肉冻得硬邦邦的，加上木盒本身的重量，这来回折腾又在外面站了那么久的时间里，卓润的两条胳膊都失去知觉了。
　　苍祁看着他被勒得红肿的手指，忍不住说：“你是傻瓜吗？”
　　卓润揉了揉手臂，乐呵呵地说：“可能是。”
　　苍祁搬家显然很仓促，偌大的房子里空空荡荡，墙边堆着一排纸箱，里面的东西还没有取出来。
　　对这些事情，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打开宠物箱将小七抱出来后，卓润心口不由得一紧。
　　俗话说得好，十个橘猫九个胖，还有一个特别胖。原本圆滚滚的小七，如今瘦成了一条，身上的毛发干燥地刺着，一双眼睛半睁不睁，毫无神采。
　　它身上的毛七零八落，被剃得一块一块。唯一白色的那条腿被整齐地刮掉一圈毛，还缠着渗出血点的胶布。
　　苍祁把小七抱到小一点的卧室里，在床上铺好垫子，把它放了上去。它没什么力气，就着那个姿势将前腿收在怀里，趴着一动不动。
　　“这段时间都在输液吗？”卓润问。
　　苍祁看着小七：“嗯。”
　　发现小七出现问题之后，苍祁带它去了本市最好的宠物医院，医生说可能是吃了什么有毒的物质，看情况不是很好。
　　连续一个多星期的输液下来，小七一点都没见好转，医生每次都含糊其辞。苍祁虽然不愿意承认，内心深处却也隐隐意识到小七可能是不行了。
　　这种病糟糕之处在于还有并发症，且需要大量进食，但得病的猫却固执地绝食，吃下去也会吐出来。
　　苍祁一次次试着给它喂饭、喂水，它却残忍地牙关紧闭，任凭汤汤水水从嘴边掉下来。看着它一点一点消耗着自己的生命，苍祁内心的无力感和愤怒感交织在一起，令他心力交瘁。
　　“怎么会这样啊。”卓润摸了摸小七，它浑身滚烫，显然是在发烧，这也是黄疸型肝炎的症状之一。
　　苍祁在地板上坐下，守在床边，默默看着形销骨立的小七。在宠物医院的时候，他见到了很多送去治疗的动物，有一只十岁的老狗，长得挺丑，躺在那里奄奄一息。主人是个五十多岁的阿姨，让医生无论如何都要救它，即使手术要花上几万也无所谓。
　　在那种地方，才能见到感同身受的人。换做其他人，多半还要嘲笑他们的多愁善感。
　　卓润看着苍祁，想到他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乎的小生命一点一点死去，对他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必然是煎熬。
　　卓润咬着嘴唇思量许久，突然跳起来就跑。
　　苍祁尚在讶异，下一秒卓润又回来了，手里晃了晃门钥匙，急切地说：“我很快回来，等我！”
　　说完不等苍祁回答，便又风风火火地跑出去了。
　　苍祁怔了一会儿，转头将脸贴在小七滚烫的身体上。
　　秋芃经常说——你别那么天真地把感情寄托在一只动物身上好不好。
　　可他又该将感情寄托在哪里呢？
　　人人都想要得到爱，也想要付出爱，从一开始是与父母亲人之间交互感情，之后遇到心爱的人互相托付心意。
　　但苍祁从一开始就什么都没有，他七岁就像模像样地在剧团演戏，可以说算是开始了工作，身边没有人关心他的喜怒哀乐，想要什么，讨厌什么，也没有人心疼他累不累，有没有人欺负他。
　　大家只会说，苍祁真棒，天才，好厉害。
　　当秋芃将他接回去的时候，他不知道有多高兴，能够跟母亲生活在一起是他每一年给自己过生日时许下的愿望。
　　但等待他的不是温暖的怀抱，温柔的责备，温馨的家。他很少见到秋芃，因为询问父亲是谁，迎来了人生中第一记耳光。
　　他还记得第一次抱起那只小猫的感觉，心里好像有一团坚硬的东西缓缓融化。从那以后，日日夜夜陪着他的，就是一只猫。
　　那只猫丢了之后，整整一年里，他时常做噩梦，要么是自己变成一只瞎眼猫被人追杀，要么是那只猫死状可怖的样子。
　　沉重得叫他喘不过气。
　　六年前那个夏天的某个早晨，苍祁听到了奇怪的挠门声。他走过去打开门，看到那个小家伙蹲在门口，歪着脑袋看着他。
　　视线相对的一刻，苍祁和小七仿佛就认定了彼此，这种感觉很难用语言描述清楚。他打开房门，打开人生的门，让那个骄傲的毛绒绒的家伙堂而皇之地走了进来。
　　而现在，它却似乎想要离开他的人生，跟来的时候一样任性，丝毫不考虑他的心情。
　　往昔的记忆枝节蔓生，在他的胸口刺入荆棘。鲜红的血液滴落在地，自他经过之处绽开一朵朵色泽糜艳的花，刚刚盛放便荼蘼衰败，枯萎成一团团黑色的阴影。
　　这样的路，他究竟还要走多久？
　　苍祁拖过一条薄薄的毯子盖在小七身上，见它毫无知觉地一动不动，内心翻涌起酸涩的苦痛。
　　外面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愣头愣脑的多动症儿童又风风火火地跑回来了。
　　“你去哪了？”苍祁看着他手里提着的袋子，第一反应是他去买夜宵了。
　　卓润冻得耳朵和鼻尖通红，将裹着寒气的外套脱掉丢在一旁，冲进小卧室里将袋子放在桌上，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掏了出来。
　　唯一能算得上食物的，就是一盒盒猫罐头。苍祁说：“你买的都是什么，猫粮的话我这有的是，只是它无论如何都不吃……”
　　“你就是太宠着它了，这时候就得采取强硬措施，不能心软。”卓润一边掏一边说，“这是进口店里买的专门的药、配合药物治疗的保护肝脏的猫粮。”
　　还有一堆注射器和两个形状怪异的工具。
　　苍祁沉声说：“我试过了，只要稍微强硬一点，它就会拼命反抗。”他胳膊上全都是抓痕，手指还被咬破了几个口子。
　　卓润调皮地笑了一声：“所以除了专业工具之外，你还需要一个小护士——也就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猫护士卓小润闪亮登场


第37章 三十七章
　　“卓护士”雷厉风行，说干就干。他四下看了看，相中了小七身上的薄毯子。他撸起袖子，用毯子将小七裹成个粽子，只有小脑袋露在外面。他将“七粽子”塞到苍祁怀里说：“抱紧了，千万别让它把爪子伸出来。”
　　苍祁莫名其妙地抱紧小七，卓润去接了一杯纯净水，用没有针头的注射器抽了一管放在旁边，又拆出一颗药丸塞进形状奇怪的工具前端。
　　“这叫推药器。”卓润站在苍祁面前扎了个马步，左手摆了好几个姿势才确定哪个角度比较合适，掐着小七的两腮迫使它张开嘴。
　　小七开始不安分地挣扎，苍祁赶紧收拢双手按住它。
　　卓润将助推器伸进小七嘴里，几乎要戳到嗓子眼儿。苍祁感受着小七的挣扎，不禁露出了几分心疼的神情。
　　“不直接推到喉咙里，它还会吐出来的。”卓润将药丸推进去，动作迅速地丢开退药器，抓起注射器将准备好的水推进了小七嘴里。
　　小七艰难地吞咽着，卓润又给它送了两管水，这才示意苍祁可以放下它了。
　　“等半个小时吧，”卓润看了看时间，“然后是强迫进食。得了这种病，就得拼命吃才能养好。”
　　小七被解放出来，又母鸡孵蛋一样趴在那一动不动。苍祁用毛巾擦了擦它嘴边沾湿的毛，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卓润：“你怎么了解这么多？”
　　卓润将桌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我不是在猫咪咖啡店打工吗，那里的猫都是我负责照顾的，同事都叫我猫老大。它们生病的时候我会带着去宠物医院，在那里听说过一些关于黄疸型肝炎的事。咱们国内治疗这方面的药物不行，得是进口药才有效。药物治疗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食疗。”
　　“其实就跟人一样，如果生病了就要多吃饭，这样才有抵抗力，病才能好得快。”卓润说着，拿起一盒猫罐头，去厨房倒在碗里用水稀释了。
　　“我在进口宠物用品店问过了，这段期间还是以流食为主，不然很难消化，”卓润捧着碗搅和，“流食又存不住，所以得少吃多餐。这段时间你就多辛苦点，不工作的时候，隔几个小时就给它喂一次饭。”
　　苍祁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卓润，半晌才应道：“辛苦无所谓，只要它能好起来就行。”
　　卓润动作顿了顿。说实话，他不知道这样做是否一定能让小七好起来。但他知道若非如此，苍祁一定会很消沉。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如果不能尽全力把能做的事情都做到，以后他必然会后悔遗憾。
　　“会好的，”卓润抬起头冲苍祁笑道，“坚定的信念也是治疗必不可少的环节。”
　　他蹦到苍祁跟前说：“来，给我一个坚定的眼神！”-v- +
　　苍祁眼神的确有所变化，但是不是坚定卓润说不上来。
　　卓润把猫粮稀释好，又闲不住地去拆礼盒，把牛肉往苍祁的冰箱里塞：“听说这里面都是上等牛肉，就是那种喂啤酒、又有专人按摩、每天听音乐的牛，里面貌似有牛排，要不要吃？”
　　苍祁瞄了他一眼：“你做吗？”
　　“是啊，”卓润理所当然的应道，“我这独居三年的手艺你可不要错过。”
　　苍祁挑了挑眉：“现在？”
　　卓润：“就当给你过生日。”
　　苍祁着实没什么胃口，但听卓润这么说，还是迟疑着点了点头：“不过我这里什么都没有。”
　　卓润看了看苍祁的厨房，厨具应有尽有，全都闪闪发亮，就是冰箱里空空如也。他去调料柜里翻了翻，惊叹道：“我的天，你这调料够全啊的，你会做饭？”
　　苍祁：“摆着好看的。”
　　“……奢侈又浪费。”卓润拿出黑胡椒，又问，“你这里有红酒吗？”
　　苍祁挑眉道：“小区有24小时店，可以让他们送上来。你要喝酒？”
　　卓润鄙视他：“是用来做牛排的，啧啧，真是没常识。”
　　没常识的苍祁打了个电话，让便利店送了一瓶红酒。卓润抢过电话又要了洋葱、西蓝花、小番茄……。
　　食材一到，卓润就开始忙活。苍祁看他的架势的确是熟练工种，不由得很是意外：“你平时都是自己做饭的吗？”
　　“何止啊，从小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卓润一边用调料腌牛肉一边说，“我妈是黑暗料理女王，我爸手艺特好，就是没时间在家做，所以我从小就经常自己做饭吃。”
　　放好调料后，卓润把红酒也倒进盛着牛排的容器里，然后端进了冰箱。
　　“等半个小时吧，”卓润带着苍祁进屋，“如果是平时，我会腌它一个小时，不过今天太晚了，一切从简吧。”
　　看看时间差不多，卓润拿起大号注射器，将稀释的猫罐头倒了进去。弄好之后，他跪在床前摸了摸小七，忍不住问：“这是谁干的啊？”
　　苍祁默不作声地拿起注射器坐在床上，用力掰开小七的嘴强行喂食。它难受地摇着脑袋，将罐头汁甩得到处都是，等苍祁放开手，又恢复原样，毫无生气地趴着不动。
　　苍祁也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动静。卓润敏锐地感到他在生气，在挣扎，在伤心，在克制。
　　“看来还是得两个人，”卓润不再提之前的问题，从苍祁手里接过注射器。
　　二人如同喂药那般，终于把流食灌进了小七嗓子眼儿里。
　　来回反复几次，卓润随口感叹了一句：“这真是个力气活啊。”
　　等了十几分钟后，苍祁始终紧绷的神情稍微放松了些。近两个星期来，小七第一次把罐头吃了下去，而且没有吐出来，这让苍祁着实感到很欣慰。
　　苍祁看着小七的眼神很温柔，还带着几分忧郁和心疼。卓润想安慰却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去厨房煎牛排。
　　他两手开工，平底锅煎牛排，另一只锅熬酱汁。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为家人之外的人如此正式地做饭，内心有一种很愉快的感觉，更期待他的“食客”在吃过他亲手做的牛排之后，也能够拥有同样的心情。
　　滋滋——牛排发出愉快的笑声，好像在笑话他是个痴汉。
　　苍祁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卓润忙活的身影，空气里弥漫着温暖的香气，温柔地驱散了他记忆中的大/麻和酒精味。
　　这套公寓他搬进来半个月了，还是第一次感到暖和。这样的温度不是暖气或者空调能带来的。
　　卓润把熬好的酱汁浇在牛排上，苍祁过来帮着端盘，回头才想起来说：“我没买桌子，要不在料理台上吃吧。”
　　卓润无所谓：“哪都行。像我住的地方只有茶几，我都是盘腿坐在地板上吃。”
　　两人分坐在料理台两边，苍祁把餐刀和筷子递给他：“没有叉子。”
　　卓润：“没关系，中西结合疗效好。太仓促了，做得不是太好，别介意哈。”
　　牛排里有洋葱，飘散着一股红酒淡淡的香气，配菜则是西蓝花。苍祁低声说：“已经很好了。”
　　“桥——豆麻袋！”卓润突然夸张的喊了一声，从便利店的袋子里翻出一根红蜡烛。
　　苍祁有点想笑。卓润的动作总是很有爆发力，很少有缓慢平稳的时候，就连走路偶尔都会蹦起来，给人一种活力充沛的感觉。
　　卓润将蜡烛在炉灶上点着了，把灯关掉，蹬蹬蹬跑回来坐在地上，把蜡烛粘在桌上说：“来，许个愿。”
　　苍祁扶额笑道：“对着牛排和这种蜡烛许愿吗？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时间太晚了，没法买蛋糕，你要是想吃的话，等天亮了我再去买。现在就……将就吧。”卓润笑得眯起眼睛。
　　苍祁的眸光在烛火的映照下泛着一层迷蒙的水色。他缓缓闭上眼睛，对着跳来跳去的烛火许下心愿。
　　卓润盯着苍祁，特别配合地唱起了生日歌。虽然是别人的生日，许愿的也不是自己，但卓润由衷地感到很快乐。比他自己过生日要快乐一万倍。
　　苍祁重新睁开眼睛，对着蜡烛轻轻一吹，黑暗中，只剩下卓润的眼睛闪闪发亮。
　　“生日快乐！”卓润跑去把灯打开。
　　“谢谢。”苍祁看着卓润，很认真地说。
　　卓润脸一红，手足无措地坐下：“客气什么，都是很简单的……快吃吧，都快两点了我去。”
　　苍祁切了一小块牛肉，夹起来送到嘴里尝了尝。
　　卓润紧张地握紧了刀，小心翼翼观察苍祁的表情。苍祁眉峰微微轩起，眼睛也亮了一下，带着几分意外说：“你手艺还真不错啊。”
　　“那是，都跟你说不是吹的了，”卓润松了口气，立马得意起来，他一边切牛肉一边说，“其实我很少煎牛排，还好记得怎么做。以前朋友来家里玩，我都没给他们做过饭，你是我第一个真正意义上亲自下厨招待的人。”
　　苍祁早就发觉卓润有点话痨，平时没什么感觉，但今天卓润用他特有的、带着淡淡鼻音的低沉嗓音絮语连绵，却让苍祁有一种很踏实很平静的感觉。
　　没什么意义的童年往事、日常琐事，竟带给他几分在寺庙里听禅的平和心境。
　　苍祁对卓润生出几分羡慕，甚至是嫉妒。他的父母，哥哥都疼爱保护着他，让他在阳光下无忧无虑地成长为这样一个开朗快乐的青年。
　　而自己，不被唯一的亲人承认，甚至时不时被称作私生子，那恶毒憎恨的语气，仿佛他的存在本身，便是世间最无法为人容忍的罪恶……
　　“当”的一声，苍祁手里的刀掉在了地上，他回过神来拾起刀子，打算去水池那里冲洗一下。卓润一把将他的刀子抢了过来，同时把自己的盘子往他面前一推——
　　“这份都切好了，吃吧。”卓润把他那份全都切成方便食用的一块一块，自己一口没动，直接把两人的盘子换了过来。他拿着刀去水池那里冲了一下，回来看到苍祁怔怔地盯着牛排出神。
　　“你肿么了，”卓润在苍祁眼前打了个响指，“是不是时间太晚，吃不下啊？”
　　“不是。”苍祁握紧了筷子，仿佛害怕它也会掉落，“这么好吃的牛排，怎么可能吃不下。”
　　卓润特开心地笑了，继续心满意足地切牛肉。
　　苍祁把他那份全都吃光，配菜也一点不剩，虽然这个时间吃这么多胃里有点涨，但他却停不下来。


第38章 三十八章
　　吃过饭后，卓润拍拍肚子，起身去刷盘子。苍祁跟了过去，站在水池边用修长的手指将袖子一层一层卷上去。
　　卓润偷偷瞄了苍祁一眼，觉得他这个动作特别有魅力，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苍祁一边冲洗餐刀一边说：“你睡在这里吧，这会儿没有车了。”
　　卓润沾满大量泡沫的手一滑，盘子掉进了水池里。虽然他有偷偷想过，可是当苍祁真的提出这个问题，他还是克制不住地激动了一下。
　　苍祁这套公寓是两室两厅两卫，其中较小的那间卧室里摆满了猫的用品，猫爬架、猫窝、各种各样的玩具……，卓润心说小七真幸福啊，他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专门给宠物设置一个房间的主人。
　　另一间卧室就是苍祁的了，他的东西都没有拆箱，房间里只有床和衣柜什么的，干净单调得好像没人住过一样，由于房间面积很大，更显得空荡荡地。
　　苍祁说：“你就睡我的床吧。”
　　卓润看着宽敞的双人床说：“那怎么行，你睡哪啊？”
　　“我最近都跟小七睡在一起，”苍祁依着门框说，“想多陪陪它。”
　　卓润理解地点点头，随后嘿嘿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嗯，时间不早了，赶紧休息吧。”苍祁直起身，又说，“谢谢你。”
　　卓润赶紧摆手：“这点小事就别跟我客气了，你也快睡吧。”
　　苍祁：“嗯，晚安。”
　　卓润笑嘻嘻地：“晚安。”
　　关上房门后，卓润仰倒在大床上，盯着雪白的天花板笑得眼睛眯缝起来。他现在可是睡在男神的床上啊！可以说，这都是托了小七的福啊。所以小七一定要快点好起来，让他狠狠疼爱一下。
　　他脱掉衣服钻进被窝，躺了一会儿突然翻身把脸埋在了枕头里，又猛地翻身夹住厚厚的被子扭来扭去。
　　多动症儿童从左滚到右，再从上滚到下：我靠，我靠，幸福得根本睡不着啊！
　　苍祁躺在小七旁边，一手在它背上轻轻抚摸。时间早已过了十二点，秋芃没有打过电话，也没有发过一条信息。
　　生日对自己和母亲来说，应该是都是最特别的日子。可是在秋芃看来，记住这样一个日子只会让她心烦。
　　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像一块块拼图的碎片，最终拼成了一张完整的绝望。
　　只是苍祁没有想到，他的第二十七个生日，虽然形式简单得不能再简单，连蛋糕都没有，却是他记忆中最完美、最温馨的生日。
　　早上醒来，卓润带着几分睡眠不足的倦意，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打开房门，见对面小卧室的门已经敞开。他走到客厅里看到苍祁的拖鞋摆在门口，多半是已经去工作了。
　　今天上午有一个动画的配音，不过时间还算宽松，卓润伸着懒腰去卫生间放水，无意识往镜子上一瞧，顿时愣住了。
　　镜子上用骚粉色彩笔写着：“谢谢你送给我如此美好的庆生会。上午有工作，看你睡得很沉，没有叫醒你。洗漱用品准备好了，早餐在厨房。”
　　最后的落款不是文字，而是一副“眼镜”。
　　卓润愣了十几秒，反复读了好几遍，突然跳出卫生间，为了保持平衡不得不抓着门框来了个贴地飞行，扑过去从枕头下面掏出手机，又忙不迭地返回，对着镜子全方位多角度各种拍。
　　最后还弯下腰，让自己的眼睛正好对准镜子上那副眼镜来了个自拍。
　　他看着照片里“戴着”骚粉色眼镜、做着鬼脸的自己，笑得直不起腰。把文字部分剪切后，上传到了微博上：后宫的小仙女＆小仙男们，朕新买的这副眼镜如何？
　　卓润又看向洗漱架的两只牙缸，笑得像个神经病。洗漱完毕后，他来到厨房，将苍祁给他买的咖啡和三明治吃了，又去小卧室看小七。
　　夜里他们起来又喂过小七一次药和食物，卓润想在走之前再喂一次饭，便尝试了一番。他一个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最后带着下巴颏上的红痕出门了。
　　卓润有点发愁，即使是生病中，猫动起手来也相当厉害，颇有几分垂死挣扎破釜沉舟的气势，这让苍祁一个人怎么弄啊？
　　上了车卓润再次打开微博，之前那一条下面已经有了不少评论：
　　“我老攻越来越骚气了怎么办？”
　　“笑容好灿烂，这个笑容由我来守护，你们都闪开！”
　　“眼镜好漂亮，一股女王范儿。”
　　“抃风舞润傻妈的少女心啊，啧啧~”
　　卓润翻着评论，时不时笑出声来，有少女心的可不是他，选择用这么粉嫩彩笔的人是苍祁啊。
　　卓润脑海里浮现出苍祁在录音室里戴着眼镜的形象，将黑框替换成粉框，貌似也很适合苍祁。人长得帅，怎么打扮或装饰都好看。
　　最近剧团有一部舞台剧正在巡演，目前已接近尾声。苍祁作为导演、编剧、剧团的主要成员之一，时刻关注着舞台剧的动向。
　　处理完剧团的事后，他又马不停蹄地赶到录音室为另一部动画配音。
　　人气声优经常会在不同的工作中见面，在这部动画中，温弥也有角色。
　　录音结束后，苍祁正在收拾东西，温弥过来打招呼，貌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看你心情不是很好，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苍祁诧异地看了看温弥：“你是不是在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怎么每次我心情如何你都能看出来。”
　　他自信能够做到喜怒不形于色，更加不会把情绪带到工作中影响配音。他和温弥交情不错，已经比跟大部分人要好，但也没有特别密切，可温弥就是能一语中的地戳破他的伪装。
　　温弥笑了：“从小别人就这么说我，大概是一种天赋吧。”
　　苍祁默默收拾好东西，对他说：“那就喝两杯吧。”
　　二人在距离录音室不远的饭店里要了个清净的包间，点好酒菜后，温弥便闲聊一些工作上的事，并未提起与苍祁心情好坏的问题。
　　温弥身上有一种让人感到轻松舒服的气场。苍祁一边喝酒，一边有一搭没一搭跟他聊天，借着酒让自己暂时放松几分。
　　“《堕落》刚刚确定全部cast的时候我还很意外呢，主角的配音未免有些嫩，”温弥端着酒杯说，“而且我听说程洛是制作人和作者点名的，他没试音吗？”
　　苍祁作为音响监督，对于选人的事知道更多内/幕，只是不便对人说起，于是模棱两可地回答：“制片人对动画和剧本很有信心，也愿意给新人机会，这不是很好吗。虽然表现得差强人意，不过还有很大进步空间。”
　　温弥笑着看了他一眼，好像又看穿了什么，却又心照不宣地不去戳破：“说的也是。不过就辛苦你了，一遍又一遍地指导新人。我感觉鹭裘的变化不小，卓润好像在一瞬间开窍了似的。”
　　苍祁端着酒杯的手一顿，嘴角缓缓挑了起来：“那个小孩儿，很认真也很用心。”
　　“别叫人家小孩儿，你才多大，”温弥愤愤地佯怒道，“别仗着你出道比别人都早，就依仗着老资历欺压我们这些‘后辈’啊！”
　　温弥入行晚，现在是他从事配音工作的第四年。虽然比苍祁大四五岁，但在苍祁面前他可是崭新崭新的。
　　“不会管你叫‘小孩儿’的，”苍祁一本正经地说，“你面相太老。”
　　温弥：“……”
　　吃过饭与温弥告别后，苍祁在街上茫无目的地乱走，仿佛迷失在喧嚣的钢铁丛林里。
　　本该让人有归属感、依赖感的家，对苍祁来说不过是装修精美、摆满了昂贵家具的容器。圈子里很多人都戏称他是与猫作伴的“隐居老人”，他自己也觉得很贴切。自从七年前小七来到他的生活中，他苍白、贫瘠、匮乏的人生里除了与小七相依为伴，只剩下从希望到失望的无限循环。
　　现在他依然是一个人，也不会再更加孤独，只是小七不乐观的病情，令他每一分钟都感到无比沉重。
　　在这白茫茫阴测测的冬夜，唯有一个人，让苍祁想起来的时候，会胸口发热。
　　卓润下午去店里打工，接到了一个通知，《今天Ta表白了吗》的试音没有通过，那个角色被程洛得到了。
　　得到消息后，卓润倒也谈不上多失望。他经验尚浅，不可能因为一个鹭裘就平步青云，以后还有无数龙套炮灰酱油瓶等着他。
　　只是心里总觉得那天的事怪怪的。不过他很少把一件事往坏处想，更多时间都用来惦记苍祁和小七了。今天不用值班，七点就可以走了，卓润去休息室换衣服。
　　中午的时候他就跟老妈汇报过，最近先不回去住了。他谎称暖气已经修好，实际上是想住在市里，如果苍祁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他也好尽快赶过去。
　　卓润换好衣服，顺便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几条未读消息里，有一条是苍祁发来的——
　　【晚上几点过来？】
　　这问题问得那么理所当然，那么直截了当，卓润眨了好几下眼睛，才确认这条消息里的意思。他抿了抿嘴唇，吧嗒吧嗒地敲着键盘回复——
　　【我回家换身衣服就过去。】
　　苍祁的消息很快回复过来——
　　【多带几套衣服吧，省得跑来跑去。回家之后等我过去接你。】
　　二人都没有多余的话，好像早就做好了某种约定一样，现在只是敲定具体时间而已。
　　卓润一手扶住衣柜门，免得失去平衡。随后抓起外套就往外跑，一路上连蹦带跳，仿佛提前放学又没留作业的小学生。


第39章 三十九章
　　住处的暖气还没修好，屋子里冰冰凉，跟外面没什么两样。卓润收拾了几件衣服和生活用品，把自己的定位给苍祁发了过去。
　　等了差不多半小时，苍祁到了。卓润难民逃荒似的拎着一堆东西坐上车，顺口问：“你吃饭了吗？”
　　苍祁一边倒车一边回答：“还没，想吃什么？”
　　卓润想了想：“不然咱们买菜自己做吧。”
　　苍祁看了他一眼：“你要是不觉得麻烦……”
　　“有什么麻烦的，”卓润兴致勃勃，“喂完小七再喂你，都一样嘛……等会儿，你是不是喝酒了？”
　　“就一杯。”苍祁很镇静地拿出口香糖丢了两粒在嘴里。
　　卓润义正言辞：“司机一滴酒，亲人两行泪！你，下车，跟我换位置。”
　　苍祁觉得这句话好熟悉。他没有反驳，很听话地跟卓润换了位置，卓润握着方向盘，一边痛心疾首地教训他一边发动车子。
　　“你能不能对自己负点责任？对一个人来说什么最重要？健康地活着最重要啊！多少交通事故就是因为司机心存侥幸造成的，事后后悔来得及吗？这世上有后悔药吗？你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会因为你出事痛不欲生，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粉丝们想想啊……呃，晚上你想吃什么？”
　　卓润在苍祁“和善”的眼神中萎靡下去。
　　二人开车去到苍祁公寓附近的超市，苍祁推着购物车，卓润扶着一边说：“我小时候特爱跟我哥一起逛超市，我妈买东西的时候，我就跳到购物车里，我哥就推着车满超市跑。”
　　苍祁没跟谁一起逛过超市，听到卓润的描述就觉得有意思。这个时间超市里人很少，他停下脚步说：“要不要再重温一下童年？”
　　卓润吓了一跳：“现在？”
　　苍祁一本正经地点头：“对啊，现在。”他前后推了推车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卓润没想到男神私下里还有这么神经病的一面，他捂嘴笑了几声，见附近没人，嗖地跳进车里振臂高呼：“列车长，出发！”
　　苍祁一边推着他在一排排货架中间跑，一边笑得停不下来。卓润个儿不矮，蜷着两条长腿坐在购物车里挺憋屈的，但心情却恰恰相反。
　　两个神经病在过道上留下一串串笑声，直到保安赶来阻止了他们，并用关爱智障的眼神表达了不满。
　　卓润跳出购物车，一个劲儿地跟保安道歉。等那人离开后他对苍祁说：“谁让你笑那么大声，被发现了吧！”
　　苍祁有点岔气，根本没法反驳。闹过之后二人终于开始正经买东西，没一会儿购物车就差不多满了。
　　“买这么多吃得完吗？”苍祁家里从来没有任何储备，他都是在外面吃。
　　卓润说：“其实没多少，你想啊，一个菜怎么也得是两种不同的蔬菜搭配的，一顿饭又不能只吃一个菜，所以这些东西没几天就吃完了。”
　　他又买了酸奶、牛奶、蛋糕等零食，直到购物车放不下了才收手。回家时，这么多东西再加上他那一包衣物，二人分了两次才拿上去。
　　给小七喂完药，二人开始给自己做饭。
　　“你这房子太空了，回头我帮你把箱子拆封，好好整理一下吧。”卓润把菜都拿到厨房处理。
　　苍祁“嗯”了一声，回卧室换了一件在家穿的连帽套头卫衣和休闲裤，跑进厨房来帮忙。二人站在水池前，一个摘菜一个洗菜，配合得很默契。
　　“你下巴怎么了？”苍祁刚刚注意到，卓润下巴上的伤痕还挺长。
　　“早上想试着喂小七来着，结果失败了。”卓润兜着下巴说，“很明显吗？”
　　“还行吧，”苍祁又认真地看了看，“挺丑的。”
　　卓润：“……后半句话不说也行。”
　　菜收拾好后，苍祁用多功能电饭锅焖饭，卓润动手炒菜。
　　卓润握着闪闪发亮的炒勺吐槽：“你一个不做饭的人，厨房用品倒是样样齐全，这些厨具是装饰品吗？”
　　“就是想让自己住的地方，跟其他人的看起来一样。”苍祁靠在一边喝着酸奶说。
　　卓润还是两个炉灶一起开工，做了土豆炖鸡翅，软炸里脊，西红柿菜花和一碗蛋花汤。都弄好后，二人坐在桌边开吃。
　　苍祁坐姿一贯端正，透着一股优雅范儿，连吃饭的姿态都赏心悦目。卓润一边吃一边偷窥，穿着连帽卫衣的男神显得年纪小了好几岁，帅气中还有几分萌，怎么看怎么养眼。
　　“好吃吗？”卓润期待地问道。
　　苍祁吃得很专注，眼睛都不抬地说：“没见我都没空说话吗。”
　　“嘿嘿。”卓润咬着筷子傻乐。
　　冰冷光洁的厨房染上了烟火气和人情味儿，就连地热的温度也似乎高了几度。卓润做菜的速度很快，但味道丝毫不差，可以说相当好吃。若是哪个女孩嫁给他，一定会很幸福。
　　苍祁突然没了胃口，夹菜的速度和频率都下降了。卓润很快就发现了，不解地问：“这就吃饱了？”
　　“可能是时间太晚了吧。”苍祁淡淡地说，“对了，明天白天你有时间吗？”
　　卓润：“明天的安排都是打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苍祁：“明天我时间很紧张，没法带小七去医院，如果你方便的话，可不可以替我带它去输液？”
　　“没问题啊，早上出门的时候我带它一起走，下午请几个小时假就行。”卓润端起碗把饭吃光，“待会儿把地址发给我。”
　　吃过饭后，卓润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尽量不弄乱苍祁的房间，苍祁倒是无所谓：“这里的东西你随便用。”
　　卓润环顾基本上没什么家具的房间，委婉地说：“那就用一下衣柜吧。”
　　其实他带的东西并不多，但冬天/衣服毕竟比较厚，还有笔记本电脑、素描本、一堆笔和各个动画的台本，都挺占地方的。
　　他正往衣柜里挂衣服，苍祁突然说：“这是什么？”
　　卓润很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顿时头皮一紧。苍祁手里拿着的是他的手账，刚刚收拾东西的时候掉出来了，翻开那一页正是写满了“苍祁”的黑名单。
　　“哦，那个啊，”卓润故作冷静地说，“就是练练字。”
　　“用我的名字练字？”苍祁感到很好笑，尤其是页面下方还有一幅漫画，Q版的自己正在向Q版的卓润抱头求饶，“你学过画画？”
　　卓润趁机转移话题：“是啊，小时候我妈特别注重培养我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把我送到一个既讲国学还教画画的老师那里学习。我那时候连课文都看不懂，更别说什么国学了。就画画学的还行，画这种东西，跟声音一样，比文字更直观。对了，你是不是偷拍我台本上的漫画来着？”
　　“没有偷拍，是光明正大拍的。”苍祁瞄了一眼手账上“黑名单”三个大字，开玩笑说，“上了你的黑名单会有什么后果，跟死/亡/笔记一样吗？”
　　卓润咧咧嘴，只好解释说：“我哪有那么恶毒，黑名单就是自娱自乐的，以前我以为你是故意找我茬呢……嘿嘿。小时候我爸妈都忙，经常不在家，我哥就比我大五岁，有时间就跑出去玩了，哪有心思顾得上我。我妈总揍他，说他饿着我了，还给我一个本儿，让我把我哥的‘罪状’记下来。我那时候也写不了几个字，就写他的名字，结果后来‘卓沛’两个字写得比‘卓润’还好还顺手，哈哈哈……”
　　“反正每次我写完他的名字，心里就不生气了。可能是每个人发泄的方式都不一样吧，我妈特喜欢摔盘子、摔花瓶，我哥上学的时候就爱拎着他的金属球棒到处撒野。我跟我爸比较像，喜欢安静一点的发泄方式。”
　　苍祁：“他也‘练字’？”
　　卓润：“不，他拆房子。”
　　苍祁：“……”
　　苍祁看了看他的素描本和笔：“你画画得很好，当初没考虑过做相关行业吗？”
　　“小时候没想过，等开始想了，就决定要成为一名声优。”卓润顿了一下，反应过来说，“你意思是我配音方面不怎么样，还不如继续画画？”
　　苍祁放下手账本：“不是那个意思，只是随口问问，这么敏感做什么？”
　　卓润把衣柜关上，冲苍祁招招手，两人去对面房间给小七喂饭。卓润一边操作一边继续之前的话题：“我原来觉得自己还行，自从认识了你——我是说开始在《堕落》中配音，就觉得自己还欠缺很多，比如角色声线不稳，变音后有效声线不够。七哥你是怎么做到的，阴暗变态的卡拉斯、阳光可爱的克里斯嘉德、还有之前那部电视剧里的深情男主，如果不是对你极其熟悉的话（比如我），根本就听不出都是同一个人配的。”
　　苍祁：“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跟天生的声音条件有一定关系，虽然有些人通过后天训练也能改变出几种声线，但你的话，音域不够宽，努力也没用。”
　　卓润：“……”苍祁一句话就把他的热情浇灭了。
　　“宽度不够，你可以挖掘深度。”苍祁继续说，“角色的深度。”
　　苍祁靠坐在床头，卓润习惯性地坐在地上，顺便仰视男神好看的脸。
　　苍祁的声音其实不适合在夜里听，撩得人静不下心来：“有些人声音条件比较好，凭借娴熟的技巧来塑造迥异的角色声线，通过赋予角色特定的声线使人物更加容易被区分。谭晓朝和我都属于这种。”
　　“而与之相对的则是通过代入角色/情绪来表达人物特点。你可以多看看慕霖的作品，他就是在极富个人特色的本音基础上，以情感差异来演绎角色。”
　　卓润很积极地举手发言：“我看过《星辰航路》，慕老师配的斯坦尼跟现在《堕落》里的威尔斯就有很大差别。”
　　即使能够听出是慕霖的声音，但很快就会忘记这一点。卓润追这部民工漫已久，对此深有体会，起初还会在意声优的声音，很快就更加关注角色本身的个性了。
　　苍祁笑话他：“你是小学生吗，说话为什么要举手？”
　　“在你面前我不就是小学生吗。”卓润收回手，一脸乖巧。
　　苍祁看着他说：“也正是因为这种声音限制，慕霖配音的时候在情感表达上会更加细腻，更加有感染力。与其一味地、刻意地追求技巧，使得人物脸谱化、标签化，不如多挖掘人物的内心，用声音将一个立体的人物形象呈现给观众。”
　　苍祁语速舒缓，因为侧身背光，脸上是淡淡的阴影，唯有一双眸子，仿佛吞噬了星辰大海。
　　卓润表面依旧乖巧，内心却如那幅名为《呐喊》的印象派作品里的主人公一样：男神你长这么帅，声音这么苏，是想清空我的血槽然后继承我冰箱里五种口味的印度飞饼吗！
　　“早点去睡吧，不然天都快亮了。”苍祁随手在卓润脑袋上撸了一把，很快反应过来不对劲，“抱歉，平时睡前都会这样摸一下小七。”
　　“没，没事。”卓·猫·润直挺挺地站了起来，道过晚安便跑回了另一间卧室扑倒在床。他拉起被子一直盖到下巴，两只爪子抓着被子边缘，内心继续“呐喊”：男神对我使出了摸头杀，我好幸福！就把我当成你的猫吧，我愿意做你的猫！喵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由于作者不识数，忘了昨天应该发文……
　　_(?3」∠)_


第40章 四十章
　　第二天苍祁还是很早就出门了，桌上依旧放着买好的早餐。这一次依然有留言，不过是写在纸条上的。卓润拿起来笑着看，上面其实没写什么——
　　早，今天三明治卖完了，换成了油条豆腐脑。
　　落款依旧是骚气无边的粉色眼镜。
　　卓润把字条贴在手账里，想了想又copy了一下苍祁画的眼镜，随后几笔画了个有点漫画风的面部素描，拍下来给苍祁发了条微信——
　　眼镜上长出一张脸！！！
　　过了一会儿苍祁回复：记得吃药。
　　卓润乐不可支，吃完早饭把自己收拾好，将小七放进宠物箱里带着去咖啡店。店里都是猫，见到有一只陌生猫出现，纷纷好奇地看过来。
　　店长和其他同事也都对猫很熟悉，见小七这副样子就知道是生病了，都围过来问长问短，听卓润解释之后，七嘴八舌地提供建议，不过都认为这病不好治。
　　卓润倒是很有信心，他这些天一有时间就泡在各大养猫论坛里，跟养猫达人一起探讨交流这方面的问题。他的方法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而且很多人都说只要主人用心，就能跟猫一起战胜疾病。
　　上班时间开始，卓润不能把小七放出来，又一直惦记着它，没什么事的时候便跑到休息室里去看它。
　　下午请假去了医院，卓润陪小七输液，针头戳进它细瘦的腿上时，它轻轻地“喵”了一声。卓润想起以前小七的叫声都是“喵嗷嗷”地充满活力，现在这一声“喵”简直可怜得让人揪心。
　　宠物医院里患病的动物很多，走廊上有等着做检查的阿拉斯加和松狮，在一排排隔间里输液的有猫有狗，还有一只体型比小七大两圈的黑兔子。
　　小七要输4袋药液，期间只能尿在垫子上。其实得病之后基本上它都是趴在哪尿哪，所以身下始终铺着一次性医用尿垫。卓润给它换了几次，用湿巾细心帮它擦干净。
　　这段时间苍祁只要有时间都陪在小七身边，看着它这样日渐憔悴的样子，也不知得心疼成什么样子。卓润摸了摸小七的脑袋说：“快点好起来吧，不然苍祁心里多难受啊。”
　　输液结束后，卓润才想起来一个问题，苍祁现在应该还在忙，他回不去公寓，只好给苍祁发消息——
　　【输完液了，你什么时候忙完告诉我。】
　　半个多小时后苍祁打来电话，让卓润再等他一会儿，他忙完就过来接他们。
　　卓润坐在宠物医院大厅的椅子上，前台有一只能放在手上的小泰迪，浑身银灰色的毛发特别漂亮，一看就是血统相当纯的品种。
　　他过去跟小狗玩了一会儿，又回去搂着随处可见的橘猫说话。小七现在的表情有点像苍祁的嫌弃脸，卓润握着它的小爪捏了捏：“放心吧，我这人可专一呢，不会看上别人家的猫猫狗狗。”
　　等到很晚苍祁才赶到，卓润带着小七坐上车，二人同时对对方说：“辛苦了。”
　　苍祁笑了笑：“不好意思，要你请假帮忙带它输液，还要等我这么久。”
　　“没关系，反正我最近也很闲。”卓润无所谓地说。
　　苍祁：“工作很少吗？”
　　卓润揉了揉脖子：“有不少动画都完结了，年后倒是有一些要开播的，不过大部分都是出场立个flag就爆炸的角色。诶，我这炮灰命啊。”
　　苍祁挑起嘴角：“干这行不能急，耐得住寂寞才行。对了，我拿到了这个。”
　　他一手从包里抽出张光盘递过去，卓润接过来说：“这什么啊？”
　　苍祁：“上映会的影像资料，只有几张。”
　　卓润立刻兴奋起来，正式发行出售DVD至少要等四五个月：“我得看看我在镜头里什么样，是不是帅得不要不要的。”
　　“这个也给你。”苍祁说着，掏出一把钥匙递过去。
　　卓润一愣，伸出手接了过来，内心生出一股神圣感。
　　苍祁：“这样以后你就不用等我了，下班直接回家就行了。”
　　“嗯。”卓润咬着腮帮子里的肉，免得自己傻子似的笑出声来。
　　苍祁把自己家的钥匙给了他，还让他“下班直接回家”，这让他产生了一种“跟男神同居”的幸福错觉。
　　谁也憋叫醒我！！！
　　二人回家简单吃了点东西，给小七喂过药后，便用苍祁的家庭影院看影像资料。苍祁在沙发上翘起一条腿，坐姿优雅，卓润还是习惯性地坐在地板上，还给自己准备了一袋果冻。
　　视频还没有处理过。当苍祁的声音响起，音箱里顿时冲出观众的尖叫欢呼声。卓润又是羡慕又是高兴：“即使不露面，粉丝只要听到你的声音就无比激动。”
　　苍祁淡淡地说：“有一天你也会这样的。”
　　卓润只当他是开玩笑。等看到自己登场的时候，卓润捶地大笑：“我脑袋上那是什么玩意儿。”
　　他头上竖着一撮呆毛，每走一步就颤悠悠的。
　　苍祁也忍不住笑：“你平时也经常那副样子，你都不照镜子的吗？”
　　卓一手捂着脸：“我照镜子的时候明明没有，完了，我酷炫潇洒吊炸天的形象啊……”
　　“那个你从来都没有。”苍祁一点面子都没给他留，很直截了当地戳破事实。
　　卓润：“……”
　　在自我介绍的过程中，几位声优的人气立分高下。陆之桥、谭晓朝、温弥和慕霖人气爆棚，尤其是陆之桥。当然，苍祁的人形看板也很受欢迎，作为在弹幕网出场看不见脸的人，卓润可以想象得到，等网上有视频出现的时候，苍祁瞬间就会被五颜六色密密麻麻的弹幕淹没。
　　卓润正暗搓搓地哀叹自己没什么人应援，苍祁转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除了鹭裘的台词，你只跟观众互动了几句，把自我介绍忘了。”
　　卓润：“！！！”
　　他倒回去看了一遍，果然，他忘记自报家门了，亏他还准备了那么多种介绍自己的方法，彩排时说的话全都被狗吃了！
　　卓润哭笑不得：“啊~~~~蠢哭我了。”
　　苍祁没有接话。卓润放下手一看，男神一手挡着嘴，笑得肩膀直抖。
　　卓润在苍祁支起的那条腿上推了一把：“至于吗，谁还没有个第一次啊！”
　　其实他自己也笑得停不下来，空气中有一种莫名的气氛，降低了两个人的笑点。
　　不过卓润没想到苍祁笑点这么低，一个劲儿地笑，明明台上的人就没说什么笑话。看了一会儿他才明白苍祁到底在笑什么，视频里的他就像坐在一根图钉上，即使表情如常、说话也非常平稳，但身体一刻也没闲着，说两句话就站起来一下，然后又坐下，好像凳子很不舒服似的。
　　现场的凳子是能够转动的高脚圆凳，卓润即使坐下，也会不自觉地小幅度左右转动。等别人说话的时候，他因为插不上话，就一边听一边来回转，一个没控制好，竟然转了整整一圈。
　　“想不到你的笑点这么低，都快低到脚踝了。”卓润平静（生无可恋）地接受了现实，“笑吧，尽情的笑吧，反正我的形象已经全毁了。”
　　“还好，”苍祁擦了擦湿润的眼角，用含笑的声音说，“你本来也没什么形象。”
　　卓润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不自觉地被他揉红的眼角吸引了。
　　每次注视苍祁的眼睛，卓润都会有片刻失神。此刻他的眼睛被笑出的泪水浸润，眼眶微微泛着粉红色，有一种如蝉翼般脆弱的美。
　　那一抹飞霞般的粉红，顺着他微微上挑的眼尾扬起淡淡的烟雾，迷了卓润的眼。
　　苍祁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几乎是瞬间便切换回了常见的冷淡模式。卓润回过神来，有点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你跟程洛关系很好吗？”苍祁突然问。
　　卓润转头看了一眼屏幕，他跟程洛在游戏环节中分到一组，每次有点互动，台下就会传来妹子们的尖叫。那一段高能不断，陆之桥说了不少特别有内涵的话，慕霖还开玩笑地举起台本当着他跟温弥的脸，看起来好像在接吻一样。
　　卓润也没干什么，就是抢东西的时候背了程洛一下。他茫然地说：“玩high了，大家都挺能闹的。不过我跟程洛认识很多年了，关系是很好啊。”
　　苍祁冷笑一声：“有多好？当初电台广播主持把你换掉，就是因为他选择了沈香。”
　　卓润怔了怔，摆手说：“不会的，他的话哪有那么有分量，方先生就那么听他的？这里面可能有什么误会。”
　　苍祁懒得解释，就觉得特别烦躁：“你就那么相信他？”
　　卓润皱着眉：“相信自己的朋友有什么不对吗？”
　　“那我呢，”苍祁冷冷地看着他，“我的话你不信，是因为我不是你的朋友？”
　　卓润一时语塞，他的确没有把苍祁当成朋友，他对苍祁的感情压根就不是对朋友的那种。
　　苍祁站了起来，顺便也把卓润拽了起来：“那你天天围着我转干吗，对我那么好干吗，帮我照顾小七干吗？巴结前辈吗！”
　　“谁要巴结你啊！”卓润急了，小低音炮吼起来顿时把苍祁的声音盖住，“就你这么喜怒无常、这么任性烦人，我要不是喜欢你才懒得理你呢！”
　　苍祁：“……”
　　卓润：“……”Σ(っ°Д°;)っ
　　作者有话要说：
　　前天少更了一章，明天补上


第41章 四十一章
　　空气骤然安静，直到电视里传来热烈的掌声，好像在为卓润突如其来的表白欢呼。
　　卓润扣了扣裤子边儿，心颤腿发软。这叫什么事儿啊，卓小润你嘴上怎么没个把门儿的，就这么秃噜出来了？苍祁会怎么想，觉得不可思议？不能接受？会不会把门钥匙要回去？现在就赶他走？
　　苍祁盯着卓润看了好一会儿，缓缓开口道：“你刚刚说什么？”
　　卓润心里咯噔一下，看来苍祁果然觉得不可思议，也许在怀疑自己听错了。他该重复一遍，还是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直截了当地承认，可能当场被拒绝，以后都没法正常相处；搪塞过去的话……要用什么理由搪塞啊！！！他对这种事经验为0，人生首次向人表白竟然没有任何准备就随便说出来了，别说对方，就是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卓润想了半天，支支吾吾地刚要开口，苍祁说：“你刚才说我任性烦人、喜怒无常？”
　　卓润：“……”对苍祁来说，这才是重点吗？！！！
　　“我一着急就爱乱说，你别生气。”卓润抓了抓头发，“我不是不相信你，但我跟程洛毕竟认识很多年了，他不是那种人，所以我也相信他。我的意思是，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苍祁脸上没什么表情，就跟他在录音室的话筒前配音状态一样。他静静地看着卓润，听卓润解释，而卓润一点都猜不透他现在究竟在想什么。
　　卓润觉得苍祁这副面瘫脸，还不如嫌弃脸呢。他无比忐忑不安，甚至不敢直视苍祁，微微低着头好像做错了什么事。
　　虽然喜欢一个人没有任何错。
　　沉默令人焦虑不安，卓润偷偷抬眼看了一眼苍祁，发现他稍稍有了些表情——平静中略带着几分嫌弃。
　　“别以为现在程洛配了两个主角，跟他卖腐就能蹭上一滴滴人气，”苍祁不屑地说，“自己没有实力和作品，终归是走不远的。”
　　卓润连忙摆手：“我没跟他卖腐，没那个意思。”
　　苍祁提高了声调：“那就是真情流露了！”
　　卓润哭笑不得：“不是不是，那都是做游戏嘛。”
　　苍祁气哼哼地往卧室走去，进屋关门之前还回过头警告他：“别随便背别人，你又不是骆驼！”
　　小七房间的门砰地一声关上，卓润翻了个白眼，终于敢喘气了。他真不明白苍祁究竟气的是什么，他只是背了程洛那么一下下，可能还不到十秒钟，这种行为很可耻吗？明明很多活动里声优互动的尺度比这大多了！
　　好在苍祁没有关注他那句话真正的重点，不然这会儿可就尴尬了。卓润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怅然。
　　苍祁连想都没往那方面想，对他来说，他们果然是不可能的吧。
　　卓润洗漱过后回到卧室，破天荒地失眠，导致第二天起晚了。年底的试音会很多，因为鹭裘的关系，姜珊帮卓润争取到了不少机会，所以最近一段时间卓润除了为几个炮灰路人配音，基本都奔波于各试音会之间。
　　他习惯性地去厨房看了一眼，不由得有些失望，平日摆着咖啡三明治或者油条豆腐脑的料理台上，今天什么都没有。
　　连字条也没有。
　　苍祁还在生气吗？这莫名其妙的狗脾气……卓润时间急迫，只来得及失望五秒钟，就赶紧刷牙洗脸跟小七再见冲出家门。
　　直到下午的时候，卓润收到了苍祁的微信——
　　早上起来晚了，没来得及准备早餐。明天我休息，你有时间吗，陪我去买家具吧。
　　卓润对着空气笑了一声，回复“上午有场试音会，中午就没事了，陪你买买买。”
　　看来是他多虑了，男神貌似已经没事了。不过也说明此人情绪之多变，心绪之复杂，绝非卓小润这种傻瓜能搞得懂的。
　　苍祁趁着这天有空，终于拆箱收拾东西，中午卓润会来帮他一起。苍祁的书很多，耳机很多，还有不少手办，都是Q里Q气的。
　　卓润揶揄地说：“想不到你喜欢这种萌萌哒的造型。”
　　苍祁：“都是制作方、活动举办方、作家之类送的。”
　　卓润撇撇嘴，继续翻箱，其中一个箱子里是为数不多的照片，卓润在里面看到一张少年时期的苍祁的照片。那时苍祁可能十五六岁，嫩得像个果冻。戴着眼镜一脸严肃正经的样子像个风纪委员长。
　　“七老师，为什么那时候你戴着眼镜！”卓润抓着相框乱晃，“你不是没度数吗？”
　　苍祁瞄了一眼，一本正经地说：“我那时候总是收到情书和挑战书，所以特意戴了一副土气的眼镜，想降低一些存在感。”
　　卓润：“……”他无话可说，因为男神真的很帅，绝对是校草级别的。
　　卓润小心翼翼地将那些手办放在玻璃柜里，东西都收拾差不多了，两人给小七喂好饭后，出发去一站式购物商场买东西。
　　这家商场平时就人多，休息日更是人头攒动。卓润随口抱怨了几句，苍祁却很愉快的样子，好像一点都不介意挤在人群里。
　　卓润突然想起早些时候看到苍祁和秋芃逛街那一次，当时苍祁的脸上也是如此愉悦的神情。他忍不住问：“你是不是特别喜欢逛街？”
　　苍祁：“不喜欢啊，平时我从不逛街，买东西也是事先想好要去哪里，就直奔目的地。”
　　卓润有点怀疑这话的真实性。二人办了会员卡，上到顶层从上往下转悠。难得有悠闲的时间，他俩一点都不着急，基本上每个区域进去慢悠悠地东看西看。
　　路过一个很温馨的样板间时，卓润走进去指着里面的上下铺说：“我小时候就特别想有一个这样的床。”
　　苍祁：“你们家两个男孩，用这种床挺合适的，还不占用空间。”
　　“不是跟我哥一起用，”卓润踩了踩梯子，“就我自己住，下铺睡腻了就爬上去，上铺睡烦了再爬下来。”
　　苍祁可以想见多动症儿童对于爬上爬下的期待。他不记得自己年少时有没有过类似的憧憬，大部分时间他都忙着学习和工作，没什么童心童趣。
　　几乎每一个样板房的床上都睡着人，看他们脱了鞋子、严严实实盖着被子的样子，仿佛真在自己家里一样。卓润觉得有些样板房布置得很好，回去也得好好把苍祁那间卧室设计一下。
　　他俩看中了一个能摆在阳台上的躺椅、白色长毛羊绒毯、花纹和颜色相当可爱的床上用品，又买了一堆造型夸张的玻璃器皿。
　　“对了，旅行时咱们俩做的那个玻璃碗呢？”卓润突然想起来了。
　　“那是个碗吗，”苍祁好笑地说，“被我收在柜子里了。”
　　卓润很喜欢那个碗不碗、壶不壶的东西，毕竟是他跟苍祁合作的“结晶”：“怎么被你独吞了！”
　　“那不然呢，”苍祁说，“摔成两半，你一份我一份吗？”
　　卓润：“……”你帅你都对。
　　提起那次旅行，卓润就想到了烟花下的许愿。他顺嘴问了一句：“你说你微信的名字是佛教用语，新年愿望也提到了寺庙啊、和尚啊、六根清净，可你又说过你不信佛。你到底哪句话是认真的啊？”
　　苍祁从装满毛绒玩具的篮子里拿出一个“胡萝卜”捏了捏：“我小时候住的地方，附近有个寺院。我没事儿的时候就跑去听敲钟，有时候也能听到他们做早晚课。当时觉得做个和尚也挺不错的，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无所求，只要相信佛祖就行了，他永远不会背叛我。”
　　卓润诧异地看着苍祁，都不知该说什么了。他小的时候考虑的就是怎么能让他哥带他玩，或者一边写作业一边看电视之后，如何快速让电视机降温以防被阶级敌人张女士摸到蛛丝马迹。
　　“你，你可千万别出家，”卓润有点害怕，“那么好听的声音，不能只是用来念经文啊。”
　　那么好听的声音，只给佛祖听，卓润怕是要嫉妒死。
　　“我当时只是觉得念经的声音能让人平静下来。”苍祁挑了一个毛绒绒的北极熊丢到推车里。
　　卓润忍不住吐槽：“你这算是有童心还是少女心。”
　　苍祁说：“给你买的。”
　　卓润：“我不玩这东西。”
　　“我前天晚上去洗手间，听到你傻笑来着，”苍祁漫不经心地说，“大半夜听到笑声挺吓人的，我就推门看了你一眼，你骑着被子滚来滚去，我叫了你几声才确定你的确是睡着的。”
　　卓润：“……看来我即使在睡梦中也无法逃离多动症。”
　　“所以这个熊是给你骑的。”苍祁挑眉笑了笑，“最近有参加试音会吗？”
　　“有啊，”卓润说了几个动画的名字，“可能要年后才能出结果。对了，你过年回家吗？”
　　苍祁面无表情走到前面交款：“哪也不去，跟小七一起。”
　　卓润咧了咧嘴，觉得自己说错话了。以苍祁对亲情的执着，能够从秋芃身边搬走，必然是达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估计短时间内他们母子俩是不会见面了。
　　卓润捏了捏手里软绵绵的北极熊，看着苍祁的背影想，过年还要孤零零一个人，男神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啊。他凑过去拽了拽苍祁的衣角说：“你去我家过年吧。”
　　苍祁头也不回：“那怎么行。过年就是家人团聚的日子，哪有带着外人一起的。”
　　“什么外人内人的，过年当然是人越多越好，来吧，嗯？”卓润从他身边挤过去，特意绕到他面前真诚地邀请，“来吧来吧来吧来吧来吧……”
　　“谁来把这个念经的家伙拖走，我给钱。”苍祁把卓润的脸轻轻推开。
　　卓润也不管那么多，直接打电话给他妈：“过年我带个朋友回去。”
　　苍祁一惊，想抢电话。卓润赶紧躲开：“不是女朋友。你见过的，就上次送我回家那个……嗯嗯，是呗……别别别，顾阿姨的女儿你操什么心……我错了，不过你千万别把她叫来，太尴尬了……行行行我知道了，老妈拜拜。”
　　“已经说完了。”卓润挂了电话，神气活现，又忍不住哈哈大笑，“我妈竟然想给你介绍女朋友，学什么不好学人家当媒人。”
　　苍祁推着购物车往地下车库走：“你自己单方面决定的，我又没同意。”
　　“( ⊙ o ⊙ )啊？”卓润在他身后蹦跶，“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都跟我妈说好了，她可高兴了！”
　　苍祁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卓润就觉得一颗心七上八下地躁动起来，怎么都踏实不了。


第42章 四十二章
　　购物之后两人去了电影院，这部新上映的影片有苍祁的配音。电影院人也不少，无论柜台还是自动售票机前都排了很长的队伍。卓润左右看了看，想选个人相对少一些的队伍，苍祁鄙视地看着他说：“我作为主角的配音，会连几张票都没有吗？”
　　卓润星星眼：“啊，好帅，不用排队了。可是看电影怎么能没有爆米花和饮料呢！”
　　苍祁无语，排队买了爆米花和饮料。二人进去找到座位坐下，刚好是中间正对着屏幕的最佳观影位置。
　　后面两个熊孩子闹哄哄地跑来跑去。苍祁皱起眉，显然受不了这样的吵吵闹闹。
　　卓润正想说点什么劝他转移注意力，突然什么东西稀里哗啦地下雨一般兜头而下。苍祁刷地站了起来，身后将爆米花弄撒的熊孩子吓得一声都不敢吭。
　　大人也不知去了哪里，其中一个孩子抱着空空的爆米花桶，眼眶湿漉漉地，又被苍祁用“和善”的眼神盯着，扁着嘴不敢哭出声。
　　“还好洒的不是饮料，”卓润清理了一下，起身把自己的爆米花叠进孩子手里的桶里，“可别再闹了啊，不然妈妈回来该说你了，赶紧坐下吃爆米花吧。”
　　苍祁有些愕然地看着卓润，卓润被看得莫名其妙，还傻乎乎地回头往后看了一眼。
　　卓润：“七哥，你眼神别这么吓人好吗，我以为我身后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呢。”
　　“等我一下。”苍祁走出了影厅。
　　卓润以为他去买爆米花了，等了一会儿苍祁回来说：“走吧，换个地方。”
　　二人换了个稍微靠后一些，却很清净的位置，卓润很是意外：“你又检了两张票？”
　　“嗯，有小孩在会很吵，影响看电影。”苍祁看了看他，皱眉说，“你是不是，别人打了你左脸，你就把右脸伸过去的那种人？”
　　卓润“噗”地笑了出来：“怎么可能，真当我是傻瓜呢？刚刚那两个孩子也不是故意的，再说长得那么可爱，你忍心骂哭他们吗？看你刚刚的样子，真凶，啧啧。”
　　他压低声音，装模作样地喊：“警察叔叔，就是这个人，好可怕啊！”
　　苍祁只有一句简明扼要的评价：“神经病。”
　　从傻瓜到神经病，卓润感觉自己实现了质的飞跃。
　　十分钟后，电影开始了。苍祁所配的角色是个武力值爆表、又超会撩妹的帅哥，卓润觉得苍祁的声线跟演员的颜值简直是契合度满点。
　　电影很精彩，听着立体环绕的苍祁的声音更是享受。回到家卓润迫不及待的打开电脑，找出苍祁以前配的某部动画做对比。
　　“七老师，给动画和电影配音有什么区别吗？”卓润坐在地板上问道。
　　苍祁在他身后的沙发上坐下来，盯着他的发旋说：“一般给电影配音的演员，都是非常有经验的人。外语电影配音时，需要听着耳机里的原声进行配音，而且不能有动画腔，像这部动画里的声线，出现在电影里就会很违和。”
　　“那你在配吻戏的时候，也会亲自己的手背吗？”卓润捂嘴笑得贼兮兮。
　　苍祁微微挑了下眉，抬手放在嘴边，在食指的指背上轻吻出声：“这样就可以了。吻也分很多种，要根据情境调整声音。”
　　他用嘴唇和指背分别演绎了纯情的接吻声、色气的接吻声、意犹未尽的接吻声、干脆了当的接吻声和敷衍的接吻声。
　　卓润一开始还乐不可支，等苍祁配合喘气声演绎缠绵的接吻声时，他再也笑不出来了。
　　卓润抿了抿嘴唇，转过去盯着屏幕。苍祁柔软的嘴唇接触指背的时候，他就有点紧张了，等听到苍祁发出轻柔的接吻声，他彻底绷紧了身体。
　　屏幕上的画面里演的是什么他完全不知道，耳畔都是苍祁口中发出的诱人的声音。那声音如有实质地钻进他的耳朵，伸展开纤细的肢体，顺着他的神经优雅缓慢地爬动，撩拨琴弦一般弹奏出慵懒性感的音符。
　　他身体最隐秘的地方仿佛失去了张力，松垮垮地瘫痪，又蠢蠢欲动地想要做点什么。
　　深呼吸。卓润对自己说，并努力消除心底难以言喻的毛茸茸的痒意。
　　“想什么呢？”苍祁用脚尖轻轻在卓润后腰上碰了碰。
　　卓润像受惊的动物一样蹿了起来，面红耳赤地说：“那个什么，咱买的东西还没收拾呢，我去……整理一下。”
　　体积比较大的家具由商场配送过来，其他小一些的物件都是他们自己开车拉回来的。苍祁盯着卓润看了一会儿，也起身跟他一起收拾。
　　卓润见苍祁把北极熊拿进了小七那间卧室，纳闷不已地问：“七哥，你不是说熊是给我买的吗？”
　　“嗯，熊当然是给熊孩子买的，不过，”苍祁站在门口冲他微微一笑，“我先帮你开开光，保佑你年后工作顺利。”
　　卓润：“……谢谢大神，有大神的保佑，看来我新年要发达啊。”
　　苍祁：“到时候别忘了请我吃饭。”
　　“嗯嗯。”卓润笑着点头。
　　“对了，”苍祁又说，“农历29，剧团还有最后一次演出，你要来看吗？”
　　卓润眼睛一亮：“你主演的吗？”
　　苍祁：“配角。”
　　卓润笑逐颜开：“去去去去去，必须去看！正好演出结束跟我一起回家。”他还没看过苍祁演戏呢，这种机会怎么可能错过。
　　苍祁没说什么。二人收拾好东西后便各自去睡了。为了这件事，卓润兴奋了好几天，提前在网上做了不少功课，发现苍祁不仅有演出角色，还是导演。
　　苍祁饰演的是一个到处勾勾搭搭的牛郎。卓润知道后既想笑又很惊讶，特别期待向来面瘫或嫌弃脸的苍祁在舞台上的表现。
　　演出当天，苍祁给了卓润一张工作证。卓润“上面有人”，自然是离舞台最近的好位置，坐在那里既兴奋又骄傲。
　　演出开始，卓润全神贯注，等苍祁出场那一刻，他下意识捂住了嘴，有点想笑，有点感动，还有点想尖叫。
　　苍祁穿了一件斜拉链的灰色机车夹克，很低的领口下再没有任何衣物，裤子也不知什么材料，亮闪闪地要闪瞎人眼，脚上是一双造型潮爆了的黑靴子。上下身都极为合体修身，他的好身材尽显无疑，尤其是屁股，紧绷又翘，卓润觉得若是多看一眼，怕是会忍不住冲上去拍两下。
　　这一身打扮很夸张，但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夸张，让他与平时沉静素淡的形象产生了巨大的反差。他所饰演的这个角色骚气得要命，连眼神都散发着□□的气息，分分钟让人肝颤腿软脊背酥麻。
　　卓润没有想到，舞台上的苍祁跟配音时或是日常生活中状态差这么大，脸上的表情和肢体语言那么丰富那么细腻。灯光下那个又坏又撩的家伙，仿佛从来都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而不是被人演出来的。
　　当苍祁把女主角推到吧台边，用强大的魅力迫得她往后倾斜却又无处可躲，上演了一幕让人心跳加速的“吧台咚”时，卓润紧紧地盯着苍祁，心里一直在喊：放开那个无辜的女人，有什么冲我来！
　　前半段的故事里，这个牛郎的角色充满笑点，后半段揭开真相后，这个悲情角色非常打动人心。
　　追光下的苍祁没有过多台词，仅用动作便将人物内心的挣扎和痛苦传达给每一个观众。最后牛郎放弃了心爱的女人，在有情人沉浸在幸福愉悦中时，自己被无法摆脱的黑暗命运所吞噬。卓润泪流满面，真想冲上去抱住这个可怜人——抱住这个角色，而不是苍祁。
　　舞台剧结束后，卓润掏出苍祁事先给他的工作证跑去后台，苍祁只穿着一件白衬衫，领口敞开，露出布满汗水的脖子的锁骨，在灯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泽。
　　“七老师你太棒了。”卓润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狠狠抱了苍祁一下。
　　苍祁眼神悲凉，还没有完全从角□□绪中脱离出来，顺势在卓润背上用力抓了一把，紧紧搂住了他。
　　好一会儿卓润才反应过来，男神好像抱着他的时间有点长，他俩这么当众肆无忌惮地拥抱是不是不太好？他偷偷瞄了瞄四周，其他演员都面无表情地卸妆，压根就没看他们。于是他便安心地把脸埋在苍祁的肩窝里，深深吸了几口苍祁身上的味道。
　　卓痴汉OS：我欲飞仙，快乐齐天~~~
　　苍祁终于放开手，做了个深呼吸：“我去换衣服，你等我一会儿吧。”
　　“好。”卓润红着脸答应，缩到不妨碍其他人的地方等待。
　　他靠着墙出神，下意识摸了摸胸口，那里轰隆作响，仿佛在打雷一般。他沉迷于苍祁的魅力，无论是配音还是演舞台剧；也爱着苍祁平时的样子，无论笑点低到脚踝还是高冷任性。
　　这感觉叫他有点害怕，喜欢一个远在云端之上的人，就算跳得再高也够不着。
　　苍祁卸妆换好衣服出来，卓润赶紧收起乱七八糟的心思迎上去：“走吧，跟我回家过年！”
　　苍祁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有些于心不忍，却还是拒绝说：“不了，我觉得这样不太好，帮我跟阿姨说一声，谢谢她的好意。”
　　卓润挤了副八点二十的眉毛，脸上写了一万个“失望”。


第43章 四十三章
　　离开剧院，苍祁想送卓润回山燕路，卓润立刻拒绝了。
　　“山燕路那么远，你过去再回来多折腾啊，你又不去我家……”卓润失望的神色一览无余，嘟嘟囔囔地说，“直接回你的公寓吧，我拿点东西自己回去，反正坐地铁和公交车很方便。”
　　苍祁没说话，开车的神情很专注，仿佛什么都没想。卓润默默叹了口气，心说自己真是热脸贴冷屁股啊，贴也就算了，这冷屁股怎么就焐不热呢，明明那么翘那么紧……
　　咳咳……
　　回到公寓后，卓润在包里装上笔记本和随身用品，跟苍祁一起给小七喂了药和罐头。换鞋出门的时候，苍祁也跟了过来，一边穿鞋一边说：“我送你出去。”
　　卓润：“我还能迷路吗。”
　　苍祁：“没准儿，你这智商……”
　　卓润：“大过年的，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话让人心里高兴高兴？”
　　两人出门进了电梯，苍祁似乎有些累，靠在电梯墙上说：“你这智商用来认路太浪费了，这种小事交给我这样智力普通的人就行了。”
　　卓润做了个无语的表情：“过年我得在家呆几天陪爸妈，不过有时间我就会过来的，要不你一个人也没法伺候‘主子’。我哥也得消停几天，正好开他的车。”
　　苍祁很客气：“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这点客气把两人的距离拉远了，卓润有点难受，揉了揉鼻子说：“没什么麻烦的，再说我喜欢小动物。”
　　气氛有点微妙。小区路灯在地面上铺了一条暧昧的橘色长毯，两人并肩而行，心照不宣地放慢脚步，将楼门到小区门口这段路无限拉长。
　　“你一个人吃什么啊？”卓润皱着眉问。
　　苍祁失笑道：“难道我还会饿死不成？”
　　卓润“呵呵”两声。也对，他在苍祁家当大厨之前，苍祁不也活得好好的吗，真拿自己当什么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呢？要不是因为小七生病，他怎么可能住进苍祁家里，跟苍祁走得这么近。
　　卓小润你不要太可笑。
　　“行了，快回去吧。”本以为还有很远，大门却已出现在眼前，卓润开玩笑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咱们后会有期吧。”
　　苍祁笑了笑：“嗯，你快去坐车吧。”
　　卓润冲苍祁挥手，转身走了几步便忍不住回头，苍祁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
　　“你怎么还不走？”卓润瞪圆了眼睛。
　　苍祁微笑着说：“怕你不会过马路。”
　　“哈哈哈……你真是神烦。”卓润笑弯了眼睛，“这样吧，我们同时转身一起走。”
　　苍祁由着他瞎闹：“好。”
　　“准备了，三、二、一！”卓润原地转身，笔直前进，稳稳当当地过了马路，转过身却发现苍祁依然站在那里。
　　他穿着一件白色薄款羽绒服，黑色的牛仔裤更显得双腿笔直修长，整个人站在朦胧的灯光下，好看得让卓润有种想要将他画下来的冲动。
　　他眼神透着淡淡的温柔，明明温度不高，却令卓润的心脏灼烧起来。
　　“苍祁。”这是卓润第一次这样叫他。
　　苍祁嘴角挂着笑意：“嗯。”
　　卓润深吸了一口气，冬夜的冷风瞬间充满了他的身体，在他的胸腔里猎猎作响。无数念头在他脑海里纷纷扬扬，交错盘旋，他不知该说什么。
　　“你个骗子！”最后，卓润隔着马路喊道，然后转身飞快地跑了。
　　他怕再多看苍祁一眼，就真的要失控了。
　　苍祁站在门口，一直目送卓润的背影远去。手机嗡嗡地震了起来，他随手掏出来接了。
　　工作室老板叫他出去，跟某制作公司和圈子里人一起吃饭。都年底了，苍祁推了不少聚会，不好再不给老板面子，便回去取了车去饭店。
　　在饭桌上与久未见面的高隆圣重逢。老板还带了几个新人，有些姿色的年轻姑娘身边总有些道貌岸人的人拉着她们劝酒，心怀叵测地问她们想不想要得到重要角色的配音机会。
　　苍祁酒量差，喝了一杯红酒之后就换了果汁，坐在安静的角落里，一副什么都跟他无关的样子。高隆圣凑过来跟他打招呼，寒暄几句后便说：“当年你有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苍祁看了看桌上的情形：“有过。在那之前我还以为这个圈子相对比较简单，谁知道……”
　　“嘿，各行各业都有潜规则，你们配音圈偶像化之后，这种事越来越严重，毕竟想出名的人太多了。”高隆圣提起之前的事来，“像方知行那种家伙，就该把他的事爆出来让他完蛋。”
　　话虽如此，但圈子里有着约定俗成的不成文的规矩，没有人会将见不得光的事情抖出来，否则被爆料的人遭殃，爆料的人也没好日子过。
　　高隆圣性子比较直，跟方知行因为动画制作和某些原因吵过几次，中途差点被换掉。苍祁向来不爱说这些事，便转移话题道：“现在在进行什么工作？”
　　“对了，正要跟你说这件事，”高隆圣一下高兴起来，“听说《魔王的哥哥大人》去年就找过你，想让你给魔王家的长子配音？”
　　苍祁稍微想了一下，记起确实有这么回事。这是一部很污很搞笑的动画，讲述的是在魔界叱咤风云、令人闻之胆寒的魔王，在人间却是个每天被三个哥哥耍得团团转的悲催鬼的故事。
　　热血的、搞笑的、青春的、女性向的动画他配了很多，一直想配一部另类而有深度的角色迈进事业的下一个阶段，今年已经接了不少热饭冷饭，当时看过《魔王》的剧本后他没什么兴趣就推掉了。
　　高隆圣就是这部动画的导演：“我跟你说，我和音响监督的意见一致，都觉得魔王家老大的角色非你莫属，你能不能再考虑一下？”
　　他眼神充满期待，看得出是真的很想请到苍祁为这个角色配音。魔王的大哥是个不务正业、性格古怪的家伙，很少与人交流，却喜欢对着植物说话，每天泡在游戏店里浪费人生，最大的爱好是对小弟进行精神摧残。
　　性格设定是阴沉、古怪、腹黑等，苍祁对高隆圣那句“非你莫属”有点在意，挑了挑眉说：“当初这部动画的音响监督找我的时候，我就觉得很意外，我从没配过这一类角色，你们怎么会想到我呢？”
　　高隆圣一点不见外：“就觉得毒舌啊、腹黑啊这些特点，跟你挺像的。”
　　苍祁：“呵。时间表排满了，恐怕是不行。”
　　高隆圣无比失望，连喝了两杯酒：“诶呀，这真是……到目前为止参加试音的人里，都没有特别合心意的啊。”
　　“那就再找找看吧。”苍祁敷衍着起身，跟老板打了个招呼，早早离开了这种无聊的聚会。
　　他开车回到家里，站在门口，突然感到这个地方有些陌生。
　　卓润离开后，公寓里好像少了一万个人，即便放满了二人买来的各种色调温馨的小玩意儿，也依然显得空空荡荡。
　　苍祁自嘲地笑了笑，这就是跟话痨多动症待在一起太久的后遗症，原本他也总是自己一个人，却从没觉得世界太过安静，现如今……
　　他换了鞋子和外套，在客厅中间站了一会儿，浅浅撸起袖子，把卓润买的对联和福字贴在门口，又拿着喷壶站在阳台浇花。
　　在卓润的强烈要求下，他们买了一个造型复古的花架，现在上面摆满了各种叫不出名的植物。冬日的阳台一片生机盎然，绿色的草叶散发出湿漉漉的清香。
　　“……要不是因为我喜欢你根本就懒得理你！”
　　苍祁凝视着身前的花盆，莫名想起那天卓润气急败坏之下说出的话。他又不是聋子，也不是傻瓜，怎么可能会拎不清重点。
　　卓润说得很对，苍祁也自认烦人任性、喜怒无常。他很小的时候，别人对他的评价是懂事、安静、早熟，这样不讨人喜欢的表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从搬到秋芃身边，刚喊了一声“妈”就被严令禁止的时候吗？
　　是在无数次独自坐在别墅的楼梯上等到半夜，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时候吗？
　　是她在家里开趴体，把他赶到草坪上，之后被一群醉鬼按进游泳池里差点淹死的时候吗？
　　还是他被从水里拖出来，惊慌失措瑟瑟发抖，却看到秋芃跟其他人一起哈哈大笑的时候？
　　以前是对秋芃这样，现在不知为什么，对着卓润任性起来。
　　卓润一早就说过，把苍祁当成偶像和男神。苍祁想把“喜欢”两个字分解化验一下，看看里面的成分究竟是喜欢他这个男神，还是喜欢他这个男人。
　　他正兀自出神，屋子里传来“吧嗒”一声。他放下喷壶走到小卧室，惊讶地看到小七竟然跳下了床。
　　它有点呆滞地原地站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接下来要做什么。好一会儿才步履缓慢地走到水碗跟前，低头舔了舔水。
　　苍祁目不转睛地盯着它，直到它喝够了水又回到床上安安静静地农民揣。
　　近一个月以来，这还是小七第一次主动喝水。
　　苍祁抹了一把脸，情不自禁地笑了。他上前将小七抱住，把脸埋在它干枯的、散发着药水味的毛发里蹭了蹭。它的身体不再滚烫，温度降低了许多，种种转好的迹象让人眼前充满了希望和感动。
　　有那么一瞬间，苍祁产生了幻听，以为卓润在身后发出欢呼声。他条件反射地抓起手机想要告诉卓润这件事，盯着屏幕看了半晌，又把手机放下了。
　　卓润跟他这种与猫为伴的“孤寡老人”不一样，现在应该跟疼爱他的家人一起开心地准备过年呢。


第44章 四十四章
　　“怎么等到今天才买年货啊！”卓润被挤在一群人中哀嚎，老奸巨猾的卓沛躲得远远地欣赏他弟弟的惨痛表情。
　　张女士：“老卓昨天才出差回来，你和你哥又见不着影，谁帮我拿东西！”
　　“我错了，我应该早点回来的，指挥官你说吧，都买什么！”卓润端正态度，蓄势待发。
　　张女士掏出购物清单：“其实我前几天都买过一次了，但都是肉和菜，今天买零食和日常用品——拿那个干果礼包，要最大的……你朋友怎么没来，我准备了好些吃的呢。”
　　卓润躲过一个粗壮的大妈，心不在焉地回答：“因为他任性又矫情，毒舌又冷漠，一点都不理解别人的心情，也不懂别人的好意。”
　　张女士一边手速飞快地从货架上拿东西一边惊讶地说：“那你为什么要跟这样的人做朋友呢？”
　　“我……”卓润一时语塞，心说我可真是个抖M，“我夸张一下不行吗？他身上的优点和闪光点也很多，比如长得帅会演戏声音好听，嘴上说你什么都不好，可你有事的时候又会出手相助，还特别有爱心……”
　　“我知道这个，”因为卓润给动画配音的缘故，张女士也开始关注动画，学了不少二次元的词儿，“叫什么傲娇？”
　　卓润搂着他老妈的肩膀哈哈大笑：“没错，就一死傲娇。”
　　“卓沛你干嘛呢，”张女士竖起眉毛叫道，“赶紧过来帮忙！”
　　“来了！”被抓壮丁的卓沛赶紧收起手机，推着“抢购车2号”冲进战场。
　　母子三人大采购回家，老卓已经弄好了几种不同的饺子馅，正坐在沙发上歇着。
　　“卓润，你朋友爱吃什么馅儿啊？”张女士过去尝了尝咸淡，“酸菜这个有点咸。”
　　卓润莫名其妙：“他又不来，你管他干吗？”
　　张女士说：“回头包好了你给他拿点过去啊，他不是自己一个人住还不会做饭吗，把饺子冻起来，想吃的时候随时可以吃，多方便呀。”
　　卓润就提过那么一嘴，想不到老妈一直记着呢。
　　“哦，我问问。”卓润拿起手机，用力戳了戳苍祁的头像，发消息问他吃什么馅儿的饺子，还特别注明是他妈让问的。
　　苍祁没有回消息，卓润坐在沙发上敲着手机屏幕，突然就有点生气。裘裘跑过来卖萌，被他一把按在身下一通□□：“卓裘裘你能不能有点出息，看不出人家不爱搭理你吗？别有事没事就凑上去找不自在行不行，嗯？！”
　　裘裘：【doge】
　　卓沛在厨房喊：“卓小润，别自娱自乐了，过来帮忙！”
　　卓润放开裘裘去厨房，一边擀皮儿一边唉声叹气。
　　张女士瞪他：“大过年的你愁眉苦脸干吗？”
　　他哼哼唧唧地说：“我这不是不爱吃饺子吗。”
　　卓沛一手面粉往弟弟脸上抹了抹：“每年你不都吃的挺欢。”
　　“大家都吃，我有什么办法！”卓润躲开卓沛的魔爪，郑重宣布说，“今年我要烙馅饼，猪肉酸菜馅饼，谁也别拦着我。”
　　卓沛：“有病，都是面皮儿包着馅儿，有什么区别？”
　　卓润：“你有病，你味觉失调，感情麻木！”
　　兄弟俩一边打嘴仗一边各干各的，一点没耽误手里的事儿。张女士一人背上赏了一巴掌：“你俩都多大了还跟熊孩子似的。我当初为什么没生个闺女呢？唉……”
　　卓润气哼哼地单独支了一张小桌擀面，那样子活似全世界都孤立他似的。他用力揉面搋面，好像在□□的是某个黑名单榜首的罪人，越使劲儿就越解气。
　　裘裘突然在大厅里叫了起来，紧接着门铃响了。过年期间送礼的人特多，卓总说：“谁去开个门，就说我出门了。”
　　哥俩石头剪刀布，卓沛输了。卓润洋洋得意：“看见没，今年本大爷要走鸿运了！咩哈哈哈哈~”
　　卓沛丢了他一把面粉，在围裙上擦着手去开门，不一会儿就回来了。
　　老卓：“打发走了？”
　　卓沛一脸揶揄地笑：“唉，失算啊失算，的确是来送礼拜年的，可惜不是找卓总你。”
　　老卓：“……”
　　卓沛往卓润屁股上拍了一下：“卓小润，你朋友来了。”
　　卓润一个踉跄，好几秒后才反应过来：“我朋友，谁啊？”
　　印象中他的狐朋狗友都是从初二才开始张罗聚会的，除夕这天都在家呆着。他拎着擀面杖走出厨房，等看到站在客厅里的人，顿时呆了。
　　“你你你，”卓润不知道该先惊讶还是先乐，语无伦次地说，“你怎么来了！”
　　苍祁似乎也有点不相信自己竟然就这么跑来了，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来拜年。”
　　卓润之前生的那点气砰地消散了，眼睛眯成一条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苍祁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怎么满头满脸的面粉？”
　　“这不是烙馅饼呢吗。”卓润抬起胳膊在脸上胡乱蹭了蹭。
　　苍祁有点疑惑：“过年不是该吃饺子吗，现在流行吃馅饼了？”
　　“他就是这么‘隔路’。”张女士站在厨房门口笑道。
　　“阿姨过年好，”苍祁赶紧打招呼，把买的礼物送过去，“太仓促了，也不知买什么好。”
　　张女士接过去说：“你也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卓润，招呼你朋友坐啊。”
　　老卓作为家长，放下家伙事洗手出来跟苍祁寒暄。卓润去厨房沏茶，卓沛抓着他问：“这个苍祁，是上次咱们说的苍祁吗？”
　　“嗯嗯，就是他。”卓润眉开眼笑地回答。
　　卓沛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是你哪种朋友啊？”
　　卓润手一顿：“这问题问的，朋友还分哪种吗？”他没来由地一阵心虚，也不知道有什么可虚的。
　　卓沛下巴颏一扬，指着苍祁买的那一套餐具说：“送的东西够贵的。”
　　虽然这套餐具看起来价格不菲，不过毕竟是餐具，卓润觉得再贵也贵不到哪去：“价格不是问题，礼物就是讲究个心意。”
　　“这玩意儿我在朋友那里见过，法国进口，珐琅铸铁纯手工，就里面单独的这个小圆锅，”卓沛在包装盒上敲了敲，“差不多两千。”
　　“噗——”卓润一口水喷出来，“那这一套得多少钱啊！！！”
　　卓沛：“所以我才问你是什么朋友，这么舍得花钱。”
　　卓润他爹虽然有钱，但他从不认为那些钱是自己的。此刻再看苍祁，怎么看怎么土豪。
　　不对，是闪闪发光的高富帅。
　　卓润介绍了一下苍祁，老卓听不懂什么叫音响监督，反正就理解成了领导一类的角色，便问起自己儿子的工作表现来。
　　苍祁微笑着说：“卓润第一次给主要角色配音就表现得很不错，广播也主持得很好，同事都很喜欢他，以后应该有好的发展。”
　　“听见没有！”卓润立刻抖起来了，“以后别老以为我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
　　他心花怒放，一个劲儿地默念“男神夸我了”。
　　卓沛从厨房探出头来投诉：“你们就让我自己一个人包饺子啊！”
　　苍祁立刻起身说：“我也帮忙吧。”
　　张女士赶紧示意他坐下：“不用不用，卓润你陪着苍祁吧，你那馅饼我给你烙。”
　　卓润凑到苍祁耳边说：“你会包吗，猪肉和牛肉你都分不清吧？”
　　“我刚刚只是跟你父亲客气一下，”苍祁收起笑容，“你还真是有点阳光就灿烂。”
　　二人互怼了几句，卓润拉着苍祁的胳膊说：“走，我教你包饺子。不对，是烙馅饼。”
　　进了厨房，苍祁自然是跟卓润去他那个单独的小桌。卓润有了帮忙的，立马不像之前可怜巴巴的光杆司令，一副“老子得了全天下”的气势。
　　他的助手也很给力，虽然以前没下过厨，但学习能力超强，没一会儿就做的像模像样。饺子和馅饼都弄好后，五个人一只汪便坐在沙发上看春节晚会，一边看一边吐槽，嘴就没停下来过。
　　卓润和张女士是吐槽主力，卓沛话不多，但嘴巴特别毒，字字见血。老卓偶尔发表一点意见，大部分时间都是附和他媳妇儿。
　　苍祁坐在卓润身边，跟着他一起笑，至于节目演的什么都无所谓。
　　稍晚一些时候，卓润把馅饼烙了，其他人也将饺子煮好，五个人围着桌子吃年夜饭。卓润特别兴奋，一个劲儿推销他的馅饼，但只有苍祁一个人买账。
　　卓润感慨道：“识货的人不多啊。”
　　卓沛拿过一张馅饼咬了一口，五官迅速集合：“这哪买的酸菜，也太酸了。”
　　“有吗，”卓润没觉得，转向苍祁问，“很酸吗？”
　　苍祁冲他笑了笑：“没觉得，我都吃了好几张了。”
　　卓润得意地看向卓沛：“你就是嫉妒我手艺好，鸡蛋里挑骨头。”
　　卓沛：“我还想从你身上挑骨头呢，你要试试吗？”
　　张女士扶额：“诶哟，吃都堵不上你们哥俩儿的嘴。”
　　这一顿饭吃吃聊聊，眼看着时间临近午夜，小伙子们决定出去放鞭炮。
　　郊区管理不严，卓沛买了不少烟花炮竹。卓润和苍祁先拿了一部分出去，在路边找了个地方准备开放。
　　“你是怎么想通的？”卓润问。
　　苍祁知道他在问什么，点了个烟花后说：“想体验一下，正常一家人过年是什么感觉。”
　　“嘿嘿，你能来我特高兴，”卓润揉了揉耳朵，“真的。”
　　“你妈人真好，”苍祁低声说，“还给我拿了那么多饺子和菜。”
　　卓润点点头：“她热心肠，一早就想着给你准备呢。”
　　“谢谢你。”苍祁看着他，很认真地说。
　　卓润觉得最近苍祁感谢他的次数特别多，本想让他不要在意，却在对上他深沉诚挚的目光后忘了开口。远处的爆竹声仿佛被消了音，五光十色的烟火在苍祁的眼眸中团团绽放。
　　二人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彼此。卓润怦然心动，有一股冲动涌了上来，无论如何都压抑不住。他下意识地往前凑了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而苍祁不躲不闪，眼神温柔得好像在鼓励他，叫他心跳得更厉害。他离苍祁的脸好像越来越近，近到只能看见他颜色浅淡、形状美好的嘴唇……
　　“卓小润，你看见我打火机了吗？”卓沛的声音从门缝里传了出来。
　　二人如梦初醒般拉开距离，卓润面红耳赤地吼回去：“我拿出来了！”
　　苍祁转头看向夜空，脸上淡淡的神情仿佛刚刚那朦胧的十几秒钟，不曾存在过。


第45章 四十五章
　　三人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把烟花鞭炮放完，苍祁跟卓润一家人一起倒计时，新年钟声敲响，他冲卓润笑着说：“新年快乐。”
　　“新年哈皮！”卓润忍不住在他手臂上捏了一下。
　　苍祁跟卓润父母拜年，被硬塞了两个红包，告辞后坐进车子，转手就把红包给了卓润。
　　“这怎么行，给你的你就拿着！”卓润不要。
　　苍祁扯开卓润的外套，把红包塞进他怀里：“我都快三十的人，拿红包多不好意思。”
　　“几十在他们眼里也是孩子。”卓润把红包掏出来飞速丢进车窗，连连后退摆手，“快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苍祁无奈，只好点头说：“那我走了，晚安。”
　　卓润站在路边目送苍祁的车子离开，直到看不见车尾，低头踢着地上鞭炮的红纸傻乎乎发笑。
　　“卓小润，”卓沛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叼着烟一副大佬的样子，“你不冷啊。”
　　卓润回过神说：“我抗冻着呢。你这是跑出来偷着抽烟？”
　　“嗯，咱妈不是不喜欢我抽烟吗，老怕把你宝贵的小嗓子熏哑。”卓沛吐出一口夹着白雾的烟气，微微皱着眉说，“咱妈最疼你了。”
　　卓润揶揄道：“哟哟哟，大过年的酸什么啊。”
　　卓沛没笑，也没接卓润的话，只是一脸严肃，夹着烟的手戳了戳卓润：“所以你绝对不能做让咱妈伤心的事，明白吗？”
　　卓润心里咯噔一下，顿时笑不出来了。他再一次感到心虚，甚至不敢反问卓沛这话是什么意思。
　　凌晨一两点钟，窗外的炮竹声还在继续，卓润难得地失眠了，趴在床上搂着抱枕出神。
　　跟卓沛一起回屋后，他就没怎么说过话，总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被他阴险的老哥监视着，可是每每看向卓沛，这老狐狸又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卓润挺怕他哥的。他跟卓沛虽然是亲兄弟，但长相性格完全不像，他长得更像老妈，没什么城府心机，有点儿事儿都写在脸上。卓沛从小就心思深沉，又在人际关系复杂的圈子里混了那么多年，像卓润这种人，在他面前就是张保鲜膜，透明，薄得一戳就破。
　　卓润搂着抱枕想，人的本性真的很贪婪。
　　一开始他只是个粉丝，对苍祁各种崇拜仰慕，迷恋他的声音和他男神的形象。那时候只是想亲眼见见苍祁，想要有机会跟苍祁一起配音。
　　这个愿望在他努力几年后终于实现，然而人的欲望却不会因为满足而停止。因为贪婪的本性，会令欲望在一次次满足后不断升级。
　　迷恋那个人的声音，进而想知道拥有如此华丽迷人声音的人究竟长什么样。知道了他的样子，又想了解他的一切，更热切地盼望着能亲眼看到他。
　　等这些愿望一步步得以实现，欲望却更加草长莺飞。
　　卓润回想着过去的种种，喝醉的苍祁说“背我”，眼神湿润迷离的苍祁舔着他的指尖，戴着眼镜的苍祁说“这样更有音响监督范儿”，海风中的苍祁神情忧郁而深沉……
　　他摸了摸躁动的胸口，这欲望无论如何也无法偃旗息鼓，一再澎湃，一再起伏，就要溢出来了。
　　他对苍祁的感情，早就变得与最初不同，一不小心便长成了宏伟丰满的形状。可卓沛的警告还在他脑子里敲钟，他不敢也不愿意让他老妈伤心。
　　他两手揪着被子，两条眉毛拧在一起，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第二天快中午才起来，手机上已经有不少拜年的消息。
　　他随手一翻，看到苍祁发了一张照片给他，“斑秃”小七戴着眼镜站在窗台上，似乎比之前有了精神，文字是：新年快乐喵。
　　卓润对着照片笑了几声，又泛起淡淡的惆怅。他给大部分人群发了信息，挑了几个特别重要的人一一拜年，这其中包括姜珊和之前一起配音的几个人。
　　程洛是他多年好友，消息内容自然不怎么正经，嘻嘻哈哈地贫了一番，这人却没有回复。可能是过年回老家，正被亲戚围着追问新年必问人生大题吧。
　　初一跟几个发小玩牌打麻将唱ktv，除了他全都带着女朋友和媳妇儿，被问及感情问题，卓润满不在乎地说“早早把自己套牢干吗，我还得潇洒快活几年呢”，装得跟真的似的。
　　他玩到半夜才回家，一进门就被裘裘扑住。
　　“喝酒了吧.。”张女士关了电视。
　　卓润拉着狗爪乱晃：“你怎么还不睡啊，还当自己是小年轻呢，动不动就熬夜。”
　　张女士去厨房端出一碗材料不明的汤：“把汤喝了再睡。我就是小年轻，怎么了！”
　　“是是是，小姐姐你最年轻漂亮了。”卓润端起碗一口气喝光了，打了个饱嗝说，“这汤挺好喝的，不像你的风格啊。”
　　老妈在他肩膀上拍了一巴掌：“怎么那么贫。你爱喝的话，等你回市里的时候给你带一罐。”
　　卓润搂住老妈的肩膀，贴上去在她脸上乱蹭：“妈你真好。”
　　“起开，一股酒味儿，赶紧睡觉。”老妈嫌弃不已，推开他上楼了。
　　卓润盯着老妈的背影看了一会儿，默默叹了口气。
　　初二上午，卓润回到苍祁那里，帮苍祁给小七喂药喂饭。苍祁打开手机点开一段视频放给卓润看，视频里小七从卧室溜达到客厅，装模作样地视察了一番，随后主动吃了点猫罐头。
　　卓润又惊又喜：“这是昨天早上拍的？怎么不直接发给我呢！”
　　苍祁淡淡地笑着，他就是想跟卓润一起看，这样能直接看到卓润的表情和反应，听到他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卓润特高兴：“我就觉得小七的精神状态比之前好多了，等假期结束，带它去医院做个检查吧，看看各项指标怎么样了。”
　　他搂着小七亲了一口，闻到一股猫粮混着药的味道：“等开春之后应该能恢复得更快，到时候得好好洗个澡。”
　　苍祁坐在一边看他逗猫，说：“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卓润不在意地摆摆手：“你老跟我这么客气干吗，我在你这蹭吃蹭住的还没不好意思呢。”
　　“那不也是为了帮我照顾小七吗。”苍祁很自然地揉了揉卓润的头发。这孩子可能是忘记梳头了，脑袋上翘着好几撮毛。
　　卓润低头嘿嘿笑了一通，笑声越来越低，直到没了动静。他摸着小七说：“我该回去了。”
　　苍祁以为他说的是要回山燕路：“嗯，早点回去吧。过年期间还跑来跑去的，叔叔阿姨问起没有？”
　　卓润抿了抿嘴：“我是说我该搬回我那了，小七能主动吃饭就说明病情已经好转了很多，而且这样就不需要两个人喂了。”
　　卓润盯着小七，却觉得后脑勺上锥着两根刺，快把他的脑袋刺穿了。他下意识转过头，想在苍祁脸上找到蛛丝马迹。
　　但什么都没有。苍祁很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神情平和，一如往常，没有任何反应。
　　“好。”苍祁只说了这一个字。
　　卓润咬了咬嘴唇，搜肠刮肚地想说点什么：“你晚上吃什么，我做完再走。”
　　苍祁：“不用了，晚上有个饭局。”
　　“哦……”卓润觉得脑袋和心都空荡荡的，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该做什么，“对了，《录魂斋之妖陵探宝》的配音你推掉没有？”
　　苍祁面无表情：“没有，为什么要推掉？再过不久就要录音了。”
　　卓润有点惊讶：“不是崔景延主演的吗，你真要给他配音？”
　　“谁主演的都一样，这是工作。”苍祁淡淡地回答。
　　卓润很意外，或许其他人出于敬业或是赚钱的心思不会拒绝，可以苍祁的任性程度来说，他怎么能忍受为崔景延配音呢。
　　“时间不早了，我也该收拾一下准备出门了。”苍祁说。
　　卓润点点头，跟苍祁道别回去山燕路。
　　在他背后的公寓楼上，苍祁站在阳台目送他离开小区。卓润的出现和离开让这一天的气氛泾渭分明，他在的时候，房子里充满了一切，他走的时候，一切都不在了。
　　七天假期几乎在眨眼间就过去了，本该是轻松的假日，因为到处拜年、聚会的缘故，反倒弄得人很疲惫。
　　卓润脸上挂满了沧桑，张女士心疼不已：“儿子，你最近是不是睡眠不好，妈得给你调理调理，每个周末都回家吃吧。”
　　卓润：“我没事儿，就是这几天喝的太多了。”
　　张女士还想说什么，卓沛道：“别管他了，又不是小孩儿，他自己的事儿自己有数。”
　　卓润现在每根毛儿都敏感着呢，总觉得卓沛话里有话。他背起书包说：“就没数。”
　　卓沛笑了一声：“你不是阅读障碍么，怎么改成不识数了？”
　　卓润也笑：“识数啊，就识你这个二百五的数。”
　　卓沛踹了卓润一脚，卓润抄起门口的小竹筐丢过去，开门就跑。
　　苍祁带小七做过检查，各项指标比之前好了很多，连医生也啧啧称奇。
　　卓润在高兴之余，又有点失落。可他确实不敢留下来，与苍祁相处每多一天，他就多一分控制不住自己的危险。
　　他特别自觉主动地将东西收拾好，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给自己“送行”，几乎将餐桌摆满。
　　苍祁挑挑眉：“你以后如果不想做声优，就开个私房菜吧。”
　　“我才不想当厨子呢。”卓润吐槽说。他又不是想给随便什么人做饭吃，“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苍祁兴致不高，但还是看着他的眼睛问：“什么好消息？”
　　二人在餐桌两边坐下，卓润心不在焉地拨弄碗里的饭粒：“年前有个动画的试音通过了，叫《魔王的哥哥大人》，而且还是主要角色呢。哼哼~”
　　苍祁筷子一顿，抬头说：“ATT制作公司的？哪个角色？”
　　“嗯，二哥。别光顾着说，吃饭吃饭。”卓润给苍祁夹菜，“魔王这一家子，只有魔王平时是正常人，这个角色主要负责吐槽。老大是个古怪的废柴，老二是自恋狂，老三是女装大佬，三个哥哥每天都折磨小弟，剧情超有意思。”
　　“哦。”苍祁简单地应了一声。
　　二人各怀心思，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却都默契十足对卓润离开这件事闭口不提。
　　吃完饭后，卓润搂着小七安抚一番便壮士断腕一样离开了苍祁的家。苍祁开车把卓润送到住处楼下，将车子熄了火，沉默了几秒后说：“我的口味最近越来越挑剔，这都怪你。”
　　卓润乐了：“这锅我背。”
　　苍祁瞄着他：“那你怎么负责？”
　　“你什么时候想吃了，我过去给你做啊。”卓润脱口而出，下一秒又有点后悔。
　　苍祁想说“那我要是每天都想吃呢”，然而这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卓润上楼之后，他坐在楼下等了一会儿，直到那个窗口亮起灯，才缓缓开车离开。


第46章 四十六章
　　卓润站在窗前，脑袋从两片窗帘当中探出去，鬼鬼祟祟地看着窗外，直到白色的SUV消失在夜色中。
　　暖气已经修好了，屋子里不怎么凉。他把家里简单收拾了一下，打开电脑上网，无意中在Z站看到有人剪了卡拉斯和鹭裘的视频。
　　这人一看就是在腐门混迹多年的老司机，正常向的热血漫经过他的剪辑，变成了引人yoyoyo的情节。而且还视频里还截取了苍祁出任嘉宾那期广播里的一段话，就是说要把卓润抓回去囚禁□□的地方。
　　卓润忍不住加入弹幕大军，刷了好几排yooooooo。他趴在茶几上笑了一会儿，心里有点难受。
　　暗恋一个人，真的很辛苦。心情大起大落，忽高忽低，随时都可能失控。一想到喜欢的人不属于自己，心里便长了一把毒草般难过。
　　可即使他有告白的心意，也没有面对老妈的勇气。卓沛那句话时不时便在耳畔响起，警钟一般嗡嗡作响。
　　随着过年的假期结束，新一年的工作都陆续开始了，卓润又恢复了以往的生活，配音、打工，偶尔回家陪老妈遛狗，喝各种颜色奇诡、味道古怪的果蔬汁。
　　苍祁偶尔会发小七的照片，小七的精神状态一天比一天好，死鱼眼也逐渐像原来一样睁得又圆又大。只是卓润始终没有再去那里给苍祁做过饭，苍祁也从没提起过。
　　卓润有意无意地控制着自己的热情，为数不多的信息交流，字里行间都是忍耐和克制。偶尔夜里睡不着，他便站在窗口吹风，试图吹熄心里攒动的火苗，把蠢蠢欲动的焦躁压制下去。
　　姜珊把调整过的工作表发给了卓润，今年主要会安排他多上电台广播做嘉宾，提升一下知名度。动画方面依然是一堆炮灰在等着他，不过《魔王》二哥这个角色是主要角色，没准儿能让他收获一波人气。。
　　除此之外，姜珊还给卓润接了一部广播剧，耽美题材，名为《白色恋人》。卓润很久没配BL剧，听说之后还有点亲切感。
　　他翻了翻资料和原作，故事讲的是一个大提琴家，在意外事故中失去了双手，不得不安装上一对假手，连日常生活都变得困难，更不要说拉大提琴了。
　　不甘的痛苦，压抑的愤怒，无边无际的孤独，令他越来越沉默，越来越阴暗。一次机缘巧合下，他来到了一个公益组织的服务机构。
　　这种机构是专门为残障人士服务的，其中有一些义工用双手给重障者提供性/服务。原本只是来做心理辅导的大提琴家，遇到了一个带着白色手套、笑容温暖的男人，并接受了他提供的性/服务。
　　出乎卓润意料的是，他的角色便是“白手套”，也就是受，为大提琴手配音的则是陆之桥。卓润从没配过受，也不知道自己这一把低沉粗犷的嗓音要怎么受。他练习的时候用电脑录了下来，感觉这个受有点硬汉的感觉。
　　他尽量突出声线中温暖柔和的特质，又试了试H部分的叫声，把自己逗得哈哈直笑。
　　“两攻相遇必有一受，没想到受的是我~来吧，”卓润中二地冲着镜子吼，“来征服我这头野兽！”
　　卓润依旧是背熟了台词，拿着润喉茶去了录音室，跟导演音监等人打过招呼后，便坐在一边安静地等候。以前混网配圈，录音都是自己一个人完成的，现在要当着几个工作人员的面“嗯嗯啊啊”，想想就觉得有点羞耻。
　　但这是工作，太过羞耻会影响戏感，卓润决定现在先羞耻个够，这样等正式录音的时候就习惯了。他正一边羞耻一边喝润喉茶，有人推门进来了。
　　卓润抬眼往门口方向看去，“噗”地把茶都喷了，水珠细腻均匀，堪比浇花的小水壶。
　　苍祁似笑非笑地欣赏着卓润脸上的惊讶和窘迫，说：“看到我，就这么激动啊。”
　　卓润咳嗽得脸都红了：“怎……你……咳咳，怎么是你啊！”
　　“陆之桥家里出了点事，拜托我代班。”苍祁漫不经心地解释。
　　卓润狼狈不堪，无论是淋湿了的衣襟，还是内心：“可你不是不接这种剧吗？”
　　苍祁走到他面前，掏出一包纸巾递给他：“不是你跟程洛说，我的声音很适合这种广播剧吗。”
　　卓润接过纸巾擦了擦下巴，尴尬不已地回答：“当时就那么一说，谁想到你来真的。”
　　苍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伸手在他发旋中间戳了戳：“我那时就说过，会考虑接一部试试看——如果合作的人是你的话。”
　　卓润：“为、为什么？”
　　苍祁微微一笑：“大概人多多少少都喜欢反差，就像那时你说禁欲是一种另类的性感，我嘛，就想听听看攻音配受的效果。”
　　卓润：“……”
　　他好些日子没见苍祁，此时此刻意外相见，心里压抑许久的情绪全都井喷似的涌了上来，五味杂陈都不足以形容其复杂，大概是像他老妈榨的果蔬汁一样内容丰富而混沌。
　　苍祁隔着他一个位置坐了下来，翘起一条腿怡然自得地看台本。卓润浮躁不安，时不时便下意识往旁边瞄去。过了好一会儿，他心里才清晰地浮起一个念头：这部剧里有很多H戏……
　　配音开始，二人走到各自的麦前。卓润紧张得都有点忘词儿了，抓起台本一看，上面的字长出翅膀，正上上下下地飞着。
　　“以前没配过这种剧，”苍祁转头冲他浅笑，“在这方面你是我的前辈，请多关照。”
　　卓润打了个哆嗦，勉强笑了笑：“七哥说笑了。”
　　苍祁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说：“没有说笑，对待工作就该认真地全力以赴不是吗。”
　　卓润怔了怔，稍微镇定下来。苍祁说的没错，这是工作，无论身旁站的人是谁都一样，工作中是不能把个人情绪带进来的。
　　他做了个深呼吸，台本上飞来飞去的字逐渐安稳下来，各归各位地排队站好。
　　剧情第一幕以大提琴家过去在华丽的舞台上进行表演开始，由于没有画面，所以只是一段大提琴独奏。曲终落幕，掌声久久不息。
　　然而他曾经的辉煌也就此落幕，一场意外夺取了他的双手，也夺走了他的灵魂和对生活的热情。
　　“我叫陆原，是一个大提琴家，今年28岁……”大提琴家郁郁寡欢，在家人和朋友的强迫下，来到残障人士公益机构接受心理辅导。互助交流会上，他和其他同病相怜的人坐在一起，把伤口一层层剥开，将自己的痛苦裸/露在众人面前。
　　苍祁的声音华丽美妙，优雅迷人，很符合容貌俊美、气质高雅的大提琴家的人设。这个声线很冰冷，没有起伏没有波动，人物长期压抑着的痛苦和不甘所变成的麻木状态，通过他的声音传达了出来。
　　大提琴家行尸走肉一样活着，拒绝跟任何人接触。有一天他在院子里的长椅上，邂逅了一个笑容温暖爽朗的年轻人。
　　卓润：“你好，我是这里的义工，许晓峰……最近你来这里的次数越来越少，能问问是什么原因吗？”
　　苍祁：“不做某件事的原因，往往是不想做。”
　　卓润：“为什么不愿意来这里接受帮助呢？”
　　苍祁：“当我踏入这个大门，就等于承认了自己已经成了残障的事实。每一次到这里来都只会让我更痛苦。”
　　卓润：“承认和接受现实，会让你轻松起来。无论你变成什么，都还是自己啊。”
　　苍祁：“我已经不是我自己了。我曾是一个大提琴家，你告诉我，现在这双手还能干什么？别说是拉琴，我已经什么都无法感触到了。”
　　卓润：“人又不是只有通过手才能接触事物。让我帮你吧，让我帮你感触人生中另一件美妙的事情……”
　　许晓峰带陆原来到一间干净整洁，光线暧昧的房间，让他在柔软的单人沙发里坐下。当陆原明白许晓峰要做什么的时候，他有些抗拒。
　　“没关系的，放松，你可以闭上眼睛，把我想象成你的爱人。”许晓峰极其温柔地安抚他。
　　耳机里传来拉链被拉开的声音，以及“陆原”紧张急促的呼吸声。越是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卓润的心跳便越快。
　　“嗯……”苍祁从鼻腔里发出带着悸动的轻吟。
　　卓润头皮刷地一紧，神经如琴弦一般一根根拉直绷紧。
　　耳机里传来黏腻的水声，许晓峰戴着白手套的双手涂满了润滑剂，轻轻握住陆原的□□，缓缓□□抚慰。
　　苍祁倒吸了一口气，在愈发粗重的喘息声中，间或夹杂着压抑破碎的呻/吟。
　　卓润手心里都是汗，还要保持着温柔的声线喃喃低语：“喜欢我这样吗？这里也想要得到安慰吗？要到了吗？……好多，一定忍耐得很辛苦吧。”
　　配完这一部分是休息时间，卓润直挺挺地走到椅子上坐下，捧起水壶顿顿顿地猛灌一气。
　　对面调音室里的staff们不知听了多少这种配音，全都一脸麻木，有一个糙汉还在若无其事地挖鼻孔。
　　卓润本该跟他们一样，对此毫无感觉，但他却做不到。听着苍祁迷人的喘息声，他身体某处便隐隐作痛。
　　“怎么了，很累吗？”苍祁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问。
　　卓润胡乱擦掉鼻尖儿上的汗，摇头说：“这里太热了。”
　　苍祁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我刚刚的表现还可以吗？”
　　卓润狠狠点头：“很好，特别好。”他低下头装作看台本，脚趾头在鞋子里一个个蜷缩起来。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能单独录音，就他一个人在小黑屋里，不用忍受这样的折磨。


第二部 分的录音很快开始，二人再度走到麦前。 
　　陆原开始频繁出入机构，每一次都会到许晓峰那里接受帮助。他不知道自己在迷恋什么，许晓峰阳光的笑容，还是温暖的话语，又或是他那双修长漂亮的手。
　　许晓峰也在一次次靠近陆原的过程中，对他产生了爱意和欲望。许晓峰知道这是不应该的，也明白自己的举动违反了工作规定，可他却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卓润轻声说：“陆先生，今天要不要换一种方式？”
　　苍祁：“什么方式？”
　　许晓峰低下头，一边在陆原唇上轻吻，一边脱下自己的衣服。他在陆原双腿之间跪下来，虔诚地看着陆原的眼睛，张嘴含住了陆原的欲望。
　　苍祁发出一声喟叹，卓润小腿肚子的筋跳了跳。他舔着自己的口腔，发出湿润的吮吸声，耳朵烧得厉害。
　　许晓峰舔着陆原，同时开拓自己的身体。他吐出那根粗硕怒涨的权杖，跨坐到陆原腿上，扶着他的性/器缓缓坐下。
　　卓润微微张开嘴，胸口急速起伏：“啊……这种……方式，你，喜欢吗？”
　　苍祁低声回应道：“因为是你，怎样都喜欢。”
　　许晓峰撑着陆原的肩膀，身体上下起伏，身后湿润的小口卖力吞吐着粗硕的凶器。
　　卓润声音越来越高，气息越来越破碎，还夹杂了几分哭腔，求饶似的说：“我已经……已经忍不住了……”
　　苍祁喘息道：“跟我一起。”
　　高潮濒临的那一刻，卓润不知道自己发出了怎样的声音，只听到一旁苍祁吐出压抑沉重的低吟，仿佛沉积许久的情/欲得到了释放。
　　这一段结束后，staff挖着鼻孔说：“好，辛苦二位。”
　　苍祁点点头，转头对卓润笑了笑：“这个剧对第一次配H的新手来说，是不是有点太激烈了？”
　　卓润看起来没什么反应，两手抓着台本垂在身前：“嗯？”
　　苍祁开玩笑说：“我表现得还可以吧，有让‘前辈’满意吗？”
　　“呵呵，满。”卓润干笑两声，转身抓起书包抱着说，“那个，我还有事，先走了，就……下次再见吧。”
　　他也不等苍祁开口，便真的好像有急事一样跑了。一路上他什么都听不见，除了自己的心跳声。他没有立刻离开大楼，而是下楼找了个卫生间一头钻了进去，靠在隔间的墙上大口喘气，好像许久不曾呼吸过一样。
　　因为没有画面，反而有更多想象空间，一不小心便将剧中的人物，想象出一张熟悉的脸。卓润拽着鼓鼓囊囊的裤裆，简直无地自容。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昨天是不是又忘更新了？这几天在写新文的开头
　　改得我死去活来，已经痴呆了……


第47章 四十七章
　　卓润愈发觉得每一天都是在煎熬，无论是见到苍祁的日子，还是见不到苍祁的日子。
　　压抑感情就像节食减肥，控制得越狠，反弹越厉害。卓润的“贪婪”再一次升级，他在某个寂静的深夜里，做了一个关于苍祁的梦。
　　在一个复古英伦风的房间里，立地台灯散发出柔和的光线。暗红色的天鹅绒面沙发上，穿着一身西装的苍祁很绅士地坐在阴影里。
　　他一手撑着脸，另一只手轻轻抬起，冲不知什么人勾了勾手指——
　　“过来，”他清冽性感的声音响起，“我让你哭到天亮。”
　　然后卓润听到一声“汪”，看到自己摇着尾巴冲了过去，被苍祁按在沙发上做了各种不和谐的事。英伦绅士常用的文明棍，也在他的梦里被开发出了各种用法。
　　卓润被憋醒了，不得不“自我安慰”了一下。身体的狂欢之后，却是心理的空虚。他很难受，还有点遗憾——即使是在梦里，苍祁也是穿得一丝不苟，一点肉都没露给他看，倒是他自己光溜溜地左摇右晃，羞耻得不要不要的。
　　他觉得这都是那部BL广播剧的锅，等那部剧配音结束，便不会再做这种梦了。
　　《堕落之源》见面会的DVD和蓝光碟已经发售，卓润最近很忙，各个录音室之间跑来跑去，还要去不同的电台蹭热度。虽然早就收到了制作方寄来的纪念光碟，却一直没有时间看。
　　难得有一天回来得比较早，他给自己煮了一碗面，坐在地上边吃边看网上的片段。有人剪了游戏环节、照片环节，以及苍祁和卓润在海边即兴表演的片段发到网上，这段视频立刻火了，海边那段戏更是让观众激动不已。
　　作为在弹幕网出场从来都看不见脸的男人，苍祁在视频里一露面便有各“保护协会”和“承包协会”疯狂刷弹幕。
　　“挡脸的是不是有病？”
　　“啊啊啊，我老公太帅了，还这么深情，我血槽要空了。”
　　“7哥好温柔啊，这么配合后辈。”
　　“我好像闻到了基情的味道……”
　　“这俩人事先没商量好，竟然这么默契。”
　　“官方逼死同人，我原来是站‘奥裘’的，现在有点萌上了兄弟怎么破？”
　　“萌上兄弟不要紧，我萌上了‘七润’怎么办？”
　　“七润的不要跑，带我一个！”
　　“卓润给7哥拍的照片都好帅，简直太有爱，除了那张被鱼吓到的23333”
　　卓润的各种睡姿换来满屏幕的2333和hhh，苍祁的颜值则让粉丝们少女心萌动不已，但那张被鱼吓到“颜艺”的照片却成了他为数不多的“黑历史”，有粉丝还做了表情包。
　　卓润看网上看到苍祁被吓到的颜艺表情包，差点把面从鼻孔里喷出来。他正默默保存的时候，微博提示有人@他。
　　他打开微博，忍不住笑出了声。
　　苍祁转发了自己的表情包，并@抃风舞润：少年，你把我的弱点公之于众，还留下这样的黑历史，你打算怎么补偿我的精神损失？
　　下面的评论笑成狗，无数粉丝安慰苍祁，这不是黑历史，男神怎么都好看。然而后面都有个【doge】。
　　“7哥那么讨厌鱼，我这条咸鱼还怎么把他娶回家_(:з」∠)_”
　　“七润党成立了【喵喵】”
　　“生腐粉就是这么ky”
　　“补♂偿？”
　　“7哥和卓润都好可爱啊。”
　　卓润没想到会有粉丝萌上他跟苍祁，对着屏幕各种不好意思，就好像有人能看得见他似的。他把那条微博看了好几遍，一直在傻笑，在屏幕上输入字符又删除，来来回回好几遍，不知道怎么回复才好。
　　他在那张表情图上又画了一条长着自己的脸的胖鱼，对着苍祁露出挑衅的笑容，@苍祁发了出去——
　　七老师原谅我吧，不如我请你吃鱼啊？【哆啦A梦的笑】
　　发完微博他便关掉手机和笔记本，扑到床上捞过来胖胖的北极熊抱在怀里。他胸腔里情思泛滥成灾，即使在网上可以装作很轻松地跟苍祁开玩笑，实际上打出的每一个字，划出的每一根线条，都承载着沉甸甸的心思。
　　天气逐渐暖合起来，卓润一点乍暖还寒的概念都没有，早早脱下了羽绒服。这天早上照常在车上刷微博，没想到刷出一条超劲爆的消息，某声优爆出业界性骚扰和枕营业□□。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文章里很多段落中都暗示了某些人的身份，评论中已经有很多人猜出了某工作室的老板和一些动画公司工作人员，方知行也榜上有名。
　　卓润嘴角抽了抽，自上次某业内人士脚踏N船男女通吃事件之后，圈子里就没有平静过。这家杂志社还真是能挖料，隔三岔五就丢出一枚□□。
　　消息在网上已经转疯了，论坛上也出现八卦贴，分析这条新闻里的主角究竟都有谁，一大堆工作室和名声优都躺枪，无数阿宅眼见着男神女神形象的倒塌，一致表示开始着手准备□□告别这个黑暗虚伪的世界。
　　卓润简单翻了翻，觉得发帖人真是太犀利了，说的跟亲眼看到一样，简直可怕。很多知名声优躺枪，虽说没有确凿可信的证据，但短时间内人气肯定会受影响。
　　该杂志社在文章的结尾示意“调查”尚未结束，还会持续跟进报道。车到站了，卓润感慨一句“我圈真乱”便收起手机下车来到了工作室。
　　今天姜珊心情好像很糟糕，脸上写满了烦躁和抑郁，卓润好奇地观察了她一番，小心翼翼地问：“珊珊姐，跟姐夫吵架了？”
　　“Jeff是谁，我不认识！”姜珊把一打资料丢在桌上，气哼哼地说，“我当初真该找个女人结婚，真不知道情商高的男人都哪去了。我跟你说，你以后结婚了，如果媳妇儿心情不好，千万不要摆事实讲道理，她想要的只是安慰。真当女人都是傻子呢，姐姐我混社会这么久，难道人情世故方面还不如他一个程序猿！擦！”
　　卓润：“……你放心，我一定对媳妇儿唯命是从，她吐槽谁我就骂谁，绝不叨逼叨谈人生谈哲学。不过前提是我得有个媳妇儿。嘿嘿，姐你别生气了，过日子嘛，吵吵架有利于增进感情。”
　　“我没跟他吵架啊。”姜珊突然很平静地说。
　　卓润：“那你刚才是……”
　　姜珊：“哦，你提起他我就顺嘴吐槽一下。这是给你的。”
　　卓润心说姐夫不易啊：“又有试音会了？”
　　资料的标题是《星辰航路》，卓润激动得下巴都掉了：“我的大星星！是有新角色出场吗？”
　　这是已经连载十一年、动画放送九年的民工漫，拥有海量铁杆粉，慕霖便是其中一个重要角色的CV，卓润有时间就会补番。
　　这样的动画但凡主要角色都是大牌声优，像他这种资历顶多配个临死前话稍微多点的炮灰。不过无论什么角色，能够参与《星辰》的配音让卓润感到很开心。
　　姜珊：“不是新角色，是斯坦尼。”
　　“那不是慕霖的角色吗？”卓润吓了一跳，“他怎么了？”
　　姜珊：“生病了，要做个手术，他的工作暂时都要转交给其他人来做。斯坦尼这个角色他有推荐你，所以《星辰》的音监请你去试音。”
　　卓润听到“做手术”三个字立刻紧张起来，跟姜珊说了一声便出去给慕霖打电话。慕霖的声音听起来依旧很爽朗很有精神，实际上这时候已经住院等待做手术了。
　　慕霖的心脏不太好，手术完后也免不了要休息一段时间。他将自己的情况简单说了说，对卓润鼓励了一番，他们俩声音很像，卓润很有希望争取到这个角色。
　　卓润说要去看他，慕霖怎么都不肯，非说穿病号服有损他英俊潇洒的形象，不能叫别人瞧见。可卓润分明从电话里听到了温弥的声音。→_→
　　“谢谢霖哥，”没有慕霖的推荐，卓润是不可能得到这样的机会的，“那等你做完手术我再去看你吧。”
　　卓润跟慕霖说了几句，挂掉电话后又给他发了条祝福的微信。再一看时间，该去为《白色恋人》配音了。
　　到了那边的工作室，苍祁已经来了，正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翻看台本。卓润站在门口行注目礼，脑袋里警铃大作，提醒自己别痴汉个没完没了，这才一脸严肃正经地走了进去。
　　“七哥。”卓润在另一边坐下。
　　苍祁看了看他，拿出手机打开一张照片递过去：“这几盆植物是不是死了？”
　　卓润偏头看了几眼，之前他们买的植物一大半叶子都黄了。他心有戚戚焉地回答：“买的时候不是跟你说了，这种商场里买来的小草就是养着玩的，活不了多久。你要是喜欢，等天气暖和了养点漂亮的花吧。”
　　苍祁收回手机，淡淡地说：“曾有数盆仙人掌死于我手中。”
　　卓润噗地笑出声，忍不住说：“难不成七老师就是传说中的摧花使者？”
　　“何止，还有乌龟。就连小七也生了一场大病，幸亏有你。”苍祁看着他，眸光深邃沉静，“什么花生命力比较顽强？”
　　卓润摸了摸耳朵：“塑料花适合你”
　　苍祁笑了笑：“那你什么时候请我吃饭？”
　　“哈？我有说过要请你吃饭吗？”卓润心说这两件事有关系吗？这转折的逻辑简直比他老妈还突然。
　　苍祁理直气壮：“微博上说的，要请我吃鱼。”
　　卓润无奈地笑道：“那不是开玩笑的嘛，再说你能吃鱼吗。”
　　苍祁挑挑眉：“你敢请我就敢吃。晚上有空吗？”
　　卓润张了张嘴，卡壳了似的好一会儿才说：“我不敢，万一又吓到您老人家呢，嘿嘿……再说我晚上还得去电台做广播嘉宾呢，最近的工作零零碎碎的，我都快累成狗了……”
　　他心不在焉，东拉西扯地转移话题。苍祁突然问：“你是在躲着我吗？”
　　卓润心脏猛地一震，差点从嗓子眼儿跳出来。


第48章 四十八章
　　卓润强笑着说：“怎么会呢，我干嘛要躲着你。我今年工作真的超多，这部剧配完还得去下一个录音室，然后是网络电台，估计又得半夜回家，我容易吗我……”
　　“那就下次吧。”苍祁拦住话痨无休无止的絮叨，重新把视线放在了台本上。他神情淡漠如常，没什么变化。
　　可卓润却感觉空气越来越冷，好像西伯利亚的寒流一瞬间转移到了这小小的空间里。他的小心脏像是被挤扁了的柠檬，皱皱巴巴，干瘪酸涩。
　　《白色恋人》最后一部分的剧情，陆原接到了国外剧团的邀请，希望他能够出任乐团的首席作曲家，他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许晓峰。
　　看着陆原灰淡的眼眸绽放出光彩，许晓峰笑着鼓励他接受邀请，即使是去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像陆原这样天赋卓绝的人，一定能够再度绽放光彩。
　　陆原离开的时候，许晓峰没有去送行。望着天光流落的机场大厅门口，陆原带着失落的心情告别了这个地方。
　　“……一切都是我的失职……我不会说出他的名字，不会让任何人打扰他，所有的罪责我都会承担。”
　　许晓峰与服务对象发生关系的事被发现，作为一名义工，他的行为是违反规定与法律的。他无法继续在机构工作下去，还要面对牢狱之灾。
　　许晓峰不能也不愿说出陆原的身份，他不想让陆原灿烂的形象因此而受损，也不想让这件事让陆原失去人生重新开始的机会。
　　卓润一手按着耳机，声音明朗愉快却轻轻颤抖：“他留给我的回忆，已经足够我面对一切。”
　　白色恋人，就是无条件为对方付出一切的人。最后许晓峰死于监狱斗殴，远在他乡的陆原则再一次站上舞台接受掌声。
　　配音结束之后，卓润收好台本，正要跟苍祁打招呼告别，发现人已经走了。他默默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受剧情影响还是什么，心里沉甸甸的。
　　慕霖病发突然，《星辰航路》那边很急，卓润回到家就立刻翻资料补漫画，高考复习似的连续两天一直奋斗到深夜。好在他时不时就会补这部动画，对剧情和人物都很了解。
　　除非情况特殊，动画中几乎不会换声优。偶尔需要其他人代班，往往会找与原声优声音相近的人，有时还会刻意减少角色台词以降低观众的不适。
　　斯坦尼在《星辰航路》里是主要角色之一，近期也刚好进入他这一部分的主线剧情，减少台词是不可能了。慕霖对此特别抱歉，想到卓润跟他的声音相似，便推荐给了动画组。
　　但卓润毕竟是没什么名气的新人，音监不放心地又去邀请了一些名声优，但因为事发突然，很多人的工作时间安排不开，最后来试音的只有两三个人。
　　试音结束后，卓润带着几分忐忑和期待等待着结果，当接到动画组通知时候，他兴奋得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第一反应就是想给苍祁发微信，告诉他这个消息。
　　对话框都戳进去了，卓润又犹豫了，说好的保持距离呢？再说那天苍祁好像生气了，即使给他发微信，他也不会回的吧。
　　盯着屏幕想了又想，最后卓润把消息发在了朋友圈里，暗暗希望苍祁能看到。每当微信提示他收到一个赞或是一条评论，他都激动地立刻打开去看，但每一次都失望地退出app。
　　卓润晚上做客电台广播，主持人是程洛。
　　这个广播程洛做了有近半年之久，不少年轻的人气声优都来过。二人依旧默契十足，你来我往地互相开玩笑，节目效果不错。
　　结束后，卓润终于找到机会跟程洛说话：“好几个月没见你了，过年也没跟我联系，怎么那么忙啊。”
　　程洛抱歉地笑了笑，拍了拍卓润的手臂说：“过年回家光顾着吃饭喝酒了。”
　　“是吗？”卓润打量程洛，“你吃的是瘦肉精吧，怎么瘦了一圈？”
　　程洛无奈地笑笑，也没还嘴。
　　每次程洛有什么事，就会露出像现在这样特别客气的假笑。二人离开电台大楼，卓润忍不住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怎么不去找我喝酒聊天？”
　　“找了啊，可你不在家。”程洛脱口而出，又有些后悔，“都是年前的事了，不提这些。”
　　卓润那段时间正住在苍祁家帮忙照顾小七，程洛当然找不到他：“那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啊？”
　　“想着你可能很忙，就没打扰你。对了，最近工作怎么样，接了什么有意思的角色？”程洛转移话题。
　　卓润：“老样子。不过接了霖哥的代班工作，给斯坦尼配音。霖哥人真好，没有他的推荐，我连试音的机会都不会有。过几天咱们一起去看他吧。”
　　程洛他们工作室有位前辈接替了慕霖在《月人神社》里的角色，他自己也参加了试音，但失败了。他停下脚步，盯着卓润看了一会儿，微笑着说：“所以说有前辈关照的话，是再好不过了。你加油，这种机会可不多。”
　　卓润笑眯眯地说：“嗯，拼了我的小命也得把斯坦尼配好。一起吃点东西去吧。”
　　程洛摆摆手：“不了，太累了，回家睡觉去。”
　　卓润点点头，两人聊了一会儿便各自坐车回家了。卓润总觉得程洛有点怪怪的，可是问了他又不说，卓润也不好再追问下去，回去的路上还琢磨半天。
　　到家之后，他照例上网看苍祁最近的消息，在男神微博上看到《录魂斋之妖陵探宝》的配音工作已经开始了。他趴在小桌上，用手指轻轻戳着屏幕，心说苍祁现在在干什么呢？看崔景延演的电影吗？心情是不是很糟糕？要不要关心他一下呢？
　　犹豫再三，卓润还是放弃了，他不能这样摇摆不定。有的人，注定只能放在心里偷偷想想。
　　《录魂斋》中，苍祁为男主角崔景延配音，而为男二号配音的则是陆之桥。前天他们俩跟其他几个配音演员一起将剪好的电影看了一遍，今天是第二遍。
　　陆之桥坐在苍祁旁边，低声吐槽不断：“这男主角是从哪个汤姆苏小说里跑出来的，哪来那么重的偶像包袱，四肢像被打折了一样僵硬，拿腔拿调的……七七，过来让我量一下心理阴影面积。”
　　说着，他伸出两只爪子摸向苍祁胸口。
　　苍祁拍开他的魔掌，淡然地说：“不用量，已经被阴影全面覆盖了。”
　　崔景延外形条件不错，一直以来也是靠颜值吸粉。不过往男二旁边一站就有些逊色了。男二号的演员是前不久从国外回来的帅哥，长得高大英俊，演技也可圈可点，把崔景延更衬得像个傻X。
　　“男二号演的不错。”苍祁很客观地评价说。
　　陆之桥一脸便秘的表情，很勉强地说：“呵，也就长得像个人吧。”
　　这话显然带有强烈的个人感情色彩，苍祁：“你们认识？”
　　陆之桥“哼”了一声：“做过几年同学，幼儿园、小学……初二他就出国了。”
　　苍祁：“刚一回国演电影，配音演员竟然是老同学，挺有缘分的。”
　　“孽缘。”陆之桥吃了苍蝇一样皱眉吐舌头，“演得真烂，我要瞎了。”
　　人家明明演技碾压一众鲜肉，人又十分潇洒，陆之桥这话太过违心。不过苍祁懒得问他幼儿园时代的恩怨情仇，专心研究崔景延的角色。
　　看得出来，崔景延很想演好这个角色，可他越是努力，演技就越浮夸僵硬。还无时无刻都留意自己最帅气的角度，每次都微微侧身面对镜头，矫情造作得要死。
　　台词功底也很差劲，一开口就让人出戏，没有配音真是不行。苍祁笑点低，若非现在是工作时间，他怕是要笑出第四排腹肌。
　　他正看得专心，手机振了起来。他盯着发信人的名字看了很久，才缓缓戳进去。
　　秋芃：电影的配音工作已经开始了吧？
　　苍祁很想毫无顾忌地享受来自母亲的关心，可是他不能。这是他搬出来之后，秋芃第一次给他发消息。眼下刚好是他要开始为崔景延配音的时候，这时间掐得真准。
　　七海：是的。你最近身体好吗，右腿恢复得怎么样？
　　秋芃：恢复得还不错。这几天什么时候有时间，出来一起吃饭呀？
　　七海：崔景延的意思？
　　秋芃：他想跟你重新认识一下，之前几次见面大家心情都不是很好。再说我也想你啦【眨眼】。
　　苍祁暗中发笑，崔景延这个时候找他，是怕他不好好配音，毁了他的形象吗。这人真是瞧得起自己，难不成自以为是影帝的料？
　　可是看到秋芃最后那句话，即使知道里面没几分真心，苍祁还是心口一软。
　　他迟疑了一会儿，正要回复，秋芃可能是怕他不答应，又发了一条消息。
　　秋芃：咱们去新开的那家餐厅吃全鱼宴吧，现在那里人气很高呢。
　　苍祁盯着新发来的消息看了一会儿，回复：最近太忙了，每天都要很晚才能结束工作。你们去吃吧。
　　发完之后，他直接将手机振动关了塞进兜里，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人，还是他的母亲，对他爱吃什么、不吃什么，一概不知。
　　陆之桥从空气中读出了几分不爽的气息，转头看看身旁的面瘫君，凑过去小声问：“怎么了，跟女朋友吵架了？”
　　苍祁：“哪来的女朋友。”
　　陆之桥歪嘴一笑：“那是男朋友？”
　　“没有女朋友，也没有男朋友，我是隐居在山林中养猫的孤寡老人，”苍祁“和善”地看着陆之桥，“这说法一开始不就来自于你吗，难道你忘了？”
　　“我那不是约你出去屡次被拒，气的没办法了吗，不带记仇的啊。”陆之桥捂着嘴乐了半天，随后颇有深意地问，“跟卓小润同学怎么样？”
　　苍祁一挑眉：“什么叫跟卓润怎么样，我跟他怎么了？”
　　陆之桥微微一笑：“我是说那部耽美广播剧，你激动什么？”
　　苍祁没好气地说：“配完了，还能怎么样。”
　　“唉，竟然怎么都不怎么样，亏我还‘家中有事’来着，”陆之桥摇摇头，“这要是我，肯定趁机调戏一下卓润，他可太好玩了。”
　　苍祁再度送给他一个“和善”的眼神，不过他脸皮厚的很，根本无所谓。
　　“听说方知行的事了吗？”陆之桥笑够了，说起正经事来，“爆料的那位也真是豁出去了，潜了她的那位干的事情全抖了出去，顺便还牵扯出了不少人。”
　　苍祁不怎么关注这些事：“反正那个人也不想干了，可能是想要在退出之前报复一下吧。”
　　陆之桥说：“你当音监那会儿，是不是也知道方知行的事了？”
　　苍祁瞄了他一眼：“别跟我打听这种事，我还没到想要退休的年纪呢。”
　　陆之桥也明白这个道理，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结束工作回到家后，苍祁洗了个澡，往新买的鱼缸里丢了些鱼食，从冰箱里拿了瓶果汁喝，顺便打开电脑看最新一集的《星辰航路》。这是一个少年热血冒险向的动画，主人公是没头脑，他的两个基友，一个是不高兴，一个是神经病——也就是斯坦尼。
　　这个角色的人设是阳光、开朗、热情的类型，非常热爱人生和一切美好的事物，无论是美女还是美男，都能激起他的兴趣，跟“不高兴”是一对欢喜冤家，平时都非常机智有心机，一旦遇到跟“不高兴”有关系的事就会变成智障。
　　因为日常剧情中搞笑成分很多，慕霖塑造的这个角色声线有点夸张，尾音有几分自恋的轻佻，一点都不让人讨厌，反而很有趣。一旦正经起来，又帅得让人想尖叫。
　　苍祁抱起蹲在鱼缸前用充满“爱意”的眼神观察热带鱼的小七，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听卓润版本的斯坦尼。卓润声音诚然与慕霖相似，但不可能完全一样，在大段台词中，受到断音、换气、语调语速等因素影响，差异还是非常明显的，尤其慕霖那种腔调，是独属于他个人的特色，别人是很难模仿出来的。
　　他睁开眼睛，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弹幕内容跟他想象中差不多，这些追了《星》近十年的粉丝极度不适应新的斯坦尼，有些弹幕甚至人参公鸡，把话说得很难听。
　　卓润接到这份工作的时候，应该很开心吧，现在看到这种情况，是不是会很失落？
　　苍祁打开微信，再一次翻看卓润的个人相册。那个傻瓜笑容满面，眼角眉梢都漾着淡淡的光晕，好像每天都中了五千万一样。看着他的笑容，会让人误以为这个世界特别美好。
　　他们俩的聊天记录日期还停留在上上个星期，苍祁迟疑了一下，发了条消息过去——
　　最近怎么样，工作还顺利吗？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直到五分钟后卓润才回复：挺好的，嘿嘿。
　　苍祁无声地笑了一下，回道：饿吗，我带你去吃夜宵。
　　卓小润：不了，刚吃完，谢谢七哥，我还要背台词，下次聊。
　　苍祁盯着手机又看了一会，突然站起身走到鱼缸前，把手机丢了进去。
　　小七：【喵喵喵？？？】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快了……不骗你们……


第49章 四十九章
　　卓润半死不活地趴在阳台栏杆上，每隔几秒钟就叹一口气。
　　接到《星辰航路》的通知时，卓润简直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得到了这个机会。为了配好斯坦尼这个角色，他把漫画也好、台本也好，反复看了几遍，又上网找了一些up剪的斯坦尼视频合集来看。
　　他开始配音的第一集 播出后，观众的反应让他有些惊讶。虽然他知道角色突然换声优，观众是一定会感觉不舒服的，但他没想到《星》迷的情绪这么激动。 
　　“斯坦尼是不是换声优了，我没听错吧？”
　　“没错，是换了，好不习惯。”
　　“还是喜欢慕霖尼桑的配音，斯坦尼根本就不是这么死板的感觉~”
　　“我天，受不了了，每次到斯坦尼就想快进，又怕错过剧情。”
　　“换的声优是谁啊，其实声音跟慕霖有点像的，就是没有慕霖那种骚气的腔调。”
　　“看了一眼cast，叫卓润，不认识。”
　　“说不认识的，没看过《堕落之源》吗，就是鹭裘啊！”
　　“慕霖生病了，所以临时换了人代班，大家不要说了。”
　　“不觉得声音像，慕霖的声音最棒了！谁也取代不了！”
　　“这不是我的斯坦尼，我不听我不听！”
　　因为不习惯新的角色声线，所以被简单粗暴地定义为“配得不好”，卓润也就认了。可是还有人因为最近声优圈频繁爆出黑料，戏称可能是通过潜规则得到的工作，卓润简直要气吐血。
　　慕霖配音的其他动画角色，都是资历与他相差不多的名声优接替，唯独卓润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代表作，不少人就拿这个做文章，思维扩散得无边无际，还跟方知行联系起来了。
　　卓润当初看那家杂志社爆出的新闻时，打死他也想不到会扯到自己身上，万万没想到现在他的名字也出现在了八卦贴和扒皮贴里，“鹭裘”这个角色为什么启用新人甚至成了引战话题。
　　去了工作室后，姜珊安慰了他一番：“网民就是一帮蛋疼的闲人，有点话题就津津乐道，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再说不是还有那么多替你说话的粉丝吗？可别因为这种事影响工作。”
　　卓润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很平静地说：“我原本以为自己的音色音质与霖哥相近，为他代班不成问题，但是实际配音中才发觉，仅仅模仿是不行的，因为就算模仿也做不到一模一样，反而会给人感觉怪怪的。我觉得，之所以会有人质疑我，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实力不够，在角色塑造方面跟前辈相比还差得远呢。”
　　姜珊点点头：“作为一个新人，能有这样的认识很不错。不过也没必要太没自信，相信以你的能力，很快就会有更大的进步。”
　　又一集《星辰航路》播出后，吐槽的人少了一些，卓润觉得可能再有个两三集，粉丝就不会太过关注这个问题，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忍耐，同时再加把劲儿把配音工作做好。
　　这一天到了《星》的录音室，卓润刚一推开门便敏锐地嗅到了空气中一丝奇怪的味道，有的人在偷偷看他，有的人则明目张迪打量他，眼神中都是探寻和审视的意味。
　　卓润莫名其妙，还去洗手间照了照镜子，没有杀马特发型，没多长一个鼻子，也没有奇装异服。他呲牙冲镜子里的自己笑笑，又回到录音室准备工作。
　　少年热血向的动画里有很多战斗场面，上一集中主人公和基友们遭到了反派的暗算，这一集便要开始装逼打脸了。斯坦尼这个角色有点容易炸毛，除了最开始非常平静地说了几句帅气的台词，之后的打斗中一直在怒吼。
　　卓润很投入，把心里压抑的各种烦躁愤怒借机都喊出去了，情绪高昂得很。等配音结束后，他嗓子有点紧，从包里拿出润喉茶喝。
　　给主人公配音的老牌声优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对他说：“遇到这种事也不必生气，阿宅们肯定是要抒发一下意见的，等事情过去就好了。想当年我刚入行的时候，环境可没有这么复杂。现在越来越多的人想做配音工作，可是真的干了一段时间后，很多人中途都坚持不下去改行了，你可要挺住啊。”
　　卓润以为他说的是观众对“新”斯坦尼的反应，便笑着回应道：“前辈放心，我这个人可是很顽固的，认定了一件事就会做到底。”
　　前辈有些意外于卓润的开朗乐观，笑着冲他点点头便离开了。
　　卓润心想这位前辈真和气，一点架子都没有。他背起书包离开录音室，一如既往地在坐车时上网，本想看看苍祁最近的动态，却发现自己的微博里多出了上千条评论。
　　这些日子鼓励他的粉丝很多，来“指点江山”的人也不少，他都习惯了，不过这个评论量有点吓人，他还没这么受关注过呢。
　　卓润莫名其妙地戳进评论里看了几眼，越看越不对劲，那些冷嘲热讽或是言辞激烈的话他怎么有点看不懂？什么叫“我还以为只有女声优如此‘辛苦’，没想到啊……”、“自从声优也要靠脸吃饭起，靠身体吃饭也是必然趋势”、“使用这么低级的手段，对那些为了得到工作辛苦奔波的人太不公平了”、“本来很喜欢鹭裘的，现在感觉真恶心”。
　　卓润心跳越来越快，喉咙也越来越紧。他关掉微博，在网上搜索了一下，刷出了那家杂志社的最新爆料。这一次又有一位圈子里的知情人提供了情报，声称方知行是出了名的喜欢带年轻男声优“出去玩”。混这行不容易，尤其是对新人来说。不少人都选择了走捷径，通过这种方式获得为重要角色配音的机会。
　　这位知情人说得很详尽，看起来的确是这个圈子里的人，而且其中有一段话明里暗里地暗示着因为鹭裘的选人问题，音监、导演、原作方和制作人不止一次产生过分歧。
　　文章还提供了几张照片，虽然人物面部都打了马赛克，但卓润还是一眼就从其中一张照片里认出了自己。那是《堕落》成员聚餐那一天，方知行喝多了坐在他身边，把手臂搭在他身后的时候。
　　这个拍摄角度看上去，好像是方知行很亲密地搂着他。卓润看得浑身发冷，手机上的字开始自由变形，像是得到允许解散的方阵，瞬间散了。
　　他按了按眼睛，强迫自己深呼吸，立刻给姜珊打了个电话：“珊珊姐，网上那条新闻不是真的，我可从来没有……”
　　“废话，我是第一天认识你吗！”姜珊打断他说，“新闻我看了，一直没时间联系你。你先别急，工作室会跟那家杂志社交涉，实在不行就走法律程序告他们诽谤！但麻烦的是他们没有指名道姓，处处都是暗示……”
　　这条新闻已经被转发得到处都是，从之前的爆料开始就已经有很多人在坐等看戏，现在更是群情激昂。虽说文章里涉及到的人不止卓润一个，可粉丝们却是一个都不肯放过，尤其卓润现在为斯坦尼配音的反应不理想，这下更是给一些人发挥的理由了。
　　姜珊嘱咐他说：“你现在不要针对这件事发表任何看法，明白吗，稍晚一些时候工作室会安排你正面回应。你安心做好你的工作，暂时别想那么多。”
　　卓润胡乱答应着，挂了电话心跳依然速度很快，坐了过山车一样大起大落。他抹了一把脸，心说这是得罪什么人了，他一个没什么人气的小新人也能躺枪？怪不得今天好些人看着他的眼神怪怪的，这种新闻虽说一时无法确定真假，但总归是惹人怀疑，这世界上可不乏总以恶意揣测别人的人。
　　卓润在街上步履缓慢地走着，经过M记的时候给自己买了个甜筒。他现在都不敢上网了，指责他的人那么多，还有人说当初腐了一下“七润”真是眼瞎，可别把这种人跟苍祁扯到一起抹黑男神之类的。
　　卓润胃里翻江倒海，突然有点想吐。
　　之后的几天中，卓润勉强打起精神继续各项工作，每到一个工作现场便要经历一次“注目礼”。他入行之后遇到的前辈们大都很和气，现如今才意识到并非人人都是如此。尤其出了这样的事之后，几乎没有人愿意跟他说话，生怕靠近一点便蹭上一身黑。
　　卓润尽量不去在意别人的眼光，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工作上。之前完成配音的《白色恋人》CD即将发售，制作方安排了一次采访，卓润、苍祁和几个配角的声优都接受了邀请。
　　自上次那天夜里，苍祁说要带他去吃夜宵被他拒绝之后，两人便再没了联系，各自的工作又没有交集，始终也没有见面机会。
　　采访的时候，卓润看到苍祁，胸口有些窒闷，呼吸都不顺畅了。苍祁剪短了头发，更加清爽帅气，眼眸间忧郁的阴影也显得淡了很多，整个人都精神得很。
　　卓痴汉呆呆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工作人员提醒他准备拍摄才回过神来。
　　他磨磨蹭蹭地走到苍祁跟前打招呼：“七哥，好久不见了。”
　　苍祁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嗯。”
　　卓润咧了咧嘴，感觉好像回到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一样尴尬。他抓了抓头发说：“电影配音进行得怎么样了？”
　　苍祁还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很顺利。”
　　“那就好。”卓润咬了咬嘴唇，没话找话地说，“那小七呢，完全康复了没有？”
　　“嗯，谢谢关心。”苍祁起身道，“还有事，先走了。”
　　他那部分访谈已经做完，简单一句话后，便迈开两条长腿离开了。卓润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几乎要把胸腔憋炸，忍了好几天的压力和委屈顷刻间火山喷发般从心底爆出。
　　他狠狠咬着嘴唇，只怕放松一秒就要失控。可即使如此，他的理智还是碎了，等他回过神来，身体已经冲了出去，拦住了苍祁的去路。
　　苍祁微微眯起眼睛，淡淡地看着他说：“还有事吗？”
　　卓润：“连你也不相信我吗？不对，你明明是知道真相的，当初选择我为鹭裘配音的，不正是你吗！”
　　苍祁显然是知道那件事的，既不惊讶也不疑惑地回答：“的确如此。有什么问题吗？”
　　“那……那为什么这么对我？”卓润声音干巴巴的，像是多年没有润滑过的轴承，吱嘎作响，“是想要避嫌吗？”
　　在这风声鹤唳的敏感时期，谁也不想躺枪，成为被黑被质疑的对象。
　　苍祁思考了一下：“也算是吧。”
　　卓润的心脏停跳了一秒，耳朵里嗡的一声。他缓缓点头，挪动脚步把路让开，苍祁稍作停顿，便径直走向电梯离开了。
　　随着身后传来电梯关门的声音，卓润僵硬的身体内部，所有的一切都碎成了齑粉。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这文我……打算做个自我检讨
　　为什么要伤害读者的眼睛！
　　_(?3」∠)_别怕，距离结束也不远了……


第50章 五十章
　　卓润掏出钥匙，对准锁孔，手悬停在半空，迟迟没有动作。他低着头发了会儿呆，又把钥匙收了起来，转身离开了住处。
　　他在夜风和煦的路上拖着脚步走到车站，站在站牌下看着马路对面出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喊道：“上不上车？”
　　卓润抬了抬眼睛，发现已经有大巴停在面前，司机正投来关爱智障的眼神。他上了车直接走到倒数第二排，靠着窗子坐了下来。
　　大巴发动了，道旁的路灯一根接一根闪过，暖黄色的光在视觉里拖着短短的尾巴，像一颗颗小小的流星。卓润额角抵着车窗，随着车身震动，他的脑袋一下下撞在玻璃窗上。
　　自从被黑之后，卓润虽然有压力，有委屈，有愤怒，却不曾因此伤心难受过。他不是因为这种打击就会轻易放弃的人，即使没有人站出来为他说话，他也相信清者自清，等过一段时间粉丝们的情绪平静下来，或许会更加客观理智地分析这件事，他不会为没有做过的事情心虚。
　　至于个别前辈的排挤、某些人的冷嘲热讽、大部分人的绕道而行，卓润也不会翻来覆去地在心里咀嚼，那样做除了给自己添堵之外，一点实际用处也没有。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你好的时候，自然人人都愿意凑上来，你倒霉的时候，其他人肯定要保持距离。这些卓润都能理解，可对他来说，所有人的话语和行为全都加在一起，也比不上苍祁一个眼神对他的冲击力。
　　卓润一直以为苍祁是不一样的。不说他的性格行为怎么“任性”，卓润认为至少他们俩之间比跟其他人走得要近一些。就算某些时刻细微朦胧的感觉都是自己一厢情愿自作多情臆想出来的，可那些相处的时光加在一起，还换不来一句安慰吗？
　　“哐”地一声，大巴快速开过减速带，车身猛地一颠，卓润的额角在车窗上重重撞了一下，发出很大的一声，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疼得龇牙咧嘴，眼前水汽蒙蒙。
　　终点站到了，卓润抹了把眼睛背包下车，一边踢着石子一边回到家里。刚一开门，他就觉得鼻子发酸，眼泪不由自主地就下来了。
　　“妈你弄什么呢，呛死人了！”卓润接住扑过来的卓裘裘，涕泪涟涟地说。
　　张女士从厨房出来，把手上的水往围裙上擦了擦：“熬辣椒酱呢。你回来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家里都没什么吃的。”
　　“我吃过了。”卓润没胃口，谎称自己晚上不仅吃了，还吃了很多，“你熬的什么辣椒酱，怎么又辣又酸的？”
　　张女士：“里面放醋了，当然酸。”
　　卓润怀疑老妈背后是不是有个秘密的黑暗料理协会，隔三差五就会给会员发奇葩的食谱。张女士用小勺盛了一点酱汁，说什么都要让卓润尝尝。
　　卓润接过勺子，索性整个送进嘴里，五秒钟之后，他哭了。
　　“儿子你怎么了？”张女士吓了一跳，她熬的是□□吗？
　　卓润蹲在地上，搂着裘裘痛哭流涕：“我靠，辣的不行了，还特酸，妈，亲妈，都扔了吧，没法吃，咳咳咳咳，我的嗓子……完了我要失业了……”
　　张女士赶紧弄了杯蜂蜜水。卓润接过来一边哭一边喝，那模样别提多惨了，看着特像遭家暴虐待了似的。
　　卓润捂着眼睛，从手指缝里看到老妈担心的脸，心里有点愧疚，辣椒酱其实没那么辣，他的眼泪有点借题发挥的意思。
　　他赶紧把憋屈的心情整理了一下，擦干净脸说：“没事儿了。”
　　张女士松了口气：“吓得我啊，多少年没看见过你哭了。”
　　“这话说的，至少得有二十年吧。”卓润对自己的印象就是正直善良坚强乐观，还特别帅。
　　张女士把辣椒酱从锅里盛出来，说：“扯淡，你小时候就跟个哭包似的，上初中还哭呢。”
　　卓润感觉特别悲凉，怎么走到哪都有人污蔑诽谤他！他不服：“我这个当事人怎么不记得？”
　　老妈：“你们王老师发现你有阅读障碍之前，你不是经常被同学说是笨蛋白痴吗，你哥为了这事儿跟人打过多少次架。”
　　卓润翻了个白眼，他哥确实打了不少架，这其中一大半都是拿“保护弟弟”为借口。不过那些不愉快的日子他都不太记得了，他的脑子可能有问题，只对好事儿印象深刻，当年曾经笑话过他的人，后来都成了他的哥们儿。
　　老妈收拾好厨房，拿了一盘梨放在茶几上让卓润吃。卓润削了一只梨，又削了一只梨，不一会儿盘里的五六个梨都削了，却一个也没吃。
　　张女士瞄了他一眼：“你怎么了？”
　　卓润晃着脑袋：“没事儿啊，你吃个梨。”
　　张女士瞪了他一眼：“跟我还装什么潇洒，瞅你那垂头丧气的样儿，跟裘裘找不着球一样。”
　　“……”卓润吸了吸鼻子，往老妈那边挪了挪屁股，搂着她肩膀靠上去说，“妈，我好像失恋了。”
　　老妈肩膀一耸，把他的脑袋弹了起来：“请问你什么时候恋的，我怎么不知道？”
　　卓润撇撇嘴：“暗恋……”
　　“真怂，一个暗恋还能失恋！”张女士一点不留情面地吐槽，“谁啊，工作时候认识的？”
　　卓润点点头，他确实挺怂的。
　　张女士拿起一只梨边吃边说：“你要是不敢跟人家表明，那就暗着呗，等哪天她有了男朋友要结婚了，你去祝她幸福，那滋味肯定比我做的辣椒酱还酸爽。”
　　卓润神情复杂地看着他妈：“我是亲生的吗？”
　　“捡的，你爸在建筑工地的水泥车里捡回来的。”老妈笑了，“喜欢一个人又不敢追，那能怪谁啊？你和你哥真不像是亲兄弟，你哥那个换女朋友的速度啊，简直跟走马灯似的。你呢，好不容易恋一回，还是暗恋，就算对方很难追，你就不能迎难而上吗？”
　　卓润叹了口气，他跟他哥能一样吗，他喜欢的是男人啊。他那不是迎难而上，是迎男而上：“人家瞧不上我，我追了他也不会接受……你也不会喜欢他那个类型的……唉。”
　　说着，他又想起之前跟苍祁说的最后一番话，苍祁很直接很明确地承认要避嫌，让他伤透了心。
　　张女士：“什么类型是我不会喜欢的？你把你妈想得太死板封建了吧，不管你跟你哥找什么样的，只要你们自己喜欢、觉得幸福就行，我可不管。不过要是对方眼睛长在脑瓜顶，连你的好都看不见，那我觉得这种人也不值得喜欢。”
　　“你说得对，不值得喜欢……”卓润喃喃说着，起身往楼上走，“妈，我困了，先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张女士：“行。明早你想吃什么啊？”
　　卓润摆摆手：“我明天没事，想多睡会儿，直接吃午饭吧。”
　　他洗了个澡，吹头发的时候又想起在杏海镇的民宿里，帮苍祁吹头发的时候。他闭了闭眼睛，快速将头发吹干，回到卧室把有关苍祁的一切都整理出来收进几个纸箱里，用胶带全都封好，推到墙边排成一排。
　　看着那些东西，他能追溯自己多少年来的成长。现在将它们打包收好准备丢掉，有一种告别过去、甚至是将灵魂剥掉一层的感觉。
　　他背对着床光脚站在地板上，突然向后一仰，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是时候彻底告别了。卓润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起来，他觉得脑袋昏沉沉的，随手摸了一下，额角竟然有个肿块。他走到卫生间照了照镜子，估计是昨晚在大巴的车窗上撞的。
　　洗漱之后，他稍微有了些精神，回到屋里将那些纸箱一个个搬了出去。他站在垃圾箱前左思右想，内心有一丝动摇，最后还是将纸箱搬了回去，不过暂时放在了车库里。
　　“卓小润啊，你真是没出息。”卓润自言自语地说。
　　本来就起得晚，折腾了这两趟就十一点多了，老妈做了合菜，把从饭店买的荷叶饼蒸了，又切了黄瓜葱丝。卓润喜欢吃烤鸭、春饼这些，但他今天情绪不高，捏着卷饼时不时走神。
　　张女士：“你怎么了，傻了吧唧的。”
　　卓润摸了摸额头：“好像有点没睡够，迷迷糊糊的。”
　　张女士看了看他，起身在他脑门上摸了一下：“啧，怎么还发烧了呢。”
　　“发烧？我怎么可能发烧。”卓润觉得不可思议，他几乎不怎么生病，这方面从小到大都特别让老妈省心。
　　张女士拿了体温计给他量体温，38.7度：“你是去医院输液呢，还是在家吃药？”
　　卓润抓抓头：“吃药吧，不就发烧吗，没什么感觉啊。”
　　这话算是立了个flag，下午他就开始浑身难受，胳膊腿像是跟别人借来的，怎么摆放都不舒服。浑身发冷，“风流涕淌”，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他躺在床上呼吸不畅，将被子裹得严严实实。裘裘跑进来跳到床上，被他一把搂住取暖。因为身体难受，他倒是暂时忘了心里的不痛快，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直到晚上被老妈拽起来吃饭吃药。
　　他头重脚轻，压根就不想离开床。老妈把手机丢给他说：“好几个未接电话了，赶紧看看。”
　　卓润吭哧吭哧地滑开手机屏幕，大部分未接都是姜珊打来的。他叹了口气，将电话拨了回去：“珊珊姐，不好意思，我病了，一直在睡觉……”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竟然在睡觉……你怎么了，感冒了？”姜珊有点激动。
　　卓润闭着眼睛用嘴喘气：“感冒，发烧。发生什么事了？”
　　现在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事算得上是大事了。
　　姜珊：“你去Z站看直播……这会儿应该完了，看录播——上网看新闻也行，苍祁爆料了！！！”
　　卓润莫名其妙：“啊？他爆什么料？”
　　“就是《堕落》的□□啊！”姜珊声调越来越高，“二次元圈要爆炸了！苍祁真是太吓人了，敢直接点名爆料的除了他没别人了，估计他们工作室的老板也要炸了……”
　　卓润猛地坐了起来，直接把电话挂了，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一边开电脑一边打开微博。消息铺天盖地，不少骂过他的人在他的微博里向他道歉，那些曾支持他的粉丝激动得快疯了。
　　“当初消息未经证实就来指责舞润大大的，现在被打脸了吧？”
　　“这啪啪啪的打脸声真是清脆响亮。”
　　“特别想哭，我们总攻大人受了多少委屈，你们不该道歉吗！”
　　“苍祁大大太给力了，给两位大大点赞！”
　　“有些人真是不要脸啊，自己身上的脏水泼给别人，人前还口口声声说是多年的好朋友，太心疼卓润了。”
　　“七哥也真敢爆……不过那句‘脚踏实地的人最后会走得更远’说得太好了，七老师教做人！”
　　短短两天时间里，事情好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卓润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上了Z站，找到了下午的直播，战战兢兢地看着。
　　直播主持人也是声优，就最近业界发生的事跟苍祁聊了聊，本意大概是想让苍祁为业界树立一个正面形象，安抚一下阿宅们受伤的心，没想到苍祁很轻松地说起了《堕落之源》的□□。
　　苍祁：“我刚看到前些日子的新闻时很惊讶，卓润经过两次试音才接到工作，而且是因为他在第二次试音时打动了我，所以我才选择了他。鹭裘这个角色很特殊，如果选用经验丰富的声优，那种青涩内敛、不善于言辞的特征很有可能会被娴熟的技巧所掩盖，而卓润是个新人，经验方面的欠缺反而让他的声线更自然。”
　　主持人：“这么说，那家杂志社所谓的制作人固执己见选用鹭裘，甚至跟你、动画导演还有原作方起了冲突，都是凭空编造的嘛！”
　　苍祁笑了笑：“半真半假吧，原作方有些不满之处，尤其是对几个新人，但到了后期，作者本人也说卓润进步很快，从第四、第五集 往后，越来越符合他心中鹭裘的感觉了。方先生确实比较固执，在试音会举办之前就指定了奥西的CV，高导演有些意见，我倒是没有跟他起过冲突。” 
　　主持人听得一愣一愣，不停偷瞄向镜头外，显然是在看导演的脸色。
　　苍祁无所顾忌地继续说：“卓润是个很认真的年轻人，他的台本上做满了笔记，每次都会把所有台词全都背下来。那些不了解真相、张口就污蔑他的人，根本不知道他有多努力。我一向认为，无论以什么样的手段争取机会，都是每个人自己的事，所以向来对这种行为不予置评。不过有些人太过分了，自己不择手段就算了，还要把锅扣在兢兢业业努力的人头上……”
　　此时弹幕已经密集到一点缝隙都不留，卓润眼前花花绿绿一片，再也看不下去，他浑身的血液都往脑袋上涌去，心脏开始加速。他胡乱换了衣服裤子，光脚跑下楼，一边穿鞋一边吼：“妈我出去一趟！”
　　张女士吓了一跳：“大晚上的，你还发着烧，干吗去啊！”
　　卓润冲出家门，在夜色中狂奔，那些隐秘的情思在他灼热的身体里蒸腾发酵，奔腾的血液不断上涌，冲击得额角肿块一跳一跳地钝痛。可他感觉不到疼，只觉得畅快淋漓。
　　他跑到路上，半天拦不到车，又掏出手机叫车。有人接了单后，他在路边跳来跳去，盯着屏幕上小车车移动的路线，炽热的视线几乎要将屏幕烧化了。
　　等司机开到之后，他立刻钻了进去，司机见这年轻人头发蓬乱双眼发红神情亢奋，一路上都十分警觉地瞄着他，生怕他是磕了药的。
　　卓润抖了一路的腿，到了苍祁家楼下，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楼门。等坐电梯上楼，站在苍祁家门口，突然又不知道见了面该说什么。
　　他一身的汗，死死地盯着防盗门，小拳拳举在半空，最后一咬牙，猛地落了下去。
　　他敲门的频率跟他心跳的频率完美同步，时间每过去一秒，他就多一分紧张。就在他要扛不住的时候，门终于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不是又粗又长又不虐
　　哈哈哈……哈……


第51章 五十一章
　　苍祁穿着黑T恤和灰色运动裤，略带愕然地看着满头大汗、面红耳赤的卓润：“你不会是从山燕路跑过来的吧？”
　　卓润大口喘着气：“你……知不知道在直播里那么说，别人当面夸你厉害，背后会说你有病的。”
　　苍祁挑挑眉：“他们在我眼里才有病。”
　　卓润喉结滚了滚：“人家都是匿名爆料，你倒好……你不遵守这个圈子里的规矩，以后没几个人敢给你工作了。”
　　苍祁不屑地笑了笑：“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再不济我还有剧团那边。”
　　卓润嗓子眼儿都冒烟了，可还是想说，不停地说。他下意识揪了揪裤子边：“为什么，为什么要帮我？”
　　苍祁一手扶着门框，懒懒地问：“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帮我照顾小七？”
　　卓润咽了咽唾液，滋润了一下喉咙。他看着苍祁，他的男神就在眼前，那么帅，那么完美，那么触手可及的切近，他燃烧的小心脏猛地生出一股勇气，令他坚定而认真地说：“因为我喜欢你，心疼你，不想看你难受伤心。”
　　他顿了顿，又补充说：“还有我是爱猫人士。”
　　“话痨就是废话多。”苍祁一把将卓润拽了进来，一手刚把门关上，另一手就将他按在了门上。
　　苍祁抓着卓润的两颊，将他捏出鸭子嘴，低声说：“我这样做的理由，跟你的一样。”
　　卓润表情呆滞，用他被发烧几乎烧光了的智商想了半天。
　　苍祁眼睛里含着浅浅的笑意，低下头在他嘴唇上轻轻一吻。卓智障仅存的一点智商宣告死亡，两腿一软靠着门滑坐在了地上。
　　卓润朦朦胧胧地想：他究竟是在做梦，还是真的幸福到晕倒了……
　　一夜昏昏沉沉，卓润醒来一偏头，看到一个毛绒绒的背影。
　　小七身上秃掉的毛已经长出不少，背对着他脑袋枕在他的左臂上，像个小人儿似的睡得正香。卓润忍不住乐了，刚想用另一手去摸摸它，发现右臂也动不了。
　　他把头转向另一边，吓了一跳的同时差点对眼。苍祁姿势跟小七一样，只不过是面冲他，也枕着他的胳膊。男神的睡颜真让人流口水，鼻梁简直太好看了。但问题是，为什么男神会睡在他旁边呢？
　　十几秒之后，卓笨蛋的智商终于半死不活地上了线。床不是他的床，家不是他的家，狗……猫不是他的猫，旁边的男人……
　　是不是他的男人呢？
　　卓润像个失忆症患者一样，一点一点地找回了昨晚的记忆。他从家冲出门，一路日剧跑，好不容易叫到车，来到苍祁家语无伦次顺便表了个白，然后……
　　卓润咬住嘴唇，然后苍祁亲他来着？！
　　我的妈呀，本攻的初吻！
　　后面的事卓润就不记得了，只依稀有点腾云驾雾的印象。小七突然醒了过来，懒趴趴地抬起脑袋，偏过头揶揄地看着他：“喵嗷，喵嗷嗷嗷嗷~”
　　卓润瞪眼睛冲它“嘘”，旁边传来一丝动静，他赶紧闭上眼睛，摆了个吸血鬼睡在棺材里的姿势假寐。
　　“你知道吗，”过了一会儿，苍祁慵懒的、带着刚睡醒时淡淡鼻音的声音在他耳旁轻轻响起，“假睡的人，眼皮都抖来抖去的。”
　　卓润嘿嘿一笑，刚睁开眼睛，嘴唇上便传来柔软湿润的触感。他云里雾里，轻飘飘地，有种活在梦里的感觉。
　　苍祁侧身撑着脸，打量着他说：“你知道自己发烧了吗？”
　　“嗯，”卓润无意识地回答，“昨天上午就发烧了，睡了一天。”
　　苍祁：“发烧还跑出来？跑了一身汗，被风一吹不是更严重吗，昨晚你都晕倒了。”
　　卓润眉眼弯弯：“是吗，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晕倒呢，嘿嘿。”他觉得晕倒的原因绝对不是因为发烧。
　　苍祁被他逗笑了，揉了揉他的脑袋：“你是傻瓜吧。想吃什么？”
　　卓润现在用爱发电，不吃不喝也能活上好几个月。但他想跟苍祁一起吃早餐，想了想说：“土豆牛肉饼，可乐鸡翅，糖醋排骨，豆豉鲮鱼油麦菜……”
　　苍祁：“作为一个病人，你胃口好得出奇。”
　　卓润嘿嘿嘿个不停，好像苍祁说了多么有趣的话。他觉得自己一点病都没有，这辈子从没感觉这么好过，给他一阵东风，他能扶摇直上九万里。
　　苍祁起床从桌上拿起手机，看了几条信息后，打开相机把床上的一人一猫拍了下来。卓润收回被苍祁枕得僵硬的手臂挡住脸：“一般早上刚睡醒的时候形象很差的，别拍了。”
　　“怎么会，很可爱。”苍祁微微一笑。
　　卓润脸上热得厉害，觉得可能是病情加重了。
　　苍祁又补充道：“像个傻瓜一样。”
　　卓润的病又好了。
　　小七跳下床抖毛，卓润也坐了起来，刚要伸个懒腰，感觉胸口冷飕飕地，低头一看，身上什么都没有。他一把抓住被子，一只手探到下面摸了摸，一样的光溜溜。
　　“你，你你，”卓润竖着头发惊道，“你怎么把我扒光了，你是扒衣老爷么！”
　　苍祁一脸嫌弃：“别把我说的好像流氓一样，你昨晚出了一身汗，衣服都湿了，怎么能穿着睡觉？我只好帮你把衣服脱了，擦洗一下身体……”
　　卓润想哭：“还还还擦洗……”
　　“从头到脚，每个地方都擦过了。”苍祁拖长了调子，笑得意味深长。他从衣柜里找出一条还没开封的新内裤和一身休闲装丢到床上，“你的衣服洗了还没干，先穿我的吧。”
　　卓润红着脸讷讷地点头，等苍祁出去洗漱，还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呆。
　　昨天是几号来着？他得记住这个日子，他的初吻，他的裸/体，他跟男神同床共枕……他摸了摸额角的肿块，生怕是撞出来的一场梦。
　　我现在……就不算单身狗了吧？
　　这个迟来的认知让他傻兮兮地咧着嘴笑了半天。他小心翼翼拆开包装穿上内裤，又把苍祁的衣服穿上，整个人轻飘飘的。
　　苍祁比他高半头，衣服穿着有点大。他走到客厅的镜子前照了照，头发乱如鸡窝，脸色也不太好，一双眼睛倒是闪闪发亮，穿着袖子裤腿都长一截的衣服，光着脚。
　　卓小润你真他么帅。
　　“自恋到这种程度了？”苍祁从卫生间出来，看到卓润对着镜子傻笑。
　　卓润抓抓头发，嘿嘿乐了半天。他把裤脚挽起一层，去解决了一下个人问题，把自己捯饬出了点人样，回到客厅里不知道该干什么。
　　阳台的花架上，之前那些死掉的植物全都被换成了五针松。卓润转了一圈说：“你可算找到好养活的东西了。”
　　“嗯，不挑食，脾气好，还会做饭，除了笨没什么太大毛病，”苍祁点点头，“是挺好养活的。”
　　卓润怔了一下，随后便笑得脸发酸。诶呀妈呀，咋整，根本停不下来。
　　苍祁用外卖软件点了粥和菜，卓润在沙发上坐着，搂着小七给他妈发短信。昨晚他突然跑出来，老妈一定担心了。
　　发完之后，卓润上网看了看昨天那件事的后续，真相大白之后，粉丝们的情绪更加高涨，从始至终支持卓润的、之前受到了欺骗的、好事的键盘侠……全都在发表自己的看法和意见。
　　不少人转发了Z站的直播，微博和评论里充满了戾气——
　　“……真对得起《堕落之源》的堕落二字，如果他只是抱大腿卖身也就算了，最恶心的是竟然把屎盆子扣在别人身上，真他妈能作。”
　　“贵圈真乱。”
　　“《堕落》的广播我一期都没落下过，那时候特别喜欢程洛和卓润，觉得他俩在一起好开心啊。果然都是做戏吗，这种戏精不如去演戏啊！”
　　“现在想想，如果没有人爆出真相，这个锅岂不是就真的让卓润背了？”
　　“虽然有很多前辈会照顾后辈，但真的出事了，像七哥这样挺身而出的太少了。”
　　“蓝瘦香菇，我不相信洛水傻妈会是这种人……”
　　“关评论是心虚吗？怕被人骂就别做这种事啊！”
　　昨天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有很多细节卓润都没来及想，视频也没看完就跑了出去。如今从各种评论里把零零散散的碎片组织起来，他心里越来越沉。
　　直播之后也还有人替程洛说话，但是今天上午，动画导演高隆圣在微博上很直接了当地证明了苍祁的话，继昨天的“大地震”之后又引发了一波强烈的余震。
　　这不是方知行第一次这么做，从程洛第一个重要角色起，接连好几个令他提升人气的角色，都是方知行担任制作人的动画。
　　卓润想起当初他和程洛在街边烧烤摊上喝酒撸串的日子，眼前发生的一切都那么不真实。程洛在他心里，还是那个笑容可爱，心事很重的朋友，但现在他有点不认识这个人了。
　　“想什么呢？”苍祁端给卓润一杯蜂蜜水，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揉了揉他的脑袋，顺便摸了下他的额头，已经没有昨晚那么烫了。
　　卓润捧着蜂蜜水喝了几口：“这些事是真的吗？”
　　苍祁收起温和的态度：“你不相信我？难不成我为了帮你，就口不择言诬陷别人？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
　　“不不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卓润哭笑不得，放下杯子扑到他傲娇的男神腿上说，“我是说，那个爆料黑我的人真是程洛吗？我又没对他做过什么，一直把他当成好朋友，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人心难测，你这种头脑简单的傻瓜……”苍祁一边嫌弃地吐槽，一边轻柔地摸着卓润的头发，“这家杂志社刚开办的时候，只是很正经地采访声优，我被邀请做过几次专访，后来跟他们老板在很多场合都见过，一来二去也算成了朋友。”
　　“去年他们社的记者拍了我跟秋芃逛街的照片，不仅报了出来，话还说得很难听。老板当时在国外，回来之后觉得很过意不去，所以算是欠了我一个人情。跟你有关的那条新闻爆出来后，我去找他问过，其实当时我已经猜到是程洛了，只不过是找他证实一下我的猜测。”
　　卓润记得之前苍祁就提起过，广播主持人那件事，从中作梗的就是程洛，当时他还不相信，替程洛找了各种借口，之后也没当回事。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事情会演变到今天这个地步。他和程洛，再也回不到过去简单的时光了。
　　门铃响了，苍祁把外卖拿回来，卓润捧着粥叹了口气，一副没什么胃口的样子。
　　苍祁挑挑眉：“需要我喂你吗？”
　　卓润立刻来了精神，把食盒举起来递给苍祁，一脸期待。苍祁盛了一勺递到卓润嘴边，卓润激动幸福得不得了，眯起眼睛张开嘴。
　　嘴唇还没碰到勺子，苍祁便收回手把勺子送进了自己嘴里。
　　卓润：“……”我特么是谈了个假恋爱吧。
　　苍祁笑了起来，他特爱看卓润一脸懵逼的样子。笑过之后，他终于认真起来喂卓润喝粥：“看在你生病又受了委屈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照顾你一下好了。”
　　明明是皮蛋瘦肉粥，卓润愣是喝出了一股甜味儿。他一直有点没回过劲儿来，时不时就产生不真实感。他跟苍祁真的在一起了吗？
　　“七哥，你什么时候……看上我的？”卓润不好意思地问。
　　苍祁放下勺子想了想：“一直也没看上。”
　　卓润：“(#`O′)喂！不带你这样的，人家都老夫老妻了才互怼，你怎么刚开始谈恋爱就一句好听的都没有！”
　　苍祁把勺子塞进他嘴里，不让他叨叨起来没完。
　　什么时候看上的？苍祁真的说不清楚。感动和心动，像小小的水滴，一滴一滴落进心里，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汇聚成了汪洋大海。
　　因为卓润一次次的擅自关心，他苍白贫瘠的人生，突然出现了一大片五颜六色的涂鸦。刺眼的色彩让人头晕眼花，天旋地转，失去冷静。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是否可以被称作“快乐”，它是那么陌生，又带着强烈的冲击力，让他感到不安、失控，却又心生渴望。
　　如果说之前对于自己的心意还很模糊，等卓润从家里搬出去那一刻，所有的感觉逐渐清晰起来。他喜欢卓润在他身边，傻笑也好，话痨也好，一惊一乍也好，都让他的生活变得与以往不同。
　　如果可以，他希望这种温暖能够一直持续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咋就那么多刀片……


第52章 五十二章
　　卓润还在嘟嘟囔囔地抱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苍祁帮他拿过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便皱了起来。
　　“他怎么好意思。”苍祁冷冷地说。
　　卓润莫名其妙，伸手接过手机：“谁啊。”他低头一看，是程洛。
　　卓润怔了怔，接起电话，没说几句便挂了。
　　苍祁抱着胳膊：“找你什么事，该不会还想解释什么吧？”
　　卓润拿着手机出神：“他想跟我见一面。”
　　苍祁略微有些冷淡：“你就在家好好睡觉，哪也不许去。”
　　“可我已经同意了啊，”卓润眼巴巴地看着苍祁，“毕竟朋友一场，我也想听听他怎么说……”
　　苍祁霍地站了起来，顺便把卓润也拽了起来，一把将他抗在肩上，回到了卧室。
　　“卧槽，脑淤血了！”卓润吓了一跳，鼻子差点撞在苍祁后背上。
　　苍祁把他轻轻放在床上，将被子拉过来给他盖好：“我下午还有工作，你就在家养病，要是让我发现你偷偷跑出去……呵呵。”
　　卓润抓着被子做惊恐状：“你要怎么样！”
　　苍祁俯下身，两手撑着床，贴近他低声说：“还记得那次广播里，你问我认为卡拉斯把鹭裘带回去要做什么吗？”
　　卓润摇摇头，又点点头。
　　囚/禁。
　　调/教。
　　苍祁在卓润鼻尖上咬了一口：“我得走了，在家等我回来，晚上给你买好吃的。”
　　苍祁换了衣服，又叮嘱了两句才出门。卓润搂着被子跟门口的小七对视。
　　“小七，你说我现在出门，应该可以赶在他回家之前回来吧？”卓润去窗口看到白色的英菲尼迪开出小区，便跑到门口换了鞋。
　　“替我保密哈！”卓润冲小七眨眨眼，动作飞快地跑出门了。
　　小七：亲爱的卓小润同学，你还没见识过某人发起脾气的样子呢，我就等着看你怎么作死。【微笑喵】
　　“咔”地一声，打火机喷出跳动的火苗。许晋将烟点着，靠在椅背上，深沉地注视着对面的男人。
　　“咱们俩认识九年了，”许晋缓缓开口，“都说人是会变的，可你怎么就一点没变呢？固执己见，任意妄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就为了一时爽快，真的可以连前途都不考虑吗？你不是二十岁的小伙子，你是快三十的人了……”
　　苍祁坐姿端正优雅，两手交叉放在翘起的那条腿上，安静并很有耐心地听工作室老板痛心疾首、苦口婆心的老生常谈。
　　许晋叹了口气，他太了解苍祁了，知道自己说这些话也没什么用，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说，哪怕磨破嘴皮子也要说。
　　苍祁七岁开始配音，二十年的资历在这一行来说已经很长了，比他年头长的老牌声优岁数都比他大上一两轮。他应该比谁都清楚，自己的一言一行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和后果。
　　“你这么干脆直接的在直播上爆料，以后别人想找你配音，都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什么亏心事。”许晋弹了弹烟灰，皱着眉头说，“以前你虽然任性，可也不至于这么没分寸，你是吃错药了还是没吃药啊？”
　　苍祁笑了笑：“我的分寸就是，如果有人触到了我的底线，我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许晋“哼”了一声，对他特别无语。可如果不是苍祁这么任性，他们俩今天也不可能坐在一起说这些话。当初许晋是另一家工作室的合伙人，干了七年被一脚踹开，离开的时候什么都没有。
　　那家工作室里，有不少他带出来的名声优，对于他的离开没有任何表示，苍祁是唯一一个二话不说，直接跟他走的。
　　从一开始只有苍祁一个声优的小工作室，到今天拥有众多大牌声优的知名工作室，许晋始终对苍祁心存感激，他是真心希望苍祁能顺利地迈进事业的下一个阶段，直至站在顶端。
　　许晋扫了一眼苍祁的工作表：“还好，今年的工作安排得很满，就是反派有点多。”
　　苍祁：“反派比较有意思。”
　　“别老想着有意思没意思的，你看看拿主演奖的声优作品，哪有是反派的！”许晋闹心得很，苍祁可是他们工作室的头牌，总这么下去该定型了，“今年你收敛一点，一切听工作室的安排。行了你快走吧，看见你我就胸闷气短。”
　　“少抽点烟吧。”苍祁笑着起身告辞。
　　离开办公室，苍祁给卓润发了个微信：睡觉呢？
　　卓润很快回复：嗯嗯。
　　苍祁边走边笑，发语音消息：“睡觉还能发微信，你练的什么神功？”
　　过了一会儿，卓小润也回了语言消息：“我在梦游哇。”
　　苍祁微微眯起眼睛，从微不可闻的背景音里听到有人问“需要点些什么”。
　　七海：“你在哪？”
　　卓润看着手机上这条消息，差点给自己一巴掌。他可真够笨的，苍祁发语音消息，他为什么也要发啊？都说恋爱中的人智商低，他刚恋第一天就低成这样，以后还不真成傻子了？
　　他迟疑了一下，特别聪明地回复：我在家看电视啊。【微笑】
　　等了一会儿，苍祁也没再发消息，卓润十分忐忑地收起手机。他看了看菜单，点了杯果汁，在他东张西望的时候，有人在他面前坐了下来。
　　卓润回过神来，冲对方微微一笑：“来了。喝点什么？”
　　程洛穿着一件黑色的连帽外套，两手插在兜里，表情僵硬。他勉强扯了扯嘴角，点了杯咖啡，便陷入沉默。
　　卓润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安静的空气无比尴尬。
　　“你真是我见过，运气最好的人了。”程洛突然开口。
　　卓润疑惑地笑了：“为什么这么说，我又没中过五千万大奖。”
　　程洛像是受不了空调的冷气，把拉链一直拉到下巴，低声说：“从一开始认识你的时候起，我就特别羡慕你。人长得帅，配音配得好，性格又开朗，几乎没有不喜欢你的人。”
　　卓润有点迷糊，程洛说的这些，他自己没什么感觉，而且程洛长得也很好，配音也不错，也没听说谁不喜欢他，这种自卑的情绪是从哪来的？
　　“每次你帮我、借钱给我的时候，我都特别惭愧，明明你也租住在郊区不到40平的老楼里，也同时做着好几份兼职，却从没见你喊过辛苦或是抱怨不满。那时候我每次看到你的笑容，才能坚持着继续在这个城市里挣扎下去。”
　　“直到后来有一次，你邀请我去你家，我才知道，原来你跟我不一样，你完全就是个生活幸福的富二代。有那么好的房子，那么疼你的父母和哥哥，你怎么可能会了解发愁的滋味。”
　　卓润张了张嘴，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他脑子里没有想过“富二代”这种概念，自从他大三时愉快地表明了决不去老爸公司上班之后，老爸也愉快地表示他可以滚出去自力更生了。
　　他确实自己赚钱自己花，有时候月底还得吃泡面过日子。可程洛说的没错，他确实很幸福，他的父母家人就在同一个城市，他心里憋屈难受了可以随时跑回家寻找温暖。
　　服务员端来了果汁和咖啡，程洛握着咖啡杯说：“我前几年的情况很糟糕，家里人想让我回去，可我真的想留在这里。但我没你运气那么好，一开始就能得到好角色。越是抓不住机会，我就越急……”
　　一次偶然的聚餐，程洛认识了方知行。程洛长得干净可爱，很对方知行的口味，当方知行提出要给他机会的时候，他只犹豫了几分钟就答应了。
　　《堕落》动画组聚餐的那天，程洛从卫生间回来，看到方知行对卓润做的事，心口一阵钝痛。
　　他早已看透了现实，曾经憧憬的地方没有闪闪发光的偶像，没有热乎乎的鸡汤，只有严苛的现实如朔风般呼啸袭来，生生截住了眼泪的去路。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期待卓润能够像他一样接受这种行为，这样他便不必自惭形秽地独自承受自责的折磨。
　　“我还天真的想过，如果这种关系能发展成恋爱关系岂不是很好？”程洛自嘲地笑了笑。方知行只是玩玩而已，腻了就换人了。
　　他在过年之前去找卓润，就是因为方知行又有了新欢，而他在接连几次试音中都失败了。可当时卓润不在家，他只能自己跑出去喝了个烂醉。
　　程洛出神地看着卓润：“我特别恨我自己，明明嫉妒得不得了，可是伤心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还是你。”
　　卓润到现在也依然是各种龙套酱油路人炮灰，实在搞不懂自己有什么值得程洛嫉妒的。
　　程洛颤声说：“慕霖给你推荐角色，苍祁为了帮你不惜真人出镜爆料。怎么会有这种人……呵呵，他在直播里一直称赞你的努力，我承认你的确很努力，可越是这样我就越难受，难道我不够努力吗？为什么你的努力就能换来这一切，而我的努力就一文不值……难道幸运的人，只靠努力就可以成功吗？”
　　卓润沉默许久，此时才开口，他很从容却也很坚定地说：“虽然我距离成功还很远，但只要努力，总会一点一点缩短距离。”
　　程洛摇头苦笑，卓润的话在他听来是那么不可信。
　　卓润以前曾因为急于获得成绩，在考试中作弊，可是分数跟他真正学到的东西却成反比。他在专业机构里接受过心理辅导和专门的训练，其中一项是每天都要大量阅读，用自己的话概述读过的文章或故事，再把核心用一两句话总结出来。
　　对普通人来说，这些东西未免太简单了，可对卓润来说，光是让那些字安分地躺在书页上就已经很艰难了。作弊帮不了他，唯有认真和努力才是真正的捷径。
　　也就是从那时起，他习惯将看到的文字记在脑子里，反复回忆琢磨，让它们自己说出隐藏的深意。
　　“不过你说得对，我应该是幸运的。”卓润呲出小虎牙，笑得很灿烂，不管发生过多么不愉快的事，它们都没有在他的人生中留下痕迹。他爸有时说他没心没肺，他觉得这样挺好的，最起码活得很潇洒。
　　程洛盯着他看了很久，点点头说：“我要走了，回家去。”
　　卓润也点点头：“什么时候走，我送你。”
　　程洛失笑道：“如果我是你，肯定不会再跟我说话了，你真是……”
　　他微微仰起头，声音哽在喉咙里。
　　程洛没再说什么，二人在沉默中道别，各奔东西。卓润在人潮汹涌的街上深深地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来。他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才坐上地铁回到苍祁家。
　　到了门口，他才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没有钥匙。
　　如果小七能开门就好了……卓润对着防盗门咂咂嘴，掏出手机给苍祁发微信。
　　卓小润：七哥，我刚才下楼买东西，回到家门口才想起我没有钥匙，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他低头等着苍祁的回复，眼前的门却突然开了。他第一反应是小七成精了，等下一秒对上苍祁冷冰冰的视线，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
　　对，我又忘了……


第53章 五十三章
　　苍祁俊美的脸上流露出“和善”的神色，卓润心里哼唧——谁再说他运气好他就跟谁拼命！
　　运气好能被抓现行吗？卓润呲牙露出灿烂的笑容：“七哥你回来的这么早啊！”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或许苍祁见到他如此可爱的笑容就不会追究了。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苍老师。男人微微扬起下巴，声音又苏又冷：“嫌我回来早了，看来是不想见到我。”
　　卓润急忙解释：“怎么可能呢，从你出门之后我就一直想见到你，我的意思是还以为要等很久你才会回来呢。”
　　苍祁转身走进屋子，在沙发正中间坐下来，神情淡漠地看着他：“你不是出去买东西了吗，买来的东西呢？”
　　卓润突然机智：“你看我这脑子，一定是烧糊涂了，结完账就走，买来的东西忘在便利店了。你等我一会儿，我现在下楼去拿。”
　　他转身正要逃跑，苍祁却叫住了他：“不用那么麻烦，是小区里那家便利店吧，我这有电话，让他们送上来就行。”
　　说着，他拿出手机，眼睛始终没离开卓润：“你买了什么，描述一下，我好跟店员说。”
　　卓润在心里给自己点了根蜡，什么狗屁机智，在男神面前都是智障的智。他索性走到苍祁面前坦白：“我错了，我交代，我去见程洛了，之所以不说是怕你生气。你看你，生气的样子也这么帅，搞得我有点后悔没早点告诉你了，嘿嘿。”
　　他冲苍祁讨好地一笑。老卓每次哄媳妇儿都是嬉皮笑脸的，这祖传的招式肯定好使。
　　苍祁放下手机：“你走吧。”
　　卓润一脸懵逼：“我往哪走？”
　　苍祁看也不看他：“回你自己家。”
　　去他的祖传招式！还不如向裘裘学习！卓润扑到苍祁腿上耍赖：“别啊，我想跟你待在一起。”
　　“是吗，我没看出来你有这样的心思。”苍祁不看他，似乎打定主意要赶他走。
　　卓小狗耷拉着尾巴，心说这点事不至于吧。没想到苍祁将他推开，直接回了卧室。他跟小七大眼瞪小眼：你家铲屎官这什么情况？
　　小七：喵喵——警告过你了，你偏是不听啊~
　　卓润向来百折不挠，追着苍祁过去一把从后面将他拦腰抱住：“七哥你别生气了，我保证再也没有下次还不行吗？憋不理我啊，我都承认错误了。可你想啊，我要是不跟他把话说开了，心里不是总有个疙瘩吗？反正我是不会走的，你怎么生气也没用。”
　　苍祁拽卓润的胳膊，想把这块橡皮糖从身上扯下去。卓润收紧手臂，就是不撒手，打定了主意要死皮赖脸地粘着他。
　　苍祁气得都笑了，终于放下手说：“你怎么这么不听话，病还没好就到处乱跑，跟那种人有什么好见的。他的所作所为无非是出于嫉妒，根本没什么好解释的，难道你还能跟他继续做朋友？”
　　“当然不能了，”卓润放开手，绕到正面搂着他说，“我只是不理解他为什么那么做，想听听他的想法，仅此而已。”
　　他吸了吸鼻子，抱住苍祁说：“谢谢七老师，如果不是你站出来澄清事实，就算之后我为自己辩白，也起不了多大作用。七哥你最好了！”
　　苍祁把他推开：“说两句好听的就想蒙混过关？”
　　卓润笑嘻嘻地说：“那我做饭给你吃，想吃什么尽管说。”
　　“做什么饭，对你这种不听话的人……”苍祁一弯腰，将他打横抱起，走到床边把他丢上了床。
　　卓润大惊失色，还有点不好意思，刚想坐起来就被苍祁一把按住。
　　“就该把你抱起来，塞进被窝，用被子裹严实，”苍祁吻住卓润，舌头探进他口腔里翻搅，一番唇齿缠绵直到卓润快要窒息才离开，不过却用力在他嘴唇上咬了一口，“再给你点惩罚才行。”
　　卓润两眼转圈，心中咆哮连连：请狠狠地惩罚我！用力！
　　苍祁似乎已经不生气了，拿体温计帮卓润量了体温，确定的确退烧才放下心。他让卓润躺着休息，自己一个人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卓润听到厨房里叮叮咣咣，每响一声就让他心惊胆战。他忍不住爬起来走到厨房门口暗中观察，他的男神系着一条淡粉色的围裙，正在堆满锅碗瓢盆和食材的料理台前忙活。
　　卓润松了口气，光是听声音，还以为苍祁在砸东西泄愤呢。不过苍祁可是从来不做饭的，现在是在鼓捣些什么？
　　卓润探头探脑地偷看，苍祁拿着手机，看一眼做一个动作。
　　“七哥你想做什么跟我说不行吗？”卓润终于憋不住从墙后走了出来。
　　苍祁皱着眉：“不是让你躺着吗。”
　　卓润：“多动症犯了，躺不住啊。咱俩一起做吧。”
　　他走到料理台前，看到一堆调料，土豆、培根、杏鲍菇、洋葱，还有几根线。他揪起棉线作惊恐状：“这是打算切碎了放在菜里，让我吃下去吗？七哥咱们换个惩罚方式行不？”
　　苍祁把线抢过去：“神经病。我是想做土豆培根烤肉。”
　　卓润看了一眼食谱便明白了，卷起袖子说：“这个好做，交给我就可以了。”
　　“不行，”苍祁很固执地将卓润推了出去，“你在床上等着，我一个人没问题。”
　　卓润没办法，只好回到卧室里呆着。
　　苍祁回到厨房，把切块的土豆放进蒸锅里蒸熟，将切成丁的洋葱、蘑菇和培根在锅里慢炒。小丁丁们跟土豆泥混合均匀后，再捏成团。
　　他带着一次性手套捏了半天，捏成了类似大土豆的形状。随后用培根把这一坨东西卷起，再用棉线来了个“捆绑play”。
　　在肉卷上撒好迷迭香，送进预热好的烤箱里，定好时间后，苍祁又开始用黄油和红酒做调料汁。三十分钟后，烤肉卷出炉，淋上调料汁后，苍祁在上面放了一片小小的香草。
　　卓润闻着香味儿就飘过来，培根看起来外酥里嫩，调料汁的颜色也特别好看。他砸着嘴说：“七哥厉害，第一次做就这么棒啊，我岂不是没什么优势了？”
　　苍祁剪开棉线，用餐刀将培根肉卷切开，叉了小块送到卓润嘴边：“先尝尝再说吧。”
　　卓润张口咬住，迫不及待地品尝起来。培根选得太瘦，没出什么肉汁，土豆泥又捏得太紧，基本没入味儿。烤箱温度不够，培根表面不够酥脆，而且洋葱丁好像有点糊。
　　“我真是……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卓润捂着嘴，幸福得想哭。
　　苍祁勾起嘴角，一手撑着脸看着卓润吃。其实这不是他第一次做饭，只不过做的次数不多，基本上都是参照食谱一步一步来，做好之后因为没人吃，自己也没有胃口，就全都倒掉了。
　　“你也吃啊，看我干嘛？”卓润叼着培根闷声说。
　　苍祁伸出手在卓润油亮亮的嘴唇上抹了一下，放在自己嘴边舔了下手指：“挺香。”
　　卓润：“……”还能不能好好吃饭了！
　　两人把四个培根卷全都吃完，还有点意犹未尽，卓润用鸡蛋和牛奶做了个布丁当饭后甜点，两人端着盘子一边看电视一边吃。
　　等吃过之后，苍祁收拾好厨房，对冲着电视傻乐的卓润说：“好了，开始吧。”
　　卓润一愣：“开始什么？”
　　苍祁微微一笑：“我不是说了吗，你要是偷跑出去的话，我会……”
　　卓润咽了咽口水：“你……你不是要来真的吧？”雅蠛蝶~~~~~~
　　苍祁拿出一条黑色带，垂在卓润眼前晃了晃：“我什么时候食言过？”
　　言出必行的苍老师俯下身，拇指在卓润嘴唇上按了按：“放心，看在你感冒还没完全好的份上，我会温柔一点的。”
　　别说智商，卓润连思考能力都没有了。苍祁用领带绑住他的手腕，虽然很松垮，但卓润觉得自己被勒得死死的，根本无法挣脱——他也不想挣脱。
　　他在床上展开身体，仅仅是双手被束缚，已经令他浮想联翩，口干舌燥。苍祁将他衣扣完全解开，在他光裸的腹部摸了摸。
　　那只手温度不是很高，却好像撩起了一股火。卓润体温立刻上升，被摸了几下就忍不住蜷起一条腿。
　　“这就有感觉了？”苍祁说着，手指往下移动。
　　卓润特别老实：“你不知道我喜欢你很久了吗很多个夜深人静的夜晚我都会想你不过不是故意的是一不小心、克制不住、情不自禁……嗯~~”
　　苍祁捏住某个生气勃勃的东西，话痨君顿时没了动静，千言万语都化作一声喟叹。
　　“想我的时候，也会自己用手这样做吗？”苍祁解开卓润的裤子拉链，把手从他内裤边缘探了进去，轻柔地握住，拇指按在顶端，很快就将其揉弄得光滑湿黏。
　　卓润挺了挺腰，在这种状态下竟然还有心思认真回答：“有时候会，有时候就……冲个冷水澡。”
　　苍祁忍着笑，在卓润嘴唇上亲了亲，手上稍微加重了力度。听到卓润接连几声闷哼，又问：“用的哪只手？”
　　卓润瞪着天花板语无伦次地说：“右手，有时候左手。不常用的那只手……会有点陌生，像别人的手……”
　　“别人的手，”苍祁笑了笑，“幻想成谁的手？”
　　他一边手一边轻轻转动手掌，拇指在顶端和下方连接处揉磨。卓润连连吸气：“你的，你的手！”
　　苍祁再次提速，轻声诱惑道：“那有没有想过我身体的其他部位？”
　　卓润面红耳赤，就着苍祁的手挺动，喘息道：“嗯，想过……”
　　小润润已经湿泞不堪，苍祁还是恶趣味地继续问道：“想过哪些部位？”
　　他手里的东西陡然胀大一圈。因为这个问题，卓润控制不住地脑补出了各种令他血脉喷张的画面。
　　“好多部位……”卓润喘气声越来越粗重，突然恶向胆边生地说“比如你的屁股。”
　　苍祁忽然放开了手，卓润稍稍找回一点理智，胆战心惊又无比痛苦地说：“七老师别停啊……我那么喜欢你，怎么可能不想……”
　　苍祁看着他，探出舌尖舔了舔嘴唇：“那你想过这里吗？”
　　卓润一时智商下降，没能看懂他的暗示，茫然地看着他：“哪？”
　　苍祁笑了笑，将他碍事的裤子和内裤扒掉扔在地上。当苍祁俯下身将膨胀的欲望吞入口中的一刻，卓润仿佛看到自己的灵魂脱离了躯壳，爽得在空中乱转，一飞冲天。
　　作者有话要说：
　　再写下去就成大卡车了，所以你们自己脑补吧。
　　哈哈哈哈哈哈~


第54章 五十四章
　　第二天醒来，卓润堵塞的鼻孔终于通气了。他搂着被子滚了滚，在朝阳中幸福地起床。苍祁去上班了，厨房放着买好的早餐和字条，还有一张小照片。
　　卓润拿起字条：“早上起来的时候，突然有点不想去工作。”落款还是骚气的眼镜。
　　照片是专门连接手机的迷你打印机打出来的，苍祁又拍了卓润蠢蠢的睡相。卓润哈哈嘿嘿地笑了一会儿，把字条和照片收好，赶紧洗漱出门。
　　他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心里和身体都极其轻松，在路上走着走着就无意识地蹦跶几下。到了录音室无论见了谁都笑容慢慢，元气十足。基本上没人不知道前两天发生的事，见他这副喜不自胜的样子都理解地回以笑容。
　　实际上他笑的是，他终于把男神搞到手了！
　　下午的时候，卓润收到苍祁的微信——晚上我可能晚点回去，我去给你送钥匙？
　　卓润想了想，回复说：不用了，正好我今天要回家，之后几天需要用的台本还在家里。
　　七海：接下来有什么新角色？
　　卓小润：龙套X4，《魔王的哥哥大人》之性感迷人的二哥【墨镜】
　　七海：二哥加油
　　卓小润：谢谢二嫂(*￣︶￣)
　　苍祁眉峰抖了抖，对这个新称呼不怎么满意。不过他是在开车等红灯的时候跟卓润发微信的，这会儿变灯了，他也便没有驳回的时间了。
　　今天白天去给《录魂斋》继续配音，这部电影近期的宣传工作大张旗鼓，只要上网就能看到相关话题。秋芃还借机亮了个相，娱乐新闻里说的是她与女主关系要好，两次去探班，还发了二人合影的照片。
　　女主是26岁的当红花旦，秋芃跟她站在一起丝毫不显年长，不明真相的路人绝对会以为她们同龄。二人笑容甜美，互相揽着彼此纤细的腰肢，姿态亲密无间，看着跟闺蜜是的。
　　苍祁知道秋芃跟这个女主压根就没说过几句话，勉强算是认识。所谓探班的对象，根本不可能是女主。秋芃多次说过，作为艺人，即使没有像样的作品，只要保持话题度就不会失去人气，所以在去看崔景延的同时，绝不会错过蹭蹭女主的人气和电影热度的机会。
　　然而苍祁却从陆之桥那里，得知了一件事。秋芃在探班崔景延的时候，撞上了他的“另一位”，两个女人当场撕逼，闹得相当难看。若非那个女人顾及脸面，把事情压了下来，这个狗血三角恋的新闻早就是头条了。
　　崔景延之所以能当男主，完全是因为有人拿钱。可他既抱了人家的大腿，还跟秋芃搞在一起，被当场抓住自然免不了挨耳光。他又不敢向着秋芃，用膝盖也想得出秋芃被羞辱成什么样。
　　陆之桥也是从他同学那里知道的，他不知道苍祁跟秋芃的关系，因为之前的绯闻所以跟苍祁提了一下。
　　苍祁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有问题，听说这件事之后心里觉得很痛快，真的是又痛又愉快。他对此毫不惊讶，秋芃仿佛就是有着那种吸引渣男的体质和气场，这么多年来不知多少次的恋爱以撕破脸告终。
　　唯有每次恋情失败，秋芃才会在苍祁面前露出柔软的一面，拉着他哭哭啼啼地诉苦，有的时候也会歇斯底里地骂他。
　　谁让他是抛弃妻子的渣男的儿子。
　　不过每当这时，苍祁都很开心。只有在这种时候，秋芃才看得见他，才知道他是谁，才会拽着他不放。
　　等她的伤心劲儿过去，她又恢复原形，拿他当空气。周而复始，让人疲倦不堪。
　　但苍祁还是想去看看秋芃，她现在心里一定很难受，需要人安慰陪伴。虽然对这样的母子关系感到疲惫厌倦，但苍祁似乎已经习惯且麻木了，内心深处隐隐有着几分不甘，潜意识里总觉得有一天，他们的关系会因为自己的努力而改变。
　　他回到许久未回的山燕路，缓缓将车开到家门口，崔景延的车就停在他惯用的车位上。苍祁停好车下来走到门廊前，门敞开着，里面传来吵架的声音。
　　“……能说的我都说了，你还想怎么样？”
　　“滚，你他妈给我滚，别再出现在我眼前，否则我绝对会跟媒体爆你的丑事。”
　　“我的丑事？难道你觉得自己很好看！你真以为自己是年轻水嫩的小女孩呢，要不是身材脸蛋还看得过去，谁会施舍你一点注意力……”
　　一阵噼里啪啦地砸东西声，崔景延狼狈地冲出门来，差点撞在苍祁身上。
　　崔景延怔了怔，外强中干地吼道：“闪开，别挡道！”
　　苍祁浅笑着侧了侧身，崔景延大步流星地走下门廊，到了停车位一看，不禁咬牙切齿。苍祁那辆SUV横在他车后，刚好拦住了去路。
　　“你……”崔景延回过头，见苍祁站在门廊上冷冷地看着他，那句“把车挪开”卡在嗓子眼里，竟然吐不出来。
　　车是金主送的，他压根没有跳上去倒车往SUV上撞的魄力，只好磨了磨后槽牙，恨恨地离开了。
　　苍祁看着崔景延走出大门，转身缓缓走进屋子，地上一片狼藉，秋芃穿着一条长裙，光着脚蹲在地上，抱着膝盖，把头埋在腿上，有些凌乱的长发垂下来，几乎要落在地面。
　　大部分时候，苍祁恨这个女人，恨得用尽了全部力气，耗尽了所有感情。可是当她哭泣流泪脆弱无助的时候，他又觉得她很可怜。
　　造成这一切的，究竟是谁呢？
　　秋芃听到脚步声，迅速抬起头向门口看过去，她脸上的妆哭花了，让人看了很难受。
　　更让苍祁难受的，是秋芃在看到他的一瞬间，眼睛里流露出的失望和反感。她想见的、期待的人，从来不是他。
　　“你来干什么。”秋芃哑着嗓子说。她迅速站了起来，不知是头晕还是腿麻，身体晃了晃，差点又坐倒在地。
　　苍祁快步上前扶住她说：“来看看你。”
　　秋芃甩开他的手，将脸上的泪水抹干净，虚弱地冷笑一声：“好看吗，这狗血的闹剧。”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苍祁轻声说，“每次都用冷嘲热讽回应我的关心，难道你觉得我看到你伤心难受的样子会很高兴？”
　　秋芃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拿出一支烟点上，走到阳台边侧身靠着玻璃门看向远处的路灯：“不是吗。”
　　秋芃对自己的儿子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一概不知，唯独在这件事上，可以用的上“知子莫若母”这句话。苍祁自嘲地笑了笑，说：“好，我承认是有点高兴。认清一个渣男的本质，结束糟糕的关系，不值得庆祝吗？”
　　“结束？”秋芃转头看着苍祁，“我十七岁遇到那个人，把你生了下来，每当看到你，我都能从你的脸上看到他的影子。只要你存在一天，就意味着糟糕的关系永远不会结束。”
　　她语气平淡，情绪也不再激动，可越是这样，说出的话就越尖锐。苍祁的肩膀微微晃了晃，淡淡地说：“那你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呢？”
　　秋芃轻描淡写地说：“你以为我想？发现怀孕的时候已经晚了。”
　　苍祁凝视着秋芃，感到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在土崩瓦解。可他很平静，仿佛对这样的回答早已有了准备：“每一次看到我，一定让你很讨厌，很痛苦。你放心，我不会再出现了。”
　　苍祁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不过，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呵，这么多年来你还没放弃啊，”秋芃厌恶地瞪了他一眼，“我一点都不想提起他的名字，甚至不能忍受想起他。你要是想找到他，就拿着你自己的照片去找吧，你跟他长得很像，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苍祁有一双跟秋芃很像的眼睛，他不知道自己其他地方是否真的很像那个人，即便相似，又怎么可能凭借自己的照片去找。
　　他本就对秋芃能够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不抱什么希望，因此也没有太过失落。他点点头，转身踩过地上的碎纸片，玻璃碎片，陶瓷杯碎片，一步步朝门口走去。
　　直到关门的一刻，他才微微偏过头，最后看了一眼依旧立在阳台边，头也不回的秋芃。
　　车子缓缓驶出F区，在路上蜗速前进。苍祁眼神空茫地盯着前方，好几次走神到忘记自己在开车。
　　不远处有个穿着红色运动外套和黑色长裤的中年女人，正冲前方招手，一只柴犬翘着尾巴飞奔过来，跳起来去够她的手。
　　苍祁下意识地跟在她们身后开了一段。柴犬发现有人“跟踪”，警惕地叫了几声，女人回过头带着几分疑惑和探寻的目光看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见见岳母~


第55章 五十五章
　　苍祁见已被裘裘发现，便把车开到近处，放下车窗打招呼：“阿姨好，还记得我吗？”
　　张女士一眼就认出了苍祁，笑着说：“怎么会不记得。今天怎么到这边来了？”
　　“我以前住F区，”苍祁顿了顿，“今天来办点事。”
　　张女士走近了一些：“现在搬哪去了？”
　　“市里，上班比较方便。”苍祁把副驾的车门打开，“阿姨我送你吧。”
　　张女士就是出来遛狗的，再走几分钟就到家了，自然不需要车送。但她见苍祁执意如此，便没有拒绝，坐上车跟他聊天：“最近见过我们家卓润吗？”
　　苍祁点点头：“经常能见到。”昨晚还一起睡觉来着。
　　张女士：“那你方便帮我给他捎点东西吗？”
　　苍祁笑了笑：“方便。”
　　苍祁开车往卓润家走，张女士说：“卓润工作怎么样啊，那孩子经常报喜不报忧，又怕他老爸让他去建筑公司上班，基本上都不怎么说起工作的事。”
　　苍祁：“挺好的，其实我们这一行，入行五年之内都算新人，所以短期之内没什么成绩也很正常。”
　　张女士有些惊讶：“五年之内都算新人？那卓润现在岂不是新得不能再新了。”
　　她吃惊的样子跟卓润如出一辙，苍祁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是啊，每年年底都有个声优奖，五年内有特别优秀作品的，就可以拿到新人奖，所以我们都默认工作五年之内算是新人。”
　　“真不容易啊，”张女士摸了摸裘裘的脖子，“那你干了多少年了？”
　　苍祁：“二十年了。”
　　张女士瞪圆了眼睛：“你今年多大啊？”
　　苍祁：“二十七，小时候给一些动画里的小孩儿配音来着。”
　　张女士：“那你在这一行里算是老前辈了啊。”
　　车子开到卓润家门口，苍祁下了车跟张女士一起进门：“还有配音配了四十年的呢，那才算是老前辈。”
　　张女士让苍祁坐在沙发上等一会儿，苍祁见茶几上有一本相册，因为是敞开的，正好看到卓沛和卓润兄弟俩，便拿起来看了看。
　　照片里的卓沛大概十七八岁，长得很帅，还有点拽，被他搂着的卓润十二三岁的样子，眼睛笑成一条缝，长长的睫毛卷着，嘴里呲着小虎牙，笑得五官模糊。
　　这一页往前，有年纪更小的卓润的照片，年轻时的张女士很漂亮，气质也很好，相较于卓沛，卓润跟老妈长得更像，笑容几乎一模一样。看得出他挺爱撒娇的，基本上跟老妈的合照，都黏黏糊糊地搂着老妈的腰。
　　那一页往后，兄弟二人每一年的成长变化都记录在一张张照片里。卓沛越来越成熟，越来越有男人味儿，卓润也越长越帅，只是脸上的笑容依旧那么傻里傻气。
　　老卓的相片不多，基本都是出现在一家四口的合照里。苍祁正往后翻，张女士过来了。她去楼上收拾了几件衣服装在一只运动包里，又去厨房拿了一罐自制的水果罐头。
　　“天气越来越暖和了，这小子也不知道回家换换衣服。”张女士看了一眼苍祁手里的相册，翻开的那一页其中有一张是卓润穿着足球服在操场上拍的，“卓小润上学那会儿特爱踢球，但他平衡性特差，基本上踢一次伤一次，笨得要命。”
　　苍祁笑了起来：“不是平衡性差，是多动症的缘故吧，跑着跑着就蹦跶起来了。”
　　张女士哈哈大笑：“他是有这个毛病，多大的人了还改不过来，我看等他四五十岁的时候还蹦不蹦。”
　　两人拿着相册说说笑笑，苍祁听了不少卓润小时候的糗事。见时间已经很晚，他放下相册，拿起背包和罐头：“时间不早，我先回去了，东西我会交给卓润的。”
　　张女士：“麻烦你了。对了，罐头是给你的，你拿回去吃吧，可别放太久，我自己做的，里面没有防腐剂添加剂，保存时间短。”
　　“给我的？”苍祁怔了一下，“那卓润……”
　　张女士笑眯眯地说：“别管他，他想吃让他自己回家来吃。”
　　苍祁把罐头收好：“谢谢阿姨，那我回去了。”
　　张女士和裘裘把他送出门，看着他上了车，还一个劲儿地叮嘱：“路上注意安全啊。你怎么穿这么单薄，开春了虽然暖和，也别太快减衣服，早晚还是很凉的，这个时候最容易感冒了。我们家卓润就病了一场，你也注意身体。”
　　这个絮叨起来就没完的劲儿，母子俩也是一模一样。苍祁静静地听着，点头答应道：“我知道了，谢谢阿姨。那我走了，下次再见。”
　　张女士笑着挥手：“拜拜~”
　　裘裘：“汪呜~”
　　苍祁冲她笑了笑，开车离开了卓润家。夜风从敞开的车窗吹进来，凉爽又温柔。他突然觉得有点冷，看来确实穿得有点单薄，应该换件稍微厚一点，或者挡风的外套。
　　怎么在有人关心之前，从不觉得冷呢？
　　回到家后，小七例行公事地扒着运动包进行“安检”。苍祁揉了揉拱来拱去的小脑袋，拍了张照片给卓润发过去：我今天回了山燕路一趟，遇到阿姨了，她让我给你带几件衣服。
　　卓小润：啊啊啊？这么巧啊！她都说什么了？
　　七海：没什么，问问你的近况，说你老也不回家，上次回去生了病还突然跑了，也没拿换季的衣服。
　　卓小润：这不是最近事儿多吗……啊！她给我拿罐头了，里面有山楂没？我跟你说，我妈虽然做菜堪称黑暗料理，但就这个水果罐头做的好吃。(﹃)我已经等不及想吃了，别忘了放在冰箱里哈。
　　苍祁拍照的时候，把罐头也拍进去了。他抬眼看向桌上的罐头，透明玻璃瓶中挤满了或圆或方的水果，各种果汁调和出柔和可爱的颜色，很像一瓶好看的装饰品。
　　七海：那是阿姨给我的。你要是想吃自己回家吃去。
　　卓小润：……小气鬼！我要拿小本本记下来！
　　七海：多写几行。
　　卓润面前的小桌上摊放着画满笔记的台本，旁边还放着一瓶蜂蜜水，他脖子上挂着耳机，盘着两条腿给老妈发微信：娘亲，为何罐头没有我的份？
　　张女士：家里有，你可以回来吃。
　　卓小润：我最近没时间跑来跑去啊
　　张女士：那就忍着。
　　卓润倒在桌上呻/吟：呃啊啊，为啥媳妇儿和娘都这么对我……
　　卓润最近忙得马不停蹄，连约会的时间都没有，白天工作的时候还好，没时间胡思乱想，半夜回家孤单寂寞冷，只能搂着抱枕跟男朋友聊天。
　　自从上次的事过后，《星辰航路》的动画里吐槽的人虽然依旧存在，但已经不多了，很多人甚至粉上了卓润。
　　《魔王的哥哥大人》的后期录音也开始了。第一天去录音室，卓润很早起来，照例用印度飞饼当早餐，跑下楼跟间歇性失忆的大爷打招呼，上了公交车便刷微博。
　　正看着一堆无聊的八卦，来了条微信。他打开一看就乐了。
　　七海：因昨天你没有给苍祁发微信，现在苍祁血槽已空，请问是否选择复活。是请回复Y，否请回复N。
　　卓润一边嘿嘿一边回：YYYYYYYYYYY。昨天回家太晚，怕打扰你休息。
　　七海：苍祁已复活，因死亡时间过长，好感度下降。
　　卓小润：Σ(⊙▽⊙\"a降什么都行，就是好感度不能降，我拼命刷！明天晚上过去给你做好吃的，说吧，想吃啥，中餐西餐日式料理，卓大厨给你做。
　　七海：想，吃，你。
　　卓润低下头，吭哧哧地笑得全身发抖，等站直了身体才发现周围的人都在用异样的眼神看他。然而在他看来，那些眼神都是嫉妒（雾）的眼神。
　　到达录音室后，房间里还没有几个人。卓润坐下来看台本，不一会儿有个年轻的帅哥推门进来，自我介绍后卓润才知道这是出演出演倒霉主人公大魔王的声优，貌似还是个歌手。
　　相关人员陆续到齐，给女装大佬三哥配音的也是很有人气的声优，声音偏中性化，稍微调整一下便接近少女音，还有点搞笑的感觉，跟角色匹配度超高。
　　卓润发现这部动画的声优有个共同点——年轻，除了为剧中一位大叔配音的是老前辈之外，全都是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人，就不知道“大哥”是谁。
　　又等了一会儿，有人推门进来，卓润余光瞥见几个年轻声优站了起来，便也条件反射的起立打招呼。等听到熟悉的声音才觉得不对，抬头一瞧，竟然是他男朋友！


第56章 五十六章
　　卓润愣了几秒，看着苍祁跟别人打招呼。等到录音快开始，没人注意的时候，他装作若无其事在苍祁身边坐下，用台本挡着脸说：“你给‘大哥’配音？”
　　苍祁笑着看了看他：“不行吗？”
　　卓润回忆了一下：“不是行不行的问题，我过年期间好像跟你说起过得到了这部动画的配音工作吧，当时你怎么什么都没说？早上发微信的时候也没提，嘴真严。”
　　苍祁一脸无辜：“我那时候还没答应接这个角色呢，是高隆圣一再请我，我才勉为其难答应的。”
　　沉不住气的高隆圣的确又一次打电话给他，再次提起这件事。虽然当时苍祁已经决定接这个工作，却大尾巴狼似的好像卖了高隆圣一个人情般“思虑再三”才把事情敲定下来。
　　卓润一脸揶揄：“yoooooo，原来是‘钦定’的啊。”
　　苍祁坐姿优雅，气定神闲：“拥有一定的人气和地位后，工作是会自己找上门的，老前辈们都是需要导演和监督亲自上门去请的。你以为我干了二十年还跟你一样，每天为试音无法通过偷偷掉眼泪吗。”
　　卓润“啧”了一声，挑出他这句话里唯一的毛病：“谁掉眼泪了，我从小就不爱哭，矜持着呢。”
　　“矜持”两个字从多动症儿童嘴里说出来是那么不可信。
　　他又忍不住吐槽说：“诶，都在一起睡过了，竟然瞒着我。现在就同床异梦了，以后可怎么办……”
　　苍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一起睡过了？我还没真的睡你呢。”
　　卓润喉结滚了滚，脑子里各种不和谐的画面连马赛克都不打就跳出来了，顿时血气上涌，脑瓜顶像是要被冲开一个口井喷了。
　　音监推门进来，示意大家准备开始。他拿着台本说重点，卓润心不在焉地胡思乱想。
　　“对待工作要全力以赴。”苍祁戴上眼镜，看着台本低声说。
　　卓润赶紧收回心思，专注地听音监的指示。讲解完毕后，大家进行第一轮的试戏。
　　说实话卓润看到苍祁的出现挺惊讶的，不完全是因为个人原因。老大那个角色相当奇葩，跟苍祁以往的类型完全不同，真不知道导演和监督为什么坚持要请他来配音。
　　动画第一集 的剧情就相当欢脱，片头出场的大魔王在魔界威风凛凛，动动手指就让魔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无数身后长着尾巴的魔鬼妹子都迷得不要不要的。 
　　然而一回到人界的家中，他立刻成了三个哥哥欺负的对象。
　　没有台词的时候，卓润就躲在一边捂嘴笑，听老大污法污天的台词。苍祁这个声线他没听过，声音压低了许多，带着慵懒沙哑的尾音和漫不经心的腔调，有点阴沉，还有点痞气，叫人听了就忍不住想这个人物是不是在琢磨什么坏心思。
　　当他平时与不感兴趣的人说话时，是极其平淡的声音；对着植物自言自语时，又溢出满满的少女心。
　　卓润心想，不愧是我的七老师，如此精分的角色也能配得这么到位，也难怪导演他们始终留着这个角色。
　　休息的时候两人坐在一起，卓润瞄了一眼其他人，轻声问道：“罐头好吃吗？”
　　苍祁微笑着说：“很好吃，你不是知道吗？”
　　卓润举起台本挡在面前，冲苍祁做了个生气的表情：“你跟我妈聊什么了，她为什么光给你罐头不给我？”
　　苍祁：“没什么，就说你有多笨什么的。”
　　卓润：“……”
　　“对了，”苍祁从包里拿出一个东西，“这个给你。”
　　卓润伸手接过来，那是一个毛绒绒、圆滚滚的球形小猫，五官跟小七神相似，后面还有个小球球似的尾巴。小猫头顶着钥匙链，另一端系着一把钥匙。
　　卓润跟捧着宝贝似的，又惊又喜又感动：“这……这也太萌了吧。”
　　苍祁一脸平静：“这是用小七身上脱落的毛做的，所以算是小七送你的，跟我没关系。”
　　“我靠，是真毛啊！”卓润小声低呼，喜欢得爱不释手，“那你替我谢谢小七，就不谢你了。”
　　苍祁：“呵。”
　　卓润忍不住拿起毛球在脸上蹭了蹭，柔软温暖的感觉令他眯起眼睛，男神家的门钥匙，连着男神用他家猫的毛球做的毛毡钥匙链，这世上还有更好的礼物吗？
　　动画播出两集后，由于剧情轻松爆笑，人气比预料中要高得多。制作方决定让声优们演唱角色歌并推出CD。
　　卓润激动地以为这一次可以听到苍祁唱歌，没想到苍祁一口拒绝，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作为爱了苍祁很多年的痴汉脑残粉，卓润当然知道苍祁是从不唱歌的。在视频里看着别的声优又唱又跳，卓润每每都会感叹“看看人家的偶像”，为了让粉丝更爱自己是多么努力。
　　“七老师啊，你为什么不唱歌呢？”卓润特别在意苍祁拒绝唱歌的原因，毕竟他的声音那么好听。
　　苍祁没什么反应：“就是不喜欢。我是声优，又不是歌手，不唱歌也无可厚非吧。”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角色歌一般不都是配音的声优演唱吗？”卓润还是不放弃，“你一口回绝了制作方，未免有点不近人情吧。”
　　苍祁挑了挑眉：“他们会想出办法的。”
　　卓润叹了口气：“杜画檐好厉害啊，配音很棒，歌唱得也好，人也长得帅，一个有实力的偶像就该这样。你听他录的demo没有，超绝啊，我反复听了好几遍。”
　　杜画檐就是给魔王配音的声优。苍祁放下手里的台本，面无表情地看着卓润：“那么喜欢听啊。”
　　卓润条件反射地点了下头，突然意识到气氛不对，赶紧拼命摇头。
　　苍祁起身道：“那你去让他给你开个一对一演唱会好了，他肺活量大，能一口气唱九十九首歌还不停跳舞。”
　　卓润：“……我不听，一点都不好听。”
　　苍祁回到卧室，抱着枕头出来：“我今天跟小七一起睡。”
　　卓润：“别别别……”
　　小卧室的门已经关了。
　　卓润扑过去，发现门反锁了，哭笑不得地敲门说：“我就喜欢不爱唱歌的人，七哥，小七七，给我开门好不好，在我心里只有一个男神就是你，没有人比你更棒了……你是最胖的！”
　　回应他的只有“喵嗷嗷”。他在门口念了会儿经，最终还是放弃了。
　　事实证明，苍祁永远是对的，他说不唱就不唱，而制作方也的确想出了办法。魔王大哥的角色歌被创作成了独白形式，配合着BGM念词儿就行。
　　卓润在录音室听着苍祁用老大的声线跟着音乐念歌词，对男朋友兼男神的任性程度心悦诚服。
　　更让他佩服的是，他以为那件事睡一觉就过去了，没想到苍祁第二天也没搭理他。
　　卓润无比郁闷，撇着八字眉对苍祁投去充满怨念的眼神，可惜人家就是不接收他的信号。卓润无可奈何，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只好用工作转移注意力。
　　一天的工作结束，几个年轻人商量一起吃个饭。杜画檐去邀请苍祁，被一口回绝了。
　　杜画檐又过来问卓润：“晚上韩国烤肉，二哥一起去吧？”
　　他们混熟之后，就按动画里那样兄弟相称，实际上“二哥”年纪最小。
　　卓润偷偷瞄了一眼苍祁，他坐得不远，却好像压根没有注意这边。卓润的小情绪抖抖嗖嗖地涌了上来，收回余光说：“没问题，反正晚上也没有人约！”
　　二哥、三哥、魔王还有一个损友，四个年轻人去了距离录音室不远的烤肉店，点了一堆肉和酒。
　　杜画檐：“看来是遇到同好了，都是肉食动物啊。”
　　这时另外两人各自掏出一百块钱给了杜画檐。卓润莫名其妙，杜画檐解释说：“打了个赌，看能不能请到苍祁。”
　　卓润：“……”他想@慕霖，这光荣的事业已经有年轻后辈继承了，快成立个协会吧。
　　几个人都是年轻人，喝了一轮酒，气氛愈发热络起来。杜画檐问道：“你是不是跟苍祁关系很好啊？”
　　卓润特别镇定：“我跟他不熟。”
　　杜画檐作惊讶状：“真的假的，我看你们俩经常坐在一起说话。”
　　“怎么会不熟，”三哥也不信，“就那回那个直播，得是什么关系才这么替你说话啊。”
　　卓润抓了抓脸：“他不是替我说话，只是作为业界前辈看不过去这种事而已。我这么一个新人，呵呵，怎么抱得上苍祁的大腿。不过因为合作过，所以比较有的聊吧。”
　　杜画檐特别有兴致地问：“那他有女朋友没？”
　　卓润如实回答：“没有啊。”只有一个老惹他生气的男朋友。
　　杜画檐冲他挑挑眉：“那他喜欢男的女的？”
　　卓润：“……这我怎么知道。赶紧吃肉，不然烤糊了。”
　　杜画檐一边吃一边继续打听苍祁的事，卓润在心里翻白眼，把我叫来就是为了了解苍祁啊！不过惦记他也没用，他已经是我的人了！
　　吃完饭后，一行人走出饭店，听到有人在旁边说：“这么巧啊。”
　　四人齐齐转头，苍祁拿着车钥匙，刚从隔壁的饭店里走了出来，温弥站在他身旁，脸上的神情有些惊讶。
　　打过招呼后，苍祁说了个地名，问道：“有谁顺路，我送你们。”
　　他说这话的时候，就看着卓润。
　　卓润本想今晚回自己那里，被他盯着腿发软，脱口而出：“我！”
　　苍祁笑得十分灿烂：“那上车吧。”
　　作者有话要说：
　　缓慢收尾了（卡文的借口）


第57章 五十七章
　　苍祁俊美的五官在夜色下更显迷人，几个后辈都带着尊敬和憧憬的眼神欣赏他的笑容。唯有卓润感到几分不妙，在夜风中打了个哆嗦。
　　跟另外三个不顺路的人告别后，卓润上了苍祁的车。温弥坐在副驾上，眼神深意地看了苍祁一眼，故意长长叹了口气：“怪不得今天这么有兴致，主动提出请我吃饭，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苍祁嘴角噙着淡淡笑意，没有打这个茬。卓润从后面探过脑袋问：“温哥，霖哥怎么样了？”
　　温弥：“手术很顺利，起初几天都哼哼唧唧的，烦死人了，现在能自己散步了，还非得让我扶着，简直像个年糕。”
　　卓润嘿嘿笑了几声：“那我找时间去看他。”
　　把温弥送到家后，苍祁载着卓润回了公寓。一进门卓润就开始投诉：“你是故意的吧。”
　　苍祁挑挑眉，答非所问道：“跟杜画檐一起吃饭开心吗，他给你唱歌了吗？”
　　卓润气得都笑了：“我就是夸了他几句，你怎么这么记仇啊。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去睡觉！”
　　吃晚饭的时候卓润就意识到杜画檐只对苍祁感兴趣，他还没有发牢骚呢，哪轮得到苍祁这个招猫逗狗招蜂引蝶的“浪货”抱怨。
　　他直接走进卧室，刚要关门，一只手从身后伸过来一把将门按住。卓润吓了一跳，这架势是要吵架吗？他可不会吵架啊只会认怂，这不公平啊！
　　苍祁手里拿着一本挺厚实的杂志，卓润后退一步，十分警惕地说：“打我可以，但只能打屁股。”
　　苍祁不动声色地将杂志卷了起来，竖在嘴前，微微吸了一口气，唱道——
　　今天的天气适合跟亲密的人逛超市。
　　路过膨化食品的我欢欣雀跃，逛到蔬菜水果的你露出微笑。
　　“这个蛋糕好吃！”
　　“我更喜欢吃那个柠檬片。”
　　“我不管，都买走。”
　　两个人嘻嘻哈哈把手伸进米里掏掏，再去买几瓶饮料。
　　感觉像是在和你一起挑选生活啊~
　　这首歌很轻松随意，歌词也超级生活化。苍祁唱歌时跟配音的状态差不多，几乎没有表情，若不是卓润看得仔细，都发现不了他眉梢细微的抖动。
　　听了前三句之后，卓润赶紧掐住自己的脸，免得一不小心喷出来。他终于知道苍祁为什么从来不肯唱歌了，仅凭声音就能让人有恋爱感觉的苍祁，唱起歌来竟然跑调，说出去谁信啊！
　　又听了几句之后，卓润实在绷不住了，笑得前仰后合，特别想喊“七哥，自己人别开腔”，可又舍不得让苍祁停下来。
　　一首歌唱完，卓润已经笑哭了，捂着眼睛无法直视自己的男神。苍祁走过去拉开卓润按着眼睛的手，十分淡定从容地说：“卓先生，还满意吗？”
　　卓润坐在地上笑得四仰八叉，不得不搂着苍祁的腿坐起来。他抱着大腿“哭”道：“告诉我，除了我，还有别人听过你唱歌吗？”
　　苍祁没好气地甩了甩腿，却甩不开这混球：“没有！”
　　卓润哈哈大笑：“臣妾真是受宠若惊，陛下你千万别唱给别人听，弄出人命就糟了。你唱的真的……太抽象了！”
　　“我警告你，”苍祁微微弯下腰，捏着卓润的脸颊让他抬起脸来，看着他说，“不许说出去。”
　　卓润被捏着脸，鸭子似的撅着嘴说：“可以，给我封口费就行。”
　　苍祁挑眉：“听了我的歌还要钱，你还想占多少便宜？”
　　“我还没要精神损失费呢。”卓润又一次笑起来，他发誓，这辈子没听人跑调跑成这样的。
　　苍祁放开手，冷着脸要走，卓润不肯松手，认定了怀里的大腿牢牢抱紧：“别别，我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跟别人说，我恨不得这辈子永远没有别人跟我分享男神的歌声呢。”
　　苍祁在他脑袋上弹了一下：“放手，我站累了。”
　　卓润赶紧放开手，把笑出来的眼泪擦干净，还有点意犹未尽地嘿嘿哈哈：“你能再唱一遍吗，我想录下来当铃声。”
　　苍祁微微睁大眼睛，那模样好像在惊叹于卓润的胆子和脸皮，竟敢提出这么得寸进尺的要求。
　　“开玩笑的。”面对苍祁“和善的眼神”，卓润把口袋里掏出一半的手机又默默按了进去。
　　他跑到对面卧室，把苍祁的枕头抱了回来，肉麻兮兮地说：“没有你的夜里，我辗转难眠。”
　　苍祁缓缓解开领口的扣子，修长的手指顺着往下摸去，微微挑起嘴角：“今晚你也别想睡了。”
　　卓润咬着嘴唇，耳朵尖发烫，扯掉衣服裤子，一个纵身飞扑便跃了上去。一番缠绵后，卓润身心舒爽，紧接着见苍祁拿出了润滑剂和套套。
　　卓润目瞪狗呆：“你这个老谋深算的家伙，早有预谋啊！”
　　苍祁：“不给你一点‘惩罚’，下次你又该看着别人发痴了。”
　　卓润闻到一股酸味儿，但很快就被别的味道取代了。苍祁很温柔，温柔到令人发指，到最后还是卓润忍不住了，期期艾艾地说：“进来吧，受不了了。”
　　等苍祁真的进去了，卓润猛地抓紧床单：真JB疼。
　　又过了一会儿，卓润再次猛地抓紧床单：真JB爽。
　　第二天，卓润特别后悔前一晚吃烤肉的时候，选择了辣酱作为蘸料。
　　魔王二哥这个角色很受欢迎，卓润的人气也随之不断上升。看着网上关于自己的话题越来越多，他再一次感到有好的角色对声优来说是多么重要。
　　工作结束后，两个“不熟”的人装模作样地先后离开录音室，等苍祁把车开出来，卓润跑到事先约好的地点上了车。他点开一段视频给苍祁看：“看弹幕看弹幕。”
　　弹幕里都是在表白二哥和卓润的话，卓润得意得一身波浪线：“我觉得，我现在人气蹭蹭往上涨。”
　　苍祁：“你今天吃什么了？”
　　卓润怔了一下：“早上吃的印度飞饼，中午吃的油泼面，下午有点饿就买了包薯片吃。”
　　苍祁理解地点点头：“原来是吃了膨化食品，怪不得这么膨胀。”
　　卓润哈哈直乐：“你！损人的功力怎么越来越强，不带你这样泼冷水的。”
　　苍祁也笑了：“《星辰航路》那边怎么样？”
　　“还可以，我不可能塑造出跟霖哥完全相同的角色声线和人物形象，只能按照我对人物的理解去配音，好在现在接受的人越来越多了。”卓润把手机收了起来，“一会儿去哪？”
　　苍祁：“《录魂斋》首映式。”
　　卓润O型嘴，他现在也算是“关系户”了，随便参观个首映式不是问题。他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T恤：“我要不要换身衣服？”
　　苍祁：“你一个围观群众要穿什么，燕尾服吗？”
　　“说的也是。”卓润哈哈哈哈。
　　二人开车来到举办仪式的国际影城，苍祁把车停在地下车库，二人下了车往电梯走。卓润蹦到门前去戳按钮，顺口问道：“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把你关在电梯门外吗”
　　苍祁：“怎么会不记得。”
　　卓润：“嘿，真不是故意的，见到你太激动，结果按错键了。”
　　苍祁笑道：“我猜到了。”
　　卓润一脸惊讶：“那你为什么不听我解释？”
　　苍祁开玩笑说：“你看着就像个脑残粉，我懒得给你机会套近乎。”
　　卓润：“你！”
　　苍祁揉了揉卓润炸毛的脑袋，二人正说笑着，听到后面有人说：“我还以为看错人了，真是你啊，卓小润。”
　　卓润一激灵，僵硬的扭过头往后看，他哥穿着一身西装，笑得一脸灿烂，胳膊上还挎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
　　“哥……”卓润小心脏蹦蹦蹦地狂跳起来，心说这不是完犊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最近更新有点随缘
　　主要是快结束了，完结综合征发作了
　　加上刚刚开了新文，各种迷糊……
　　不过这文不会坑的，我会给七老师一个交代【严肃脸.jpg】


第58章 五十八章
　　卓润见到他哥的那一刻忍不住扶额，真想装作不认识绕道而行。可惜他哥眼睛贼尖，离着很远就发现他了。
　　电梯门开了，四人走了进去，苍祁和卓沛若无其事地握手打招呼，卓润靠在电梯一角，没话找话地说：“哥你也来参加首映式啊。”
　　“是啊，顺便约个会。”卓沛整了整领带，笑得像只老狐狸。
　　卓润最看不得他这种笑容，急忙转开视线冲漂亮的小姐姐点头打招呼。小姐姐特别热情：“你们兄弟俩长得简直一模一样。”
　　卓润“呵呵”了几声，心说您那么大的眼睛算是白长了，从哪看出我俩长得一样了，难道你以为这么说卓沛就会很高兴？
　　果然，卓沛揶揄地说：“我跟他？别逗了，我哪有那么一脸傻气。”
　　卓润瞪着卓沛做了个鬼脸表示不满。站在他身旁的苍祁忽然开口：“卓润是很率真。”
　　卓润捂嘴乐了，率真——多么高大上的形容词，他顿时感觉自己气质非凡。
　　卓沛笑了一声：“大概只有你能欣赏他的‘美’了。”
　　不等卓润开口，苍祁淡然一笑：“恰好我不喜欢跟别人分享。”
　　卓润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怼他哥，心里乐开了花，不过还是偷偷拽了拽苍祁的衣角，示意他差不多就得了。电梯里的四人十分默契地陷入沉默，小姐姐脸上挂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也不知这三个男人什么情况。
　　到了楼上，四人进入会厅，卓沛拽住了卓润。兄弟二人走在后面，卓润不免有些忐忑。
　　卓沛凑近他说：“什么情况？”
　　卓润卖傻：“我？我没情况啊，就是来看看你投资拍摄的电影怎么样。你看我多关心你啊……”
　　“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卓沛打断他的废话，“我跟你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是不是？”
　　卓润瞄了一眼苍祁的背影：“没有，你想多了，我跟他什么事都没有，普通朋友一起出来玩有什么关系？那个小姐姐是你女朋友吗？不是吧！所以啊，两个人一起出现可不代表他们就是一对儿。”
　　卓沛搂着卓润的肩膀说：“你从小就没有说谎的智商，我劝你还是老实交代的好。”
　　卓润苦着脸保证：“我没什么可交代的，真是你误会了，我跟苍祁就是同事……”
　　“你同事真护着你啊，我这个当哥的说你几句都不行，感情真好。”卓沛冲他笑笑，勒了勒他的脖子低声说，“行，你说是同事就同事。不过要是让我知道你骗我，我就把你打包扔到国外去。喜欢新西兰还是加拿大？”
　　卓润干巴巴地笑了几声：“我爱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
　　卓沛终于肯放过他，去找女伴了。卓润暂时松了口气，过去跟苍祁一起找位置坐下。苍祁看了看他：“你哥跟你说什么了？”
　　卓润做了个擦汗的动作：“没什么，就问咱俩怎么回事。过年你来我们家的时候，他就看出什么来了，这个老狐狸……”
　　苍祁没什么表情：“那你怎么说？”
　　卓润一脸轻松：“我就咬定咱俩是普通朋友关系，他能拿我怎么样，嘿。”
　　苍祁：“你怕被家人知道？”
　　卓润理所当然地回答：“当然了，我哪敢说啊，我哥都这样了，我爸那更是……他就对我妈温柔，对我们哥俩可是天天横眉竖目的。我妈……唉，能瞒多久瞒多久吧。”
　　苍祁收回视线，淡淡地“嗯”了一声，没再问下去。首映会开始，主持人介绍之后，把演员们请到了台上。
　　卓润偏头小声说：“女主挺漂亮的啊。”
　　苍祁点了下头。
　　导演和演员们一一谈起对电影的看法，男主角崔景延打扮得很帅，一脸阳光，笑容可掬，面对主持人和媒体的提问，用事先早已准备好的官方说辞一一作答。最后还请媒体和观众们对他的电影处女秀拭目以待。
　　卓润凑到苍祁耳边说：“他在台上还真是人模狗样的，演得怎么样啊？”
　　苍祁平淡地回答：“看了电影就知道了。”
　　卓润看了苍祁一眼，他脸上神情冷淡，显然情绪不高。卓润以为是崔景延的缘故，他左右看了看，四周一片黑暗，所有人都留意着台上的动静，他把手伸过去握住了苍祁的，小声说：“给他配音的时候挺闹心吧？”
　　苍祁摇摇头，反握住了卓润的手，紧紧地攥住了。
　　卓润微微挑起嘴角，看向前两排他哥的后脑勺，感觉自己像一块鸡排，表面刷满了香甜的蜂蜜，被送进烤箱里炙烤，又甜蜜，又焦灼。
　　仪式结束后，电影开始放映了。崔景延饰演的男主，是个继承了家里老店的历史系学生，有一天一个神秘的年轻女人拿来了一件古物，带来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故事。为了帮女主解决被诅咒的身世，二人踏上了寻找妖王陵寝之旅。
　　男二号是他们在途中遇到的另一伙人雇佣的神秘人物，另一伙人在陵寝中遇难，只有男二号活了下来，与男女主一起经历重重畏难，终于揭开了妖王的面纱。
　　卓润觉得苍祁的配音简直太棒了，经常能让他忽略崔景延浮夸的演技，尤其是后面对女主深情表白的时候，即使很多个夜里，听过苍祁在耳畔的呢喃低语，此时此刻还是令他心旌荡漾。
　　电影结束后，卓润特想亲一口苍祁，无奈四周都是人，这个吻只好留到回家再说。他一边鼓掌一边对苍祁说：“想不到你为崔景延配音也这么用心，简直是完美。”
　　苍祁：“无论为谁配音都是工作。”
　　卓润用力点头，男神虽然任性，但对待工作从来都是全力以赴，绝不会容许有一点瑕疵。
　　散场之后，两人去往地下车库，卓润回味道：“男二号是谁啊，演的真不错，崔景延本来就演得挺假，被人家一比就更完了。”
　　“从国外回来的，第一次演电影，以后应该会红。”苍祁平淡地说，“崔景延起初还怕我不肯认真配音，想跟我一起吃饭呢，现在应该可以放心了。”
　　卓润讽刺说：“就他那演技，还真好意思。再说了，他真以为谁都跟他似的那么矫情呢？”
　　苍祁淡淡笑了一声。开车回家后，两人先后洗了个澡，等卓润从卫生间出来，发现苍祁已经睡了。他上床从后面搂住苍祁，把今晚一直保留的吻印在苍祁的肩膀上，闭上眼睛心满意足地睡了。
　　苍祁将手覆盖在卓润搭在他腰上的手背上，低垂着眼帘出神。自从接了这部电影的配音，他从没有因为崔景延的缘故情绪低落过，工作就是工作，他不会让个人情绪影响配音。
　　他只是很想问卓润：如果他们——你的家人，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你跟我在一起，你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在苍祁心里盘旋，溶解，酝酿出一盅苦涩的酒。若是没有见过卓润的家人，或许这盅酒还不至于现在这般浓烈呛人。可他不仅见过，还多次接触过，尤其是卓润的母亲，他不忍心让那么好的一位母亲伤心落泪。
　　而且看卓润的态度，不敢面对家人的根本原因也应是如此。等到有一天，他们的事情瞒不住了，被发现了，卓润会怎么做呢？
　　苍祁自斟自酌，将这杯酒吞进了肚子里。若是到时卓润选择家人，他完全能够理解，也举双手赞成。
　　反正他已经习惯了，不被人承认，不被人选择。
　　======
　　《白色恋人》的发售已经有一段时间，卓润的微博里收到了大量充满惊讶的评论。
　　“我的妈呀，终于等到大大出了耽美剧，没想到大大是受！！！”
　　“这两位大大逆了我的CP【笑cry】”
　　“早就想听抃风舞润傻妈配受了，果然十分销魂【心心眼】”
　　“不愧是7哥，第一次配耽美就攻了我们总攻。”
　　“润大这个攻音受身我给满分，就是结局太虐了，肝肠寸断啊。”
　　“七润赛高，虽然知道不可能，但听cd的时候始终在脑补真人【二哈】”
　　卓润含蓄地笑了——这位粉丝，你要知道，一切皆有可能。剧里那些啪啪啪，在现实中可是几乎每天都在上演。
　　他捂嘴偷笑，又去苍祁微博看那边的评论，不过因为《录魂斋》上映的缘故，苍祁的粉丝和不少影迷都在讨论这个。
　　“我他妈算是知道什么叫‘配音拯救演技’了，电影后半段我是闭着眼睛听的。”
　　“难以想象如果没有7哥的配音会是怎么样。”
　　“那些盐分还好意思说7哥的声音跟崔景延的颜值完美匹配，你们那是没见过我们7哥的颜值！”
　　“听说崔景延在拍摄期间还跟秦观起过冲突，嫌秦观台词多抢戏。男二的人设是沉默寡言，请问秦观台词多到哪去了？演技那么差还好意思指责别人。”
　　《录魂斋》的影评不怎么样，综合评分平均在7分左右，很多人都说配音3分，男二2分，特效2分。崔景延的演技被评价为智商严重受损的表现，如果不是配音好的话，这个角色就彻底完蛋了。
　　卓润突然觉得，苍祁那么认真地全力以赴配音，可能不完全是出于敬业……
　　他一边笑一边看评论，突然看到有人说好期待《最后的信仰Ⅹ》中苍祁的配音。卓润一惊，赶紧翻了翻苍祁最近的微博，看到他转发了《最后的信仰》官网公布的，确定由他为十五周年纪念版中男主配音的消息。
　　《最后的信仰》可谓是现象级的大热游戏，有着难以计数的忠实粉丝，每次出新都会掀起热潮。X是第十部 游戏，也是万众期待的十五周年纪念版，光是前期宣传就已经让人热血沸腾了。 
　　卓润看到这条消息，先是激动地跳了起来，随后又很疑惑地想，这么大的事，苍祁怎么没告诉他呢？如果换做是他，肯定第一时间跑去通知苍祁，连一秒钟都等不了。


第59章 五十九章
　　卓润沉思许久，掏出手机给苍祁发微信：恭喜七老师接到《最后的信仰X》配音工作，不过有这种好事怎么不告诉你男朋友？
　　等了好一会儿，苍祁才回复：跟其他配音工作没什么不同。
　　卓润看着这条性冷淡风的信息，不由得“啧啧”两声。要不说人家跟自己的眼界和境界有差距呢，在他看来如此牛逼，却被苍祁轻描淡写地说成没什么不同的工作。
　　卓小润：《最后》哪一代游戏不是请的当时最厉害的人气声优，你可以算是历代以来最年轻的了吧？
　　七海：但从配音的年头来说，我已经超龄了。
　　卓润撇了撇嘴，心说这人真没劲，就不能流露出几分真性情，好好地高兴一下吗？
　　卓小润：我要跟你庆祝一下！卓大厨给你做好吃的，想吃什么，糖醋鱼、清蒸鲈鱼、巫山烤鱼……
　　七海：随便。
　　卓润被“随便”这种无解的选项搞得一脸懵逼，他男朋友是怎么了，明明喜事连连，为啥郁郁寡欢，连全鱼宴都无法激起他的“热情”了？
　　想要为《最后的信仰X》配音的人实在太多了，竞争十分激烈，除游戏本身之外，还会有剧场版电影，基本上每一作都会出现在电影节上。
　　在苍祁二十年的配音中，早期角色都是儿童，待成年声线稳定下来后，又特别喜欢接一些性格阴暗的角色或是剧情奇诡的动画，助演奖和人气奖没少拿，就是缺一个主演奖。以他的实力，绝对可以靠“X”拿奖。
　　他男朋友究竟有多清高寡淡，竟然毫无波动，简直……不正常。
　　卓润带着一脑门问号在超市买了一堆食材回到家，先撸猫喂粮铲屎，然后开始准备做菜。不多时苍祁也回来了，卓润激动地冲过去抱住他亲了又亲，见苍祁挑起嘴角，便揶揄地说：“其实你也很高兴吧，只不过是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苍祁是真的无所谓，但他很喜欢“X”里的主人公，一个充满悲情的角色，始终勇往无前地追寻真相和爱情。他揉了揉卓润的脑袋说：“高兴。”
　　卓润看着苍祁平静地走进卧室换衣服，心里越来越疑惑。就在他想追过去问问苍祁究竟在想什么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
　　卓润过去打开门的一刻顿时愣住了，连话都忘了说。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秋芃浅浅一笑，摘下墨镜打量穿着围裙的卓润。
　　卓润把她让进门，云里雾里地说：“阿姨好。”
　　听到声音出来的苍祁在看到秋芃的一刻也很吃惊，当初从别墅搬出来的时候，他虽然特意把地址告诉了秋芃，但也没指望她真的能来看自己。
　　现在她突然出现，苍祁并没有多么喜悦的心情。经历了上次的事，她把真心话都说了出来，现在总不会是后悔了，想要重新修复母子之间的感情吧。
　　“装修得不错嘛，”秋芃走到客厅中央环视四周，看到阳台一片葱绿，笑着说，“怎么还养起植物了，挺有情调啊。”
　　苍祁没有接她的话：“想喝点什么？”
　　秋芃在沙发上坐下：“咖啡吧。”
　　苍祁走向厨房：“只有挂耳。”
　　秋芃：“无所谓。”
　　苍祁拿出一袋耶加雪啡，缓缓撕开封口，挂在陶瓷杯里。热水注入手冲壶，不多不少刚好卡在200ml的位置。第一次注水，40ml，等待三十秒，第二次注水……
　　咖啡的香气徐徐飘溢在空气里，苍祁将杯子放在秋芃面前，在一旁的单人沙发里坐了下来。卓润躲在客厅门后暗中观察，琢磨她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这杯子颜色真可爱，”秋芃端起来看了看，“我记得你以前无论买什么都是白色的，就像地上这块羊毛毯一样乏味，看来那孩子对你影响很大。”
　　苍祁不喜欢兜圈子：“找我有事吗？”
　　秋芃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帮我一个忙。”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本子放在茶几另一端，苍祁拿起看了看，是个舞台剧的剧本。
　　苍祁随手翻了翻：“你要出演这出舞台剧？”
　　秋芃沉默了几秒钟：“半年前就已经决定好的，目前已经进入试演阶段，可是现在导演不拍了，其他演员也不演了。我希望你能接下来，有你的剧团帮忙的话……”
　　苍祁微微挑了下眉。这部舞台剧的剧本很一般，从原定阵容来看，主要依靠的是明星效应。既然其他演员不拍了，秋芃来找他纯属不得已的下策。最好笑的是，秋芃希望他接受的角色，在剧中与她是母子关系。
　　自从秋芃在《录魂斋》剧组探班被崔景延的金主发现，她本就不怎么样的事业更是跌入深坑，□□接踵而来，洗都洗不过来。本来还能在一些综艺节目里混个露脸机会，现在已经接不到任何邀请了。
　　如果连这部舞台剧都无法上演，她就真的要销声匿迹了。
　　看来崔景延的金主还挺厉害的。苍祁合上剧本，放在茶几上说：“对不起，帮不了你，下半年的工作都安排满了。”
　　秋芃咬了咬嘴唇：“如果连你也不帮我，那我……”
　　苍祁看着她，公事公办地解释道：“交给我们剧团的话，演员的问题倒是解决了，不过就没有明星效应了，而且一切都得重来。这是原创剧本，没有任何参考，首先需要构思如何在舞台上表现剧本内容。还有灯光、音响、舞美、布景、场面调度，这些都需要花很多时间。以这个剧本的复杂程度，从调整、试排、到正式排练制作阶段大概需要一个月，这还是在一周七天全都占用的情况下。距离你预定公演的时间太紧张了，我真的没有时间。”
　　更重要的是，想到只能在舞台上喊她一声妈妈，苍祁就觉得无比滑稽，无比辛酸。
　　秋芃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早猜到了，你一定会拒绝我的。”
　　苍祁即使有心帮她，也是爱莫能助，为了《最后的信仰X》，他已经将不少工作推后，如果真的接了这部舞台剧的话，时间上的冲突太大，不仅是“X”，还会影响其他工作。
　　秋芃慢慢将咖啡喝完，放下杯子说：“不如这样，我们做个交易吧。”
　　苍祁讽刺地一哂，母子二人竟然做起了交易，这未免太可笑了。他站起身道：“我真的帮不了你。”
　　面对这显而易见的逐客令，秋芃十分镇定：“你还没有听过我提的条件呢。”
　　苍祁微微皱了皱眉，耐着性子坐了回去，当听到秋芃的条件是把那个人的名字和身份告诉他的时候，他内心深处掀起一阵波澜。
　　秋芃拿捏着苍祁的软肋，自信十足地说：“怎么样，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吗，如果你帮我的话，我就全都告诉你。”
　　苍祁深吸了一口气：“你不是根本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在无数次趁秋芃喝醉向她追问之后，苍祁依稀得知当初秋芃可能是被经纪人带着参加趴体，嗑了药之后在意识模糊的情况下跟不知什么人睡了，还很倒霉地就那么怀上了。
　　秋芃漫不经心地说：“因为根本不想提到他的名字，所以随口敷衍你的，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暗中观察的卓润快要听不下去，真想敲开秋芃的脑子看看里面什么构造，怎么能想得出用这种方法精神虐待自己的儿子。
　　苍祁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卓润能看出他眼中的动摇和心里的痛苦，忍不住跳出去说：“苍老师最近很忙，不能接其他工作了。”
　　秋芃有些惊讶地挑挑眉：“苍祁的事情你说了算么？他自己还没说话呢……”
　　“我说了算，”卓润理直气壮地说，“我是他男朋友，他以后都得听我的。”
　　苍祁惊讶地看着卓润，心里有点想笑。秋芃冷哼一声：“他想找到自己的父亲，难道你这个男朋友要阻止他与家人相认吗？”
　　卓润脱口而出：“你只是找了个借口骗他吧？就算不是，这种连老婆孩子都不认的人渣找他干什么。”
　　秋芃起身道：“你这是在用什么态度跟我说话，就算你是他的男朋友，也别忘了我是谁！”
　　“忘了自己身份的是你吧。”苍祁起身淡淡地说，“你先回去吧，你说的事情我会考虑的。”
　　曾经苍祁虽然也是冷言冷语，却从没对她说过这种话。秋芃盯着苍祁看了许久，又瞪了卓润一眼，戴上墨镜快步离开。
　　大门关上后，卓润又开始话痨：“凭什么！绝对不行！还考虑？！我不同意！《最后的信仰X》这样的机会，也能说推就推掉吗？简直是要逼死你老板你粉丝和你男人我！”
　　苍祁依旧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对每个人来说，看重的事情都不一样，你在乎的就是拿不拿奖，有没有人气，但这些对我来说，都不是最重要的。”
　　卓润：“可我也是为了你好啊，想看到你站上领奖台接受欢呼赞赏，想看到你的实力被所有人认可，这有什么错吗？”
　　这些年来苍祁与陆之桥的人气竞争中，二人虽然不相上下，但陆之桥可是拿过两次主演奖的，人家的粉丝哪次不是理直气壮地拿这个说事。
　　虽然就是个形式，可也意味着事业上的又一个高度，在业界的又一个地位，卓润和其他苍祁的粉丝始终都盼着男神能拿到大奖呢。
　　苍祁：“那是你想，可你想过我需不需要这些吗？”
　　卓润被问得瞠目结舌，这些东西难道有人不想要吗？他又气又急地问：“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这样不拿自己的前途当回事。一次又一次被她利用伤害还不够吗，这么脆弱的亲情为什么要固执地紧抓不放呢？”
　　“那我还有什么可以抓住的，你吗？”苍祁看着卓润的眼睛问，“如果有一天，你的母亲对着你伤心流泪，让你离开我，你会选择我吗？”
　　卓润微微张开嘴，喉结上下滚动，有什么东西卡在嗓子里，刺得喉咙干涩疼痛。
　　他终于知道这些日子苍祁为什么不对劲了，原来一直在纠结这件事，直到今天才忍不住说了出来。
　　他光顾着考虑自己，却忘了顾及苍祁的心情。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他是苍祁，怕是也会难受。不能被家人知道，不知什么时候对方会突然提出分开，简直像是在煎熬中等待着判刑一样。
　　他跟秋芃也没什么区别，一边享受着拥有苍祁的生活，一边拒绝承认这个人的存在。在苍祁的内心深处，渴望得到承认的不是什么实力，而是他这个人本身。
　　卓润做了个深呼吸，摘掉围裙丢在一旁：“走，跟我回家。”
　　苍祁怔了怔：“什么？”
　　卓润认真而坚定地说：“你要的我都可以给你。我不仅是你的爱人，也是你的亲人，从今以后我的父母也是你的父母，我哥……你爱要不要，我的一切都给你。”
　　他拉住苍祁的手说：“就算他们不同意也没关系，我磨死他们。”
　　苍祁静静地听着，起初是惊讶，随后是感动，听到最后一句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一把抱住卓润，有一种拥有了怀里这个人就等于拥有了一切的感觉，其他的再也不需要了。


第60章 六十章
　　卓润和苍祁特意拿出一天去商场购物，虽说家里什么都不缺，但空手去见父母总不太好，所以一不留神就把SUV的后备箱装满了。
　　路上苍祁还问他：“你真的想好了？”
　　“早就想好了，是你一直太忙抽不出时间，不然也不会等到现在才回去。”卓润特别坦然地说。
　　苍祁笑着捏了捏他的手。话虽如此，到了家门口，卓润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无论在思想里千锤百炼了多少次，真的到了要面对父母的一刻，他还是感到有些腿软。
　　卓裘裘闻到卓润的味儿，屁颠屁颠地跑到门口汪汪汪，张女士打开门，裘裘立马扑到了卓润身上。
　　“我去，这谁家狗啊！”卓润搂着裘裘大叫，几个月不见，这家伙长长了一大截。
　　“你跟他不都姓卓吗，”老妈打趣道，招呼苍祁说，“快进来，怎么又买这么多东西，你总这么客气我都不好意思跟你不客气了。”
　　卓润虚伪地哈哈哈：“妈你是说绕口令呢吗。”
　　苍祁把礼物拿进去说：“之前陪我去医院忙前忙后，我一直没机会谢谢阿姨呢。”
　　张女士拍拍他说：“都是一家人，谢什么啊。”
　　她把需要放在冰箱里的东西拿去厨房，苍祁和卓润站在门口像两尊石像。
　　“我妈刚才说啥？”卓润怀疑自己幻听了。
　　苍祁茫然道：“一家人？”
　　“她说你们都是一家人，没听错。”卓沛从二楼下来，一脸困倦，“买什么好吃的了？”
　　他弯腰往购物袋里看，卓润一把将他推到墙上，摆了个壁咚的姿势：“能给我讲讲现在什么情况吗？”
　　“前一阵子我跟咱妈透了透口风，”卓沛耸耸肩，表情浮夸地说，“结果她说她已经知道了。”
　　卓润目瞪狗呆，卓沛不是说要把他丢到国外吗，怎么偷偷摸摸地帮他？还有老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卓沛已经看出他在想什么，哼了一声说：“国外民风剽悍，把你扔到那边，没准儿你一天换一个男朋友，还不如现在这样比较踏实。”
　　卓润经常被人评价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凭他妈对他的了解，那更是用一点点余光就能猜到他的小心思。卓润难以置信地说：“她就这么接受了？”
　　卓沛看了苍祁一眼：“她跟我聊了很久，又上网了解了一下这方面的事，考虑再三才接受的，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要不我说咱妈最疼你呢，她难受犹豫的样子都留给我了，到了你面前又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
　　卓润捏了捏酸胀的鼻梁，又问：“那咱爹呢？”
　　卓沛：“知道这事之后骂你来着，被咱妈撵出去了。”
　　卓润：“……”
　　“嗨，慢慢来吧，”卓沛点了支烟，拍拍老弟的肩膀，“咱家老妈说了算，只要她接受了，老爸那是迟早的。”
　　卓润点点头，心里既感动又愧疚。
　　苍祁来到厨房，帮张女士收拾东西，藏在心底的话终于说了出来：“阿姨，对不起。还有，谢谢。”
　　老张一愣：“啊？怎么了？”
　　苍祁认真地说：“我很喜欢卓润，很爱他，不管发生什么都不想、也根本不会放弃他。我相信他对我也是一样。我很感谢您能接受我，虽然我有很多缺点，但我会尽一切努力对卓润、对您好的。”
　　张女士眼眶泛红：“我怎么有种要嫁女儿的感觉……”
　　苍祁正深情严肃着呢，听她突然这么一说，差点笑出来。卓润冲进厨房从后面搂住他老妈的肩膀，晃来晃去地哼唧：“妈你最好了，怎么有你这么年轻漂亮苗条可爱又善良的女人呢！！！”
　　“一边儿去，年糕似的烦死了！”张女士把他从身上撕下去，警告苍祁说，“你可得小心了，这家伙黏糊着呢，给他点笑容他就贴上来。”
　　“确实，”苍祁终于忍不住笑了，“不过我就喜欢他这样。”
　　卓润顿时就灿烂了。
　　一家四口做了丰盛的晚饭，围着餐桌和乐融融。虽然独缺了老卓，让卓润十分遗憾，但他相信早晚有一天老爸也会接受并祝福他们的，哪怕被骂甚至挨几巴掌也没关系，这世上没有多少坦途，大多数通往目标的路上都充满了荆棘和坎坷。可是只要两个人一起努力，一起面对，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
　　卓老板背了千千万万本书和台词，唯独没有背过“放弃”两个字。
　　临近年末，又是一年一度的业界盛会，苍祁和卓润都得到了提名。苍祁穿了黑衬衫和黑西装，银色领带。穿上正装更显得他身形修长挺拔，气质迷人。
　　卓润穿的是暗红色衬衫配黑西装黑领带，他举着手机给他俩拍了照片，用胳膊肘捅了捅苍祁：“像不像结婚照？”
　　苍祁微微一笑，挑起他的下巴吻了吻：“卓老板今天真帅，愿意跟我过一辈子吗？”
　　卓润回以一吻：“苍先生今天更帅。我当然愿意，愿意得不得了！”
　　现场公布各个获奖名单，卓润没能拿到新人奖，正叹息的时候，没想到拿了个歌唱奖。
　　苍祁凑过去低声说：“以后可以考虑多出CD。”
　　卓润兴奋不已，快步上台呲着小虎牙致谢，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远远看到苍祁笑得快趴在桌上，便知道自己又不知所云了。
　　主持人也笑得合不拢嘴，待到最后颁发主演奖，公布名字那一刻，卓润直接从椅子上蹦起来了。
　　苍祁在雷动的掌声中依稀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和《最后的信仰》，在惊喜中站起来跟卓润拥抱，又被一旁的陆之桥拽过去狠狠抱了抱。
　　苍祁走到台上接过奖杯，稍稍调整了一下情绪，先是向举办方和评委组致谢，随后笑着说：“众所周知，今年对我来说并非一帆风顺的一年，感谢我的老板许先生对我的肯定和理解，更要感谢在我最艰难的时刻，陪在我身边，鼓励我、支持我的人。”
　　苍祁向台下看了过去：“在之后的工作中我会继续努力，为观众带来更好的作品。”
　　卓润对上苍祁的视线，脸上挂着宽条泪，怎么都止不住。他开心的不仅是苍祁终于实至名归地拿到了主演奖，更是为现在这个笑容开朗阳光的苍祁而高兴。
　　新年的一年即将开始，过去的一切都将被丢进记忆的角落，成为褪色的尘埃。
　　作者有话要说：
　　温馨无虐地结束了，但事实上原版不是这样的。
　　稍后我可能会把原版放在下面，用分卷隔开。
　　结局也是HE，就是过程比较心酸，
　　喜欢折腾的就看看，不喜欢的就当不存在。
　　不擅长写这种文，感谢不嫌弃看到最后的小天使。
　　另一个版本·慎点·从58章开始


第61章 58
　　卓润见到他哥的那一刻忍不住扶额，真想装作不认识绕道而行。可惜他哥眼睛贼尖，离着很远就发现他了。
　　电梯门开了，四人走了进去，苍祁和卓沛若无其事地握手打招呼，卓润靠在电梯一角，没话找话地说：“哥你也来参加首映式啊。”
　　“是啊，顺便约个会。”卓沛整了整领带，笑得像只老狐狸。
　　卓润最看不得他这种笑容，急忙转开视线冲漂亮的小姐姐点头打招呼。小姐姐特别热情：“你们兄弟俩长得简直一模一样。”
　　卓润“呵呵”了几声，心说您那么大的眼睛算是白长了，从哪看出我俩长得一样了，难道你以为这么说卓沛就会很高兴？
　　果然，卓沛揶揄地说：“我跟他？别逗了，我哪有那么一脸傻气。”
　　卓润瞪着卓沛做了个鬼脸表示不满。站在他身旁的苍祁忽然开口：“卓润是很率真。”
　　卓润捂嘴乐了，率真——多么高大上的形容词，他顿时感觉自己气质非凡。
　　卓沛笑了一声：“大概只有你能欣赏他的‘美’了。”
　　不等卓润开口，苍祁淡然一笑：“恰好我不喜欢跟别人分享。”
　　卓润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怼他哥，心里乐开了花，不过还是偷偷拽了拽苍祁的衣角，示意他差不多就得了。电梯里的四人十分默契地陷入沉默，小姐姐脸上挂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也不知这三个男人什么情况。
　　到了楼上，四人进入会厅，卓沛拽住了卓润。兄弟二人走在后面，卓润不免有些忐忑。
　　卓沛凑近他说：“什么情况？”
　　卓润卖傻：“我？我没情况啊，就是来看看你投资拍摄的电影怎么样。你看我多关心你啊……”
　　“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卓沛打断他的废话，“我跟你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是不是？”
　　卓润瞄了一眼苍祁的背影：“没有，你想多了，我跟他什么事都没有，普通朋友一起出来玩有什么关系？那个小姐姐是你女朋友吗？不是吧！所以啊，两个人一起出现可不代表他们就是一对儿。”
　　卓沛搂着卓润的肩膀说：“你从小就没有说谎的智商，我劝你还是老实交代的好。”
　　卓润苦着脸保证：“我没什么可交代的，真是你误会了，我跟苍祁就是同事……”
　　“你同事真护着你啊，我这个当哥的说你几句都不行，感情真好。”卓沛冲他笑笑，勒了勒他的脖子低声说，“行，你说是同事就同事。不过要是让我知道你骗我，我就把你打包扔到国外去。喜欢新西兰还是加拿大？”
　　卓润干巴巴地笑了几声：“我爱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
　　卓沛终于肯放过他，去找女伴了。卓润暂时松了口气，过去跟苍祁一起找位置坐下。苍祁看了看他：“你哥跟你说什么了？”
　　卓润做了个擦汗的动作：“没什么，就问咱俩怎么回事。过年你来我们家的时候，他就看出什么来了，这个老狐狸……”
　　苍祁没什么表情：“那你怎么说？”
　　卓润一脸轻松：“我就咬定咱俩是普通朋友关系，他能拿我怎么样，嘿。”
　　苍祁：“你怕被家人知道？”
　　卓润理所当然地回答：“当然了，我哪敢说啊，我哥都这样了，我爸那更是……他就对我妈温柔，对我们哥俩可是天天横眉竖目的。我妈……唉，能瞒多久瞒多久吧。”
　　苍祁收回视线，淡淡地“嗯”了一声，没再问下去。首映会开始，主持人介绍之后，把演员们请到了台上。
　　卓润偏头小声说：“女主挺漂亮的啊。”
　　苍祁点了下头。
　　导演和演员们一一谈起对电影的看法，男主角崔景延打扮得很帅，一脸阳光，笑容可掬，面对主持人和媒体的提问，用事先早已准备好的官方说辞一一作答。最后还请媒体和观众们对他的电影处女秀拭目以待。
　　卓润凑到苍祁耳边说：“他在台上还真是人模狗样的，演得怎么样啊？”
　　苍祁平淡地回答：“看了电影就知道了。”
　　卓润看了苍祁一眼，他脸上神情冷淡，显然情绪不高。卓润以为是崔景延的缘故，他左右看了看，四周一片黑暗，所有人都留意着台上的动静，他把手伸过去握住了苍祁的，小声说：“给他配音的时候挺闹心吧？”
　　苍祁摇摇头，反握住了卓润的手，紧紧地攥住了。
　　卓润微微挑起嘴角，看向前两排他哥的后脑勺，感觉自己像一块鸡排，表面刷满了香甜的蜂蜜，被送进烤箱里炙烤，又甜蜜，又焦灼。
　　仪式结束后，电影开始放映了。崔景延饰演的男主，是个继承了家里老店的历史系学生，有一天一个神秘的年轻女人拿来了一件古物，带来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故事。为了帮女主解决被诅咒的身世，二人踏上了寻找妖王陵寝之旅。
　　男二号是他们在途中遇到的另一伙人雇佣的神秘人物，另一伙人在陵寝中遇难，只有男二号活了下来，与男女主一起经历重重畏难，终于揭开了妖王的面纱。
　　卓润觉得苍祁的配音简直太棒了，经常能让他忽略崔景延浮夸的演技，尤其是后面对女主深情表白的时候，即使很多个夜里，听过苍祁在耳畔的呢喃低语，此时此刻还是令他心旌荡漾。
　　电影结束后，卓润特想亲一口苍祁，无奈四周都是人，这个吻只好留到回家再说。他一边鼓掌一边对苍祁说：“想不到你为崔景延配音也这么用心，简直是完美。”
　　苍祁：“无论为谁配音都是工作。”
　　卓润用力点头，男神虽然任性，但对待工作从来都是全力以赴，绝不会容许有一点瑕疵。
　　散场之后，两人去往地下车库，卓润回味道：“男二号是谁啊，演的真不错，崔景延本来就演得挺假，被人家一比就更完了。”
　　“从国外回来的，第一次演电影，以后应该会红。”苍祁平淡地说，“崔景延起初还怕我不肯认真配音，想跟我一起吃饭呢，现在应该可以放心了。”
　　卓润讽刺说：“就他那演技，还真好意思。再说了，他真以为谁都跟他似的那么矫情呢？”
　　苍祁淡淡笑了一声。开车回家后，两人先后洗了个澡，等卓润从卫生间出来，发现苍祁已经睡了。他上床从后面搂住苍祁，把今晚一直保留的吻印在苍祁的肩膀上，闭上眼睛心满意足地睡了。
　　苍祁将手覆盖在卓润搭在他腰上的手背上，低垂着眼帘出神。自从接了这部电影的配音，他从没有因为崔景延的缘故情绪低落过，工作就是工作，他不会让个人情绪影响配音。
　　他只是很想问卓润：如果他们——你的家人，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你跟我在一起，你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在苍祁心里盘旋，溶解，酝酿出一盅苦涩的酒。若是没有见过卓润的家人，或许这盅酒还不至于现在这般浓烈呛人。可他不仅见过，还多次接触过，尤其是卓润的母亲，他不忍心让那么好的一位母亲伤心落泪。
　　而且看卓润的态度，不敢面对家人的根本原因也应是如此。等到有一天，他们的事情瞒不住了，被发现了，卓润会怎么做呢？
　　苍祁自斟自酌，将这杯酒吞进了肚子里。若是到时卓润选择家人，他完全能够理解，也举双手赞成。
　　反正他已经习惯了，不被人承认，不被人选择。
　　《白色恋人》的发售已经有一段时间，卓润的微博里收到了大量充满惊讶的评论。
　　“我的妈呀，终于等到大大出了耽美剧，没想到大大是受！！！”
　　“这两位大大逆了我的CP【笑cry】”
　　“早就想听抃风舞润傻妈配受了，果然十分销魂【心心眼】”
　　“不愧是7哥，第一次配耽美就攻了我们总攻。”
　　“润大这个攻音受身我给满分，就是结局太虐了，肝肠寸断啊。”
　　“七润赛高，虽然知道不可能，但听cd的时候始终在脑补真人【二哈】”
　　卓润含蓄地笑了——这位粉丝，你要知道，一切皆有可能。剧里那些啪啪啪，在现实中可是几乎每天都在上演。
　　他捂嘴偷笑，又去苍祁微博看那边的评论，不过因为《录魂斋》上映的缘故，苍祁的粉丝和不少影迷都在讨论这个。
　　“我他妈算是知道什么叫‘配音拯救演技’了，电影后半段我是闭着眼睛听的。”
　　“难以想象如果没有7哥的配音会是怎么样。”
　　“那些盐分还好意思说7哥的声音跟崔景延的颜值完美匹配，你们那是没见过我们7哥的颜值！”
　　“听说崔景延在拍摄期间还跟秦观起过冲突，嫌秦观台词多抢戏。男二的人设是沉默寡言，请问秦观台词多到哪去了？演技那么差还好意思指责别人。”
　　《录魂斋》的影评不怎么样，综合评分平均在7分左右，很多人都说配音3分，男二2分，特效2分。崔景延的演技被评价为智商严重受损的表现，如果不是配音好的话，这个角色就彻底完蛋了。
　　卓润突然觉得，苍祁那么认真地全力以赴配音，可能不完全是出于敬业……
　　他一边笑一边看评论，突然看到有人说好期待《最后的信仰Ⅹ》中苍祁的配音。卓润一惊，赶紧翻了翻苍祁最近的微博，看到他转发了《最后的信仰》官网公布的，确定由他为十五周年纪念版中男主配音的消息。
　　《最后的信仰》可谓是现象级的大热游戏，有着难以计数的忠实粉丝，每次出新都会掀起热潮。X是第十部 游戏，也是万众期待的十五周年纪念版，光是前期宣传就已经让人热血沸腾了。 
　　卓润看到这条消息，先是激动地跳了起来，随后又很疑惑地想，这么大的事，苍祁怎么没告诉他呢？如果换做是他，肯定第一时间跑去通知苍祁，连一秒钟都等不了啊。
　　卓润想了想，给苍祁发微信：恭喜七老师接到《最后的信仰X》配音工作【doge】，不过有这种好事怎么不告诉你男朋友？
　　七海：有什么可恭喜的，跟其他配音工作没什么不同。
　　卓润看了这条回复，不由得“啧啧”两声，要不说人家跟自己的眼界和境界有差距呢，在他看来如此牛逼，却被苍祁轻描淡写地说成没什么不同的工作。
　　卓小润：《最后》哪一代游戏不是请的当时最厉害的人气声优，你可以算是历代以来最年轻的了吧？
　　七海：但从配音的年头来说，我已经超龄了。
　　卓润撇了撇嘴，心说这人真没劲，就不能流露出几分真性情，好好地高兴一下吗？
　　卓小润：我要跟你庆祝一下！我请你吃大餐怎么样？
　　七海：在家吃吧，吃不惯外面的菜了。
　　卓小润：【害羞】好吧，卓大厨给你做好吃的，想吃什么，糖醋鱼、清蒸鲈鱼、巫山烤鱼……
　　七海：想死吗？
　　卓小润：不想死，死了该见不到你了。嘿嘿，晚点过去，等着我吧。
　　苍祁回到家里，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撸猫。他给小七倒了猫粮换好水，洗完澡后便坐在沙发上搂着小七看台本。
　　《最后的信仰X》找到他的时候，他心里还有点不敢相信，想要为这个游戏配音的人实在太多了，竞争十分激烈。除游戏本身之外，还会有剧场版电影，前几作基本上每次都会出现在电影节上。
　　虽然下半年的工作早已排满，但许晋比苍祁还高兴，立刻将他的工作时间重新安排，紧紧巴巴地挤出时间来，无论如何都要让他接下这个“X”。
　　在苍祁二十年的配音中，早期角色都是儿童，待成年声线稳定下来后，又特别喜欢接一些性格阴暗的角色或是剧情奇诡的动画，助演奖和人气奖没少拿，就是缺一个主演奖。
　　许晋对此非常期待，甚至直接说出了内心的想法：以苍祁的实力，绝对可以靠“X”拿到主演奖。
　　奖不奖的，苍祁倒是无所谓，但他确实很喜欢“X”里的主人公，一个充满悲情的角色，始终勇往无前地追寻真相和爱情。
　　卓润也无比激动，苍祁虽然高兴，但好像所有人都比他兴奋得多。也不知卓大厨晚上要做什么来庆祝……
　　门铃响了，苍祁情不自禁地挑起嘴角。看来卓大厨买了不少东西，都空不出手开门了。他抱着小七起身去开门，在打开门的那一刻，他的笑容像是结块的牛奶一样凝固了。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秋芃浅浅一笑，摘下了墨镜。
　　当初从别墅搬出来的时候，苍祁特意把地址告诉了秋芃。虽然不抱多大希望，但还是幻想着某一天，他母亲能来看看他。
　　当秋芃真的出现在家门口的一刻，苍祁却没有什么喜悦的心情。经历了上次的事，她把真心话都说了出来，现在难道是后悔了，想要重新修复母子之间的感情吗？
　　苍祁觉得这个可能性太低了。
　　小七“喵嗷”一声，小鼻子动了动。苍祁把它放下，侧过身把秋芃让了进来。
　　“装修得不错嘛，”秋芃走到客厅中央环视四周，看到阳台一片葱绿，笑着说，“怎么还养起植物了，挺有情调啊。”
　　苍祁没有接她的话：“想喝点什么？”
　　秋芃在沙发上坐下：“咖啡吧。”
　　苍祁走向厨房：“只有挂耳。”
　　秋芃：“无所谓。”
　　苍祁拿出一袋耶加雪啡，缓缓撕开封口，挂在陶瓷杯里。热水注入手冲壶，不多不少刚好卡在200ml的位置。第一次注水，40ml，等待三十秒，第二次注水……
　　她来干什么呢？
　　咖啡的香气徐徐飘溢在空气里，苍祁将杯子放在秋芃面前，在一旁的单人沙发里坐了下来。
　　“这杯子颜色真可爱，”秋芃端起来看了看，“我记得你以前无论买什么都是白色的，就像地上这块羊毛毯一样乏味。”
　　苍祁：“找我有事吗？”
　　秋芃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帮我一个忙。”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本子放在茶几另一端，苍祁拿起看了看，是个舞台剧的剧本。
　　苍祁随手翻了翻：“你要出演这出舞台剧？”
　　秋芃沉默了几秒钟：“半年前就已经决定好的，目前已经进入试演阶段，可是现在导演不拍了，其他演员也不演了。我希望你能接下来，有你的剧团帮忙的话……”
　　苍祁微微挑了下眉。这部舞台剧的剧本很一般，从原定阵容来看，主要依靠的是明星效应。既然其他演员不拍了，秋芃来找他纯属不得已的下策。
　　自从秋芃在《录魂斋》剧组探班被崔景延的金主发现，她本就不怎么样的事业更是跌入深坑，□□接踵而来，洗都洗不过来。本来还能在一些综艺节目里混个露脸机会，现在已经接不到任何邀请了。
　　如果连这部舞台剧都无法上演，她就真的要销声匿迹了。
　　看来崔景延的金主还挺厉害的。苍祁合上剧本，放在茶几上说：“对不起，帮不了你，下半年的工作都安排满了。”
　　秋芃咬了咬嘴唇：“如果连你也不帮我，那我……”
　　苍祁看着她，尽量简单地解释说：“交给我们剧团的话，演员的问题倒是解决了，不过就没有明星效应了，而且一切都得重来。这是原创剧本，没有任何参考，首先需要构思如何在舞台上表现剧本内容。还有灯光、音响、舞美、布景、场面调度，这些都需要花很多时间。以这个剧本的复杂程度，从调整、试排、到正式排练制作阶段大概需要一个月，这还是在一周七天全都占用的情况下。距离你预定公演的时间太紧张了，我真的没有时间。”
　　秋芃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早猜到了，你一定会拒绝我的。”
　　苍祁即使有心帮她，也是爱莫能助，为了《最后的信仰X》，他已经将不少工作推后，如果真的接了这部舞台剧的话，时间上的冲突太大，不仅是“X”，还会影响其他工作。
　　秋芃慢慢将咖啡喝完，放下杯子说：“不如这样，我们做个交易吧。”
　　苍祁讽刺地一哂，母子二人竟然做起了交易，这未免太可笑了。他站起身道：“我真的帮不了你。”
　　面对这显而易见的逐客令，秋芃十分镇定：“你还没有听过我提的条件呢。”
　　苍祁微微皱了皱眉，耐着性子坐了回去。
　　卓润结束工作后立刻赶了回来，在超市大采购了一番。苍祁喜欢吃炖菜，他买了土豆、茄子、豆角、南瓜、玉米、排骨，准备做香喷喷的压锅菜。又买了一堆东西后，一手一个大袋子，艰难地往家走。
　　出了电梯走到门前，卓润放下袋子，甩了甩快被勒断的手指，从包里掏出挂着毛球的钥匙，刚插进锁孔里门就开了。
　　门里门外的人都是一怔，卓润张了张嘴，惊讶的地看着秋芃，都忘了要说话。
　　“又见面了。”秋芃笑得很美。
　　卓润赶紧点点头，让到一边说：“阿……阿姨好。”
　　秋芃收起笑容，瞄了一眼地上装满了各种食材的袋子，眼含深意地看了苍祁一眼：“我走了。”
　　苍祁微微颔首，卓润目送她进了电梯，赶紧提起袋子进了屋，难以置信地问：“她来看你？”
　　苍祁接过袋子送进厨房：“怎么可能。”
　　卓润不明所以：“那是？”
　　苍祁很随意地说：“想找我跟她一起演舞台剧。剧本就在客厅茶几上。”
　　趁着苍祁洗菜，卓润跑去把剧本拿过来翻了翻：“你要跟她演母子？”
　　苍祁自嘲地笑了一声：“是不是很有意思，明明真的是母子，却只能在戏里演出。”
　　卓润很心疼苍祁，在他背上摸了摸：“那你答应了吗？”
　　苍祁淡淡“嗯”了一声。卓润见他没什么兴致，便不再聊这个话题。菜都洗好了，卓大厨便开始忙活，一边用高压锅压小排，一边用炒勺炒菜。等其他菜都炒好，小排也熟了，焖饭做压锅菜，动作十分麻利。
　　苍祁倚在门边看卓润忙碌的身影，听他絮絮叨叨地说起今天一天的工作，听到苍祁接了“X”有多开心……
　　“我可能没法给《最后的信仰》配音了。”苍祁突然说。
　　电饭锅“滴”地一声长鸣，卓润猛地转过身来：“为什么？”
　　苍祁：“时间太紧张，只能在它和舞台剧之间选一个。”
　　卓润目瞪口呆，这些年来苍祁与陆之桥的人气竞争中，二人虽然不相上下，但陆之桥可是拿过两次主演奖的，人家的粉丝哪次不是理直气壮地拿这个说事。
　　虽然就是个形式，可也意味着事业上的又一个高度，在业界的又一个地位，卓润和其他苍祁的粉丝始终都盼着男神能拿到大奖呢。
　　《最后的信仰X》这样的机会，也能说推就推掉吗？在旁人看来简直是疯了。卓润禁不住脱口而出：“就为了在舞台上叫她一声‘妈’？”
　　苍祁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转身离开了厨房。卓润拍了拍嘴，赶紧跑出去追上，拽着苍祁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太惊讶了，你先别生气……”
　　“在你看来，我有病是吧，”苍祁扯开卓润的手，“对每个人来说，看重的事情都不一样，你在乎的就是拿不拿奖，有没有人气，但这些对我来说，都不是最重要的。”
　　“是是是，我虚荣，”卓润抱住苍祁不让他走，“可我也是为了你好啊，想看到你站上领奖台接受欢呼赞赏，想看到你的实力被所有人认可，这有什么错吗？”
　　苍祁再次拽开他的手臂，盯着他的眼睛质问道：“那是你想，可你想过我需不需要这些吗？”
　　卓润被问得瞠目结舌，这些东西难道有人不想要吗？
　　苍祁拿起外套就往外走，卓润再度拉住他，又气又急地问：“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这样不拿自己的前途当回事。一次又一次被她利用伤害还不够吗，这么脆弱的亲情为什么要固执地紧抓不放呢？”
　　“那我还有什么可以抓住的，你吗？”苍祁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说，“如果有一天，你的母亲对着你伤心流泪，让你离开我，你会选择我吗？”
　　卓润微微张开嘴，喉结上下滚动，有什么东西卡在嗓子里，刺得喉咙干涩疼痛。他微微一怔神，抓着苍祁的手下意识地放开了。
　　苍祁像是早有预料一样，轻声笑了笑，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卓润站在原地发呆，像个人形看板，单薄脆弱得风一吹就会倒。小七从阳台的花架上跳下来，小步跑到他身边，围着他喵喵叫了几声，在他脚踝上蹭了蹭。
　　卓润微微仰头，长长吐出一口气，胸腔里却依然压抑得他快要窒息。他慢慢解下围裙，回到厨房，把锅里的菜盛出来，分别装进一个个保鲜盒里送进冰箱。
　　将锅碗瓢盆所有餐具都冲洗干净，再也无事可做的卓润在料理台前坐了下来，看着眼前盛满开心果的果盘发呆。
　　这件事苍祁恐怕已经想了很久，只是直到今天吵架才忍不住说了出来。
　　卓润光顾着考虑自己，却忘了顾及苍祁的心情。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他是苍祁，怕是也会难受。不能被家人知道，不知什么时候对方会突然提出分开，简直像是在煎熬中等待着判刑一样。
　　他跟秋芃也没什么区别，一边享受着拥有苍祁的生活，一边拒绝承认这个人的存在。在苍祁的内心深处，渴望得到承认的不是什么实力，而是他这个人本身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从五十八章开始


第62章 59
　　“你一定是疯了。”陆之桥大半夜被敲开家门，顶着鸡窝头，睡眼惺忪地听完苍祁的话，憋了半天只憋出这一句。
　　苍祁本想去温弥那里的，但温弥不在家，便退而求其次地来到了陆之桥家。他没有说得很具体，可仅仅是推掉《最后的信仰X》这一句话，就足以将陆之桥从昏昏欲睡中惊醒。
　　苍祁无所谓地说：“就当我是疯了吧。”
　　陆之桥给自己倒了杯水，嘟嘟嘟一口气喝光，又回到苍祁面前说：“你是不是没吃药？”
　　苍祁：“我就是来借宿的，你怎么那么多废话。”
　　陆之桥摇头叹息：“别人都以为我们是竞争对手，实际上你压根就没跟我竞争过。明明有实力、有资源、有人气、有影响力，偏偏就是任性。我真是无话可说，借用你的粉丝常说那句话吧——七哥你高兴就好。”
　　陆之桥把书房单人床的抽屉抽出来，垫子一铺就成了双人床。他拿了个枕头丢上去说：“要我说呢，你就是作，卓润跟你生气一点错儿没有，他说的哪句话不在理？换了谁也理解不了你。”
　　“是啊，都是我的错。”苍祁把陆之桥推出书房，“晚安。”
　　陆之桥：“……”
　　苍祁倒在床上，有点后悔之前的冲动。卓润的确一点错都没有，他根本没理由冲卓润发脾气，尤其不该质问卓润要如何选择。
　　当初他以为自己能够平心静气地接受，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安静地等待，可事实证明他做不到。心里有那么多不甘，经过一段时间的忍耐，全都变成了毒，腐蚀他的五脏六腑，让他变成充满戾气的野兽。
　　当卓润看着他的眼神流露出受伤的神色，他心里似有支冰锥一下下刺着。
　　当卓润听到那个问题之后放开他的手，他血肉模糊的心脏反倒安然了。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坚固牢靠的纽带能将另一个人与他联结在一起，每一个他紧抓不放的纽带另一端，都是一只虚握的手。
　　今天不放手，明天也会放手。
　　他只希望等这个舞台剧结束，秋芃能如约将那个人的名字和身份告诉他，让他再努力一次，去寻找最后一根纽带。
　　这一夜，苍祁几乎没有闭上过眼睛，早上天刚亮的时候，他收到了卓润的微信。
　　卓小润：七哥别生气了，都是我不好，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解决好吗？
　　苍祁握紧手机，就像心脏被无形的手攥紧一样。他简单回了个“好”，便起床洗漱离开了陆之桥家。
　　接连几天，巨大的压力层层袭来。许晋几乎快要气疯了，面对苍祁平静的一句“请你谅解”，他咆哮说他谅解不了。
　　如果事前没有说好，那也就算了，可是答应了对方出演，却又出尔反尔地推掉，在业界还怎么混？口碑和风评都不用在乎了吗？
　　苍祁被赶出了办公室，随后面对的是粉丝的不谅解。前些日子还喜大普奔的真爱粉脑残粉们瞬间被泼了冷水，看着被换掉的CV一个个傻了眼。苍祁没有编造理由，没有找借口，甚至没有给出任何解释，更是引发了种种或善意或恶意的猜测。
　　其中最让卓润忍受不了的，是有人说《最后》听了苍祁的试音后觉得他驾驭不了主人公这样的角色，没能演绎出主人公深沉的内心情感，所以被换掉了。
　　卓润披着马甲到处反驳这种言论，感觉心好累。
　　那天过后，二人心照不宣地对那件事闭口不提，表面看来一切一如既往，配《魔王》的时候坐在一起说悄悄话，晚上回家一起做饭，偶尔去电影院看电影，去商场逛街。
　　但卓润能够感觉得到，二人之间隔着一层纱，朦朦胧胧，谁也不愿、不敢掀开。他时常有种感觉，苍祁把决定权给了他，自己只是默默地等待着他做出决定。
　　卓润感到亚历山大，几次回山燕路的别墅，死死盯着他老妈出神，把老妈吓得要命，以为他得了脑残症。
　　“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老妈终于忍不住想跟他谈谈人生了。
　　卓润想了想，决定旁敲侧击：“妈，你还记得我有个小学同学，叫刘若菡吗？”
　　张女士记忆力极佳：“记得啊，那姑娘把你打哭过两次。”
　　卓润撇嘴：“没有的事儿，那是马佳佳，鼓号队敲大鼓那个胖子。刘若菡是被我把马尾巴剪掉半截那个。”
　　“你小时候怎么那么烦人呢？”张女士吐槽。
　　“是她们迷恋我，没事儿就招惹我。”卓润咂咂嘴，“刘若菡有对象了。”
　　张女士：“跟你同龄的基本都有对象了吧。”
　　卓润：“她对象是个女的！”
　　张女士稍微睁大眼睛：“真的假的啊，那她家人知道吗？”
　　卓润叹气说：“知道了，她爸要跟她断绝关系。”
　　张女士：“很多父母都接受不了这种事，其实孩子也没什么错，何必呢。”
　　卓润心中一动，搂着老妈肩膀说：“是吧，我也这么觉得，你说这要换了是你，能跟老刘是的吗？”
　　张女士：“反正也是别人家孩子，我操不着心。”
　　卓润：“……”这话也对，就算老妈对刘若菡表示同情和理解，那也是因为这事儿没发生在他们家。
　　啊啊啊，到底要怎么办啊！(╥﹏╥)
　　舞台剧的时间表相当紧张，因为是临时加到剧团的演出活动中，苍祁必须身兼数职，导演、编剧、演员，从修改剧本到挑选演员、再到灯光布景等一系列事情都要负责。等排练开始，甚至经常就直接睡在剧团。
　　卓润总是在家把饭菜做好，用保温饭盒送过去。每次他都做很多，顺便分给其他人尝尝。没几次就跟这些人混熟了，有厨艺加分，人缘好得不得了。
　　苍祁和秋芃在剧中饰演母子，每当苍祁的台词里有“妈”这个称呼时，卓润都觉得他的声音在轻轻颤抖。看着苍祁瘦削的脸颊，卓润心里特别难受。
　　眼看着临近公演，卓润在苍祁他们排练过后，把饭盒送了过去。趁苍祁吃饭，卓润说：“那个，去看演出的时候，有工作牌吗？”
　　苍祁冲他笑了笑：“这个可以有。不过这些人你几乎天天见，还需要去后台看吗？”
　　“给我两个，”卓润顿了顿说，“我想带我妈一起去，然后去后台找你玩啊。”
　　苍祁夹了块红烧肉喂卓润：“好，要多少工作牌都给你。”
　　卓润没有告诉苍祁，他已经决定了，等带老妈看完演出，就跟她出柜。如果老妈无法接受，他也不能放弃苍祁。他不愿意在家人和苍祁之间做选择，他希望能够两个人一起去面对所有的可能。
　　舞台剧上演的那一天，正处于烈日炎炎的三伏，卓润提早跟他哥借了车，带着老妈来到剧院。苍祁跟他电话联系过，就等在车库里。
　　卓润下了车就嚷：“你出来干吗啊，时间这么紧张。”
　　苍祁冲张女士笑着打招呼：“没事，怕你找不到路。”
　　卓润在苍祁肩膀上锤了一拳：“当我路痴呢。”
　　苍祁把二人带到楼上，马上就得回后台，张女士说：“快去吧，等演出结束再聊。”
　　因为要演出的缘故，苍祁化了妆，穿得像个霸道总裁。等他离开后，张女士感叹说：“小伙子可真帅啊，我这颗少女心呐……”
　　卓润打趣道：“您都多大岁数了，还少女心呢，可别让我爸知道了，不然他非伤心死。”
　　母子俩找到位置坐下，因为很靠前，苍祁在台上也能看得到。他在登台处看到卓润领着张女士在位置上坐好，才往化妆间走去。
　　确认了所有人都已经准备差不多，苍祁又去另一个房间看秋芃。有工作人员从里面推门出来，见苍祁过来便扶着门把他让了进去。
　　苍祁进门后刚要喊秋芃，便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说：“你怎么能这么跟他说呢，演出结束之后，你要告诉他什么，事情的真相吗？”
　　声音从换衣间传出，听着很耳熟，好像是秋芃的经纪人。
　　秋芃：“我有什么办法，这个舞台剧必须得演出，否则我不是什么工作都没有了吗？”
　　经纪人：“可你又不知道那人是谁！你要把那天参加趴体的所有人名字告诉他，让他一个一个查吗？”
　　秋芃讽刺地笑了：“他要是能查到更好，当时在场的，哪个不是有头有脸有钱有势的，万一把有钱的老爹认回来，说不定还能分个家产什么的。”
　　经纪人：“你这样对他不好吧，那孩子一直想跟你亲近，你……”
　　不提这个还好，提起来秋芃就生气：“这能怪我吗，如果不是那天你非让我参加什么趴体，我会被灌醉然后不知道跟什么人睡了吗？睡也就睡了，还这么寸就怀上了，等发现的时候打都打不掉。你当我愿意生下他，天天看着他心烦吗？如果不是这件事，我也不会退出组合，从那之后就没有一件顺心事……他欠我的多着呢！他得替他那个不知道在哪的老爹还债！”
　　经纪人还说了什么，苍祁没听，无声无息地退出房间，穿过拥挤吵闹的走廊，挤过来往穿梭的人群。冗长的通道仿佛没有尽头，到处都是人，又到处没有人。
　　突然有人拽住苍祁的手臂：“苍导，你没事吧？”
　　苍祁迅速转过头，若无其事地说：“没事啊，怎么了？”
　　那人疑惑地看着他：“你脸色不太好。”
　　“太热了，没事儿。”苍祁冲那人笑笑。
　　很快演出开始了，苍祁神色如常，没有任何异样，按部就班地指示一个个上场的演员。待到他上场时，他整了整领带，将西服扣子扣好，如同事前排演的那样，步履轻松地走到舞台上。
　　灼眼的灯光从头顶流泻下来，台下安静地骚动着。秋芃穿着米黄色的上衣和白色及膝裙，系着紫色的围裙，长长的头发尾端竖起，温柔地搭在肩膀上。
　　她冲苍祁露出笑容：“妈可有好几个月没见到你了，快过来让我看看，瘦了没有。”
　　卓润坐在台下，视线随着苍祁转动。他看了无数次排练，早已经把所有人的台词都记了下来，接下来苍祁该回应“妈，我们回家好不好，我不想你留在这里受苦。”
　　他看到苍祁微微张开嘴，做出了很清晰的口型，但是没有声音。
　　一秒，两秒……张女士也感觉到不对劲，轻声问：“是不是麦坏了？”
　　卓润茫然地看着舞台，秋芃的脸色忽然变得惊慌疑惑，苍祁的神情虽然还很淡定，却做了个剧本里没有的动作——他缓缓抬起手臂，摸向自己的喉咙。
　　旁边的观众开始低声窃语，卓润额角溢出冷汗，蹭地站了起来，拔腿就往后台跑去。
　　他不敢也不愿相信，苍祁在舞台上失声了。


第63章 60
　　幕布徐徐落下，剧场的灯光亮了起来，主持人匆匆走到台上向猜测纷纷的观众做出解释。
　　卓润跑到后台，从人群中挤过去，满头大汗地冲进休息室。苍祁眼神黯淡，脸色苍白地坐在椅子上。
　　秋芃站在他身边，神情愕然地举着一瓶水：“再喝一口吧，怎么会突然发不出声音呢？”
　　卓润缓缓走到苍祁面前蹲下，握住苍祁的手说：“七哥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苍祁摇了摇头，冲卓润做了个笑的表情。
　　秋芃脸色也很难看，扶着额头说：“之前都好好的，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你再试试看啊，不然这么长时间的辛苦岂不是前功尽弃了？投入了那么多财力人力，做了那么多宣传……”
　　“够了。”卓润低声打断她，“那些东西重要吗？”
　　秋芃挑高了声调：“怎么会不重要，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有多焦虑，知不知道这出舞台剧对我有多重要！”
　　“那你想过苍祁的心情吗，现在最痛苦的人是他才对，他可是一名声优！”卓润也克制不住地喊了起来，气得手都发抖。
　　或许不止是气，还很恐惧。失去声音对一名声优来说，未免太残忍了。
　　苍祁捏了捏卓润的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卓润做了个深呼吸，拉着苍祁起身走出休息室，直接去了停车场。
　　张女士就等在那里，坐上车后，她拉着苍祁的手说：“先别急，可能是这段时间压力太大，情绪太紧张导致的一时失语，先去医院听医生怎么说。”
　　苍祁张了张嘴，随后又点了点头。
　　为什么会发不出声音呢？当他在舞台上看着秋芃用演出来的温柔和亲切面对自己，他感到胸腔里空荡荡的，本该悬在里面不断跳动的东西，仿佛被偷走了一样，彻底消失不见了。
　　他张开嘴，说着熟稔的台词，耳朵却什么都没有扑捉到。
　　他的声音呢？跟心脏一起消失了吗？
　　在卓润和张女士的陪伴下，苍祁做了大大小小的检查，一张张化验单检验单报告单上只有数据，没有答案。
　　确定并非生理方面的突发疾病后，医生建议苍祁去看精神科。卓润早已有所预料，苍祁突然失声，应该是心理问题。
　　苍祁很顺从地接受各种安排，没有表露出任何痛苦或是烦躁不安的情绪。可他越是这样，卓润就越是难过，他的五脏六腑都被一根绳子拴住，不断勒紧，不断上提，好像要把他体内所有器官都从狭窄的气管里拽出来。
　　他不得不咬紧牙关，怕稍一松懈就要没出息地哭出来。他有什么资格哭呢，苍祁会变成今天这样，他也是帮凶之一。
　　趁卓润排队挂号，老妈拍拍他后背说：“既然不是生理原因，那就得让他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保证情绪稳定，心情愉快。你哭丧着脸，他看着能好受吗？”
　　卓润揉了揉脸：“我笑不出来，刚才做暗示疗法的时候医生不是说了，大部分人在打针时就能开口发声，可是苍祁一点反应都没有。我真怕他……”
　　张女士：“医生不是说了，得让他建立一定能治愈的信心，你要是表现得很悲观，他会怎么想？”
　　卓润点了点头，反复做深呼吸。
　　精神科医生单独跟苍祁聊了聊，随后叫卓润进去，建议穴位按摩治疗和心理治疗同时进行。卓润急切不已，只要能让苍祁尽快恢复，采取多少种疗法都行。
　　离开医院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三人疲惫不堪，连吃饭的心情和体力都没有。卓润想先把老妈送回去，老妈说什么都不肯。
　　张女士把卓润拽到一边说：“你陪着他吧，这个时候别让他自己一个人呆着。我打车回去就行。”
　　卓润很感动：“妈，谢谢你。”
　　“谢我干嘛。”张女士在卓润跟医生讲述苍祁可能存在的问题时，听了苍祁家里那些事，感到心疼不已。她走到苍祁面前，拍了拍他的手臂说，“这段时间什么都不要想，没事儿的时候跟卓润到我们家里来玩，阿姨给你做好吃的。人生总有不如意的事情，得学会看开和释怀，太过强求只会让自己受苦。”
　　苍祁冲她微笑着点头，神情温和得与以往并无不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张女士心中默默叹了口气，他将情绪都压在心里，不肯发泄出去，怎么可能好得起来。
　　二人送张女士坐上出租车，便也开车回家。
　　卓润打开广播，找了个音乐台，他一边开车一边说：“虽然我妈说要给你做好吃的，但我还真不敢带你回去吃，没准吃完心理阴影更大了。嘿嘿，大学时候我几个哥们儿来家里吃饭，吃过一次之后就在再也不张罗去我家，也不吐槽食堂的伙食了，你说她有多厉害……”
　　苍祁没什么反应，不知是在听，还是在出神。卓润说个不停，不完全是在宽慰苍祁，更多的则是让自己转移注意力。
　　回到家一进门，小七就像是感到了不对劲，扒着苍祁的腿喵嗷嗷地叫着。苍祁换了鞋，抱起小七坐在沙发上。
　　卓润站在门口，皱眉看着苍祁，想从他脸上找到情绪的裂隙，可他还是那么平静，如同每一个结束工作后回到家里的夜晚一样。
　　卓润走过去半跪在苍祁面前，强行挤走小七搂住苍祁的腰，轻声说：“苍祁，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难过，你发泄出来吧，想摔东西吗？想打人吗？别这样……真的，我看你这样，我……”
　　苍祁揉了揉卓润的脑袋，掏出手机在上面打了几个字，将屏幕转过来给卓润看：
　　“打谁，你吗？那我可舍不得。我真的没事，可能是太累了，过几天就能恢复，别担心。”
　　卓润突然鼻子一酸，忍了大半天的眼泪刷地就涌出来了。他把脸埋在苍祁腿上，闷声哭了起来。他心里有把钝刀，来来回回地割着最柔软的部位，疼得他无法呼吸。
　　他因为声音爱上苍祁，因为配音与苍祁相识，在一同配音的过程中与他相爱。他没法想象也不能接受，他的男神，他的爱人有一天会需要靠打字与人交流。
　　对他来说，苍祁的声音是世界上最迷人最美妙的声音，他不断在心里祈祷，千万不要让苍祁的声音就此从世上消失。
　　苍祁将他扶起，温柔地吻去他脸上的泪水，用笑容安抚他、鼓励他。他自惭形秽又自责无比，他本该让苍祁安心的，现在却反过来变成苍祁安慰他了。
　　他爸总觉得他是长不大的小孩儿，担不起什么事儿，他一直都特别不服气。现在看来他爸说的没错，他真的很没用，出了事就只会恐慌不安。
　　卓润擦干眼泪，强迫自己收回情绪，呲牙冲苍祁笑：“我这是看到你这么积极乐观所以喜极而泣了，我知道你肯定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苍祁搂着他点点头。
　　卓润在手账计划表中添加了苍祁的治疗时间，一周两次心理辅导，三次穴位按摩。不过他配音工作很多，没法每一次都陪着苍祁，每当这种时候，他都十分忐忑不安，惦念不已，唯有默念苍祁那句“工作就要全力以赴”来平静心神。
　　每天回家的时候，卓润都盼望奇迹出现，一推开门，就听到苍祁对他说“傻笑什么”。可是多次治疗过后，苍祁的情况没有任何好转。
　　苍祁甚至将下半年的所有工作都交给了别人代班，他越来越沉默——并非言语上的沉默，而是整个人的状态都在沉默。
　　他依然会对卓润微笑，跟卓润一起看电视剧和电影，会用逗猫棒跟小七玩闹，在台灯下安静地看书。可卓润能够感觉得到，他在变化。
　　他在下沉。
　　卓润接到了新的工作，一部轻小说改编动画的主角。不算是人气之作，配音也全部启用新人，但这对卓润来说绝对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可他却高兴不起来。
　　趁着某天休息，他独自去慕霖家探病。慕霖手术非常顺利，恢复得也很好，看起来气色不错，就是说话的时候有点气短。
　　苍祁的事情在网上激起了一股浪潮，无数粉丝都在关心他的情况。慕霖也早就听说了，对自己的情况没说几句，便问起了苍祁。
　　卓润沉默了几秒，难以克制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所有的办法都尝试过，他却没有任何恢复的迹象。有时候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那天我看到他在查询学习手语的机构，我……”
　　卓润说不下去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情要如何描述。他在家里越来越少说话，无论说什么都得不到回应，自然就没有了交流的欲望。他在无可奈何的心情下，开始怀疑苍祁是在报复，报复每一个给他带去伤害的人，固执地不允许自己发出声音。
　　“我觉得我也该看心理医生了，”卓润自嘲地笑了，“我现在的想法很病态。”
　　慕霖叹了口气说：“我能理解，声优就是靠声音吃饭的，这就好像钢琴家没了手，舞蹈家没了腿，事业和追求就此终结。你替他着急也无可厚非，可是退一步讲，如果——我是假设，他这辈子就是不能再开口说话，你打算怎么办？”
　　卓润愣了愣：“我……”
　　慕霖：“他查询与学习手语有关的资料，显然是做好了接受自己可能的情况的心理准备。我觉得这样的心态没问题，倒是你，难道他失去了声音，做不成声优，你就不爱他了吗？对你来说，他这个人，只是声音的载体，你爱的仅仅是他的声音吗？”
　　卓润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慕霖的问题敲击着他的胸口，等待他做出回答。这段时间以来，他不断纠结着苍祁何时能开口说话，担心他再也无法配音的问题，却没想过苍祁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
　　那次吵架的时候，苍祁曾说过，人气也好获奖也好，“都是你想要的，可你想过我想要什么吗”。是啊，苍祁根本不在乎这些东西，从始至终都是卓润自顾自地执着着。
　　卓润猛地跳了起来，匆匆与慕霖告别，急不可耐地往家跑去。苍祁那么敏感，这段时间以来肯定清楚地感觉到了自己的焦虑和急迫，他会不会误以为自己真的就那么在乎名气和身份？
　　他要告诉苍祁，即使没有光环，即使不是男神，即使无法说话，他也一样爱他。
　　卓润风风火火地回到家里，小七独坐窗台，冷眼瞧着他。
　　“苍祁！”卓润跑进两个卧室、厨房，最后来到了卫生间。
　　那面镜子上再一次出现了苍祁的留言：
　　我出去走走，过几天回来，勿念。
　　落款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眼镜。
　　卓润冲进卧室打开衣柜，几个衣架空悬着，旅行包也不见了。他转过身，靠着柜门缓缓滑坐在地，手指深深地插入头发里。


第64章 61
　　这座小城，与童年记忆里的样子没有什么变化，灰色的高楼很少，都集中在商业区，更多的则是坐落在水上的古朴民居。
　　水、树、山，构建起了这座城的轮廓和骨架，脚下是湿漉漉的青石板，空气里弥漫着好闻的清甜气息，苍祁总也分辨不清，究竟是植物的清香，还是路边摊甜品的味道。
　　他走过狭窄的巷子，走过排满小船的水边，走过布满青苔的拱桥，寻着过去熟悉的路来到熟悉的山。
　　山林间树木掩映着幽静的石阶，一条浅浅的溪水自山顶流下，他将鞋子脱了，赤着脚踩着溪水缓缓往山上走去。
　　若是每踏上一级便能剥去一层痛苦，等到达建在半山腰的寺庙，该有多么轻松。
　　到了寺庙门口，苍祁穿好鞋子走了进去。寺庙里除了和尚，还有上香的信徒游客，不过人很少，寺院里十分清净，缓缓落下的香灰和树叶，点缀了所有的声音。
　　门口的小和尚好奇地看着苍祁，游客虽然每天都有，但这样年轻的人却很少，更何况一连三天每天都准时出现——晨昏暮鼓，一日两次，他就坐在树下静静地听着。
　　苍祁上了香，却没有对佛祖许下任何愿望。敲钟三下，也不曾乞求福禄寿。他熟悉这里的每一座建筑，每一棵植物，子安塔，情缘树，许愿阁……全都塞满了沉甸甸的期许和心愿。
　　风从树叶间穿过，沙沙作响，仿佛轻轻诉说着人世间的欲念。童年时无数次在树下跑过，苍祁从不曾听到那些窃窃私语，而今却听得很真切。
　　这其中有多少实现了，有多少落空了，有多少无处安放，流离失所。所有的痛苦，皆源自欲念，若无所求，便不会失望。
　　他内心一片安静，诚如寺院本身，落叶也好，香灰也罢，都无法落进他眼里、心里。
　　接连三天，他彻底与世隔绝，躲进这清雅之地，一点一点删除抹去自己的记忆。小时候曾经很幼稚地幻想，父亲究竟是什么样子，会不会有什么苦衷，卷入了什么是非，迫不得已才抛下他们，也许有一天会突然出现，即使他什么都不说，也能一眼认出他的模样。
　　他以为秋芃的冷漠和憎恶都是因为父亲的无情，只要他努力，他们总会像其他母子一样其乐融融地相处。
　　他从一开始就错了。他的出生甚至不是一时冲动的结果，只是一次醉酒的错误。对秋芃来说，每看他一眼就提醒自己一次那时的错误给她带来的种种不幸。
　　若非他还有点名气，有点利用的价值，怕是秋芃早就不会搭理他。曾经他庆幸自己早早就开始了舞台剧和配音的工作，现在……
　　卓润每次回家时脸上都带着期待的神情，在看到他毫无变化后，便转为深深的失落。那眼神像利刃，一下下戳进他的胸口。
　　他不想做什么演技和声音迷死人的男神，他只是想作为苍祁这个人被爱被接受。现在才发觉，原来这是如此困难的一件事。
　　太阳西沉，暮钟敲响，庄严肃穆，隆隆的回声在寺院上空飘动。身旁参天的大树上挂满红色的许愿笺，在风中簌簌作响，应和着钟声和鼓声。
　　小和尚走到他面前，双手奉上一张空着的许愿笺和笔。苍祁接了过来，冲小和尚微笑行礼。
　　他不知道小和尚为什么要给他这个，也不知道该写些什么。直到一百零八声敲钟过后，他才提起笔写下了几个字，用挑钩将许愿笺挂在一根树枝上。
　　它淹没在红海里，无声无息，仿佛从不曾存在。
　　苍祁仰头看了一会儿，准备离开寺院，转过身的那一刻，他仿佛听到一阵奇妙的声音从耳畔滑过。
　　眼前有个年轻人，个子挺高，头发有点卷，神情有些疲倦，眼睛却很亮，即使笑得眯缝起来，也遮不住里面的光。
　　苍祁怔怔地看着他，想问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
　　无需他发出声音，卓润便知道他想问什么。卓润揉了揉鼻子，低头笑了笑：“《堕落》慰劳旅行的时候，你在卡片上曾提到过寺庙，后来咱们逛商场的时候，我问起过你这件事，你说你小时候住的地方，附近有个寺院，没事的时候就会跑去听敲钟的声音，有时候还会听和尚们做早晚课。所以我猜你可能会来这里，不过我也不确定，只是不想错过任何可能。”
　　苍祁关了手机，卓润联系不到他，去找过温弥、陆之桥，还去了苍祁的工作室，却从许晋那里得知苍祁已经退出工作室，成为自由人了。
　　这三天里卓润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一遍遍翻看手账里记录的有关苍祁的事。他蓦地发觉，虽然苍祁的名字写满了黑名单，可是那些记录中的字里行间，却写满了自己的爱。
　　“我……我上高中的时候，在一个动画里听到你的声音，爱上了你的声音，成了你的粉丝，想着有一天能跟你一起出现在同一个录音室。可那个时候也只是把这个念头当成努力的动力，并不是真的认为就一定能成功。”
　　“认识你之后，我发现你跟我想象中很不一样，情绪化，小心眼儿，醋坛子，喜怒无常。上一刻明明温柔得让人都要化了，下一刻又冷得让人结冰，对于我这种智商低的，还真的很难搞懂你这么复杂的人。”
　　卓润说着说着就笑了，声音却抖个不停：“就好像小的时候，老师让我们概括一篇课文的中心思想，我就只能一脸懵逼一样。”
　　“可就算你是这世上最难懂的一本书，我也会读到最后。我不在乎里面有多少生僻字，有多少复杂的句子，有多么纠结的段落结构，我会用我的一生来读你的任性，读你的喜怒哀乐，读你的笑容和眼泪，你无须对我说任何一个字，只要安安静静地留在我身边就够了。”
　　苍祁静静地听着，不知什么东西从脸上滑落，重重滴在地上碎成无数晶莹剔透的碎片。
　　卓润克制不住地冲过来抱住苍祁，喃喃道：“别再离开我了，你要的我都可以给你。我不仅是你的爱人，也是你的亲人，从今以后我的父母也是你的父母，我哥……你爱要不要，我的一切都给你。”
　　苍祁看着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卓润又哭又笑地说：“你看，有了我就有了一切，你还舍得跑吗？”
　　苍祁摇头。
　　卓润跟他抱在一起，连日来的紧张和担忧在顷刻间消散，疲惫感瞬间涌了上来。可是卓润却无比开心，无比安心。听不到声音无所谓，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忍受苍祁不在身边。
　　“我们……回家吧。”苍祁发出耳语般的声音，有点沙哑，微不可闻，却很清晰。
　　卓润倏然睁大眼睛，又惊又喜地看着苍祁：“你，你再说一遍！”
　　苍祁也有点惊讶，他不知道自己是现在才能说话，还是因为刚刚有机会开口所以说出了话，他抱紧卓润说：“我们回家。”
　　卓润呜呜嗷嗷地哭成了狗，苍祁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还好意思笑。”卓润自己也在笑，胡乱擦着眼泪说，“都急死我了。”
　　苍祁很诚恳地道歉：“是我不好。”
　　他的声音很轻，被风一吹几乎就要散了，卓润激动兴奋得像找个容器将他的声音保存住。
　　两人牵着手走出寺院下山，苍祁看到一辆悍马停在那里，卓沛靠在车门上抽烟。
　　卓润大大方方地拉着苍祁的手走过去，对苍祁说：“我哥闲着没事干，非要跟我一起来，不用管他，上车。”
　　卓沛瞪了卓润一眼，上车把烟熄灭在烟缸里，发动车子先去苍祁住宿的旅店拿行李。卓润兴奋得一直在唠唠叨叨，等取了行李返程的时候，不知不觉就靠在苍祁肩上睡着了。
　　卓沛从中央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淡淡地说：“他好几天没睡觉了，非要跟我借车来找你，我怕他这个样子开车出事，只好跟来了。”
　　苍祁低头看了卓润一眼，睡相还是那么蠢：“谢谢。”
　　“别谢我，我是为了我弟。”卓沛一手扶着方向盘，微微皱着眉说，“比较笨的人往往都死心眼儿，我弟就是这样，认准了一件事就会执着地做到底。不过我真是没想到，他对你这么……你千万别让他伤心，我就受不了他哭唧唧的样子，谁欺负他了，我绝不会放过那个人。”
　　苍祁浅笑着点头：“放心，不会再让他哭了。”
　　卓沛默默叹了口气，他真是拿卓润没辙，这回可好，他还得回去先给老妈打预防针做工作。
　　开了七个小时的车终于回到本市，卓沛把二人送回家便走了。卓润拿着苍祁的行李，一蹦一蹦地进了家门，小七好几天没见到铲屎官，气哼哼地好一顿喵。
　　卓润好几天没怎么吃东西，点了一堆外卖，放开了吃。吃着吃着他突然停下动作，很认真地对苍祁说：“许先生很生气，说你太固执了。”
　　苍祁点点头：“习惯性固执。”
　　卓润乐了：“不然这样吧，咱们俩开个工作室，以你的资源和人脉，完全没问题。以后你想接什么剧本就接什么，也不会有人不满。”
　　苍祁见卓润是认真的，便考虑了一下：“二人工作室吗，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以我现在的‘声名狼藉’，做老板好像不太靠谱。所以这个光荣的职责就交给你了。”
　　卓润怔了怔：“我？”
　　苍祁凑过去在他嘴唇上吻了吻：“卓老板，什么时候潜规则我？”
　　卓润眯起眼睛，把筷子一扔，将饭盒推到一边，拍了拍料理台说：“那还等什么，趴着！”
　　最后趴的还是他自己。他被苍祁按在料理台上伺候了一番，四肢无力地冲了个澡，躺在床上翻滚了几圈便睡着了。
　　苍祁擦干头发，在卓润枕边躺下，静静地凝视着他傻乎乎的样子，情难自已地在他额头上深深吻了一下。
　　直到这一刻，之前那强大的冲击力才完全消化，全部化作柔情。苍祁将卓润搂进怀里，感受着身体的贴合，灵魂的融合，终于有一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第65章 62
　　经过一个月的休息和调整，苍祁的声音完全恢复，之前暂时交给别人代班的工作，也逐一接了回来。
　　卓润向工作室提出辞职，姜珊跟他喝了顿酒，把他数落一番。
　　姜珊：“可别以为当了老板很自在，等你快要累吐血的时候别找我哭啊。”
　　卓润：“哈哈，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第一时间找你。”
　　姜珊撇嘴：“谁管你啊！”
　　话虽如此，她心里还是祝福和恭喜卓润的，虽然要亲力亲为地做很多事，不过起码有苍祁这尊大神在。姜珊在圈子里混了那么久，对于卓润和苍祁的关系多少有数，并没有过问。不过还是旁敲侧击地提醒卓润，有些事必须得小心处理。
　　苍祁把多年的积蓄拿了出来，二人注册了公司，名字就叫“SevRun”。起初只有他们俩个人，但很快卓老板就感觉有点忙不过来，便招了经纪人和负责网站的助理。
　　经纪人是姜珊推荐的，是她的学弟，叫李承泽，是个很靠谱、业务能力也很强的人。刚到没几天就拿到了一个剧本，某制作公司动画化了一部冷门漫画，是偏复古、文艺、奇诡风格的。
　　该制作公司规模不大，但却因为漫画内容的缘故，拉来了一笔很强大的投资，有信心制作出出色的动画，考虑到风格较冷，他们希望能够找一位非常有人气、又有实力的声优。李承泽看过之后觉得特别适合苍祁。
　　卓老板和苍先生下班回家，在沙发上一起看资料。这个冷门漫画有个冷门的名字——《椋园》，主人公是椋园（花街）主人的儿子，按照规矩，椋园主人的长女有资格继承并管理这个地方，但主人公却是个男人。
　　为了让母亲高兴，获得母亲的关注，主人公从小就穿上了裙子，将自己扮作女人，从那之后再不曾换回男装。
　　他在椋园学习待客之道，并在成年之后接管了这个地方，见证了无数美艳的花朵在岁月中枯萎，一段段没有希望的爱情在现实中凋敝。而他自己也与一位优雅尊贵的客人产生了感情。
　　最后主人公放弃了这段爱情，并不仅仅是自身性别的原因，更是因为他不能离开这地方。
　　《椋园》取材于真实故事，投资的便是现实中的这样一条古老而迷人的花街，不少脍炙人口的歌曲和哀婉动人的爱情故事都从这里诞生——当然现在已经是游乐观光的地方。
　　声优需要为主人公从少年时期直到老年时期配音，声线年龄跨度很大，不仅仅是年轻到衰老的表面变化，还有深层次的成长、对爱情的期待，对亲情和人生的失望，最终的平静和释怀等，加之当中还有很多独白和弹唱，非常有挑战性。
　　卓润看过前期制作之后有点犹豫：“这个风格好像有点奇幻，刚开始看觉得不太适应，估计有点冷。而且还有弹唱，七老师你……”他说得很委婉，笑得很揶揄，自从见识过苍祁五音不全跑调跑到南天门的唱功，这件事就成了他时不时拿来调侃的笑料。
　　苍祁却似乎很感兴趣，反复看了好几遍：“我倒是挺喜欢这个基调和画风，弹唱部分应该问题不大，因为比较偏念白形式。”
　　卓润趴在苍祁腿上撸猫：“怎么，你动心了？”
　　苍祁笑着点头：“值得考虑。”
　　卓老板特别大气：“行，你喜欢就好。”
　　“谢谢老板。”苍祁低头吻他，很快就没了小七的空间。
　　苍祁没有考虑太久，就接了这部动画的配音工作。
　　主人公的性情看似温柔，容颜娇艳，内心却似苍松一般坚韧。从起初为了让母亲开心装扮女人，到后来为了椋园装扮一生，他从一开始的求不得，到后来改变了心境。
　　椋园，良缘，这里纵有良辰美景，皆是虚设。爱情在眼泪中绽放，缘分却无法浇灌出果实。他既是女人，也是男人，是矛盾复杂的综合体。他渴望这个地方毁灭，却在一场火灾后坚定了守护这里的决心。
　　苍祁为主人公塑造了一个低沉又柔和的中性声线，细细听来，仿佛能够从声音中扯出一根韧性十足的线，顺着这根线便能摸到主人公绝美的姿容和不屈的傲骨。
　　《椋园》播出后，并没有他们之前想象的那么冷，反倒因为唯美奇幻的复古画风、精良的画面制作、苍祁的倾情演绎而大受好评。
　　苍祁一个人完成了主人公少年、青年、中年和老年时期的四个阶段，声线随着人物年龄和心境的变化而改变，强大的演技和实力完全呈现给了观众，几乎每一幕都给人留下了刻骨铭心的感动。
　　剧中有一段，背景是团团盛放的硕大花朵，主人公眉眼浸润了水色，在灯光下妩媚诱人，朱唇轻启，呢喃轻语地向恋人问道：“你可愿，娶我为妻，终此一生，只爱我一人？”
　　此话一出，千千万万的粉丝为之疯狂，苍祁的音色美好而哀伤，动人心弦，弹幕全都是“愿意愿意我愿意”。甚至跑到苍祁的微博里发评论“七哥嫁我”。
　　卓润换了他的小马甲，也跑去凑热闹，评论说：“七哥已经在我床上，你们都散了吧。”
　　这话自然没人当真，谁又能想到，被人YY的七润cp在现实中真的是一对恋人。
　　卓润之前主役的动画小小地火了一把，顺势推出了几首歌，紧接着又接了一部重制的旧番。多年前该作者弃坑不填，如今终于画完了大结局，制作公司决定重制，当年的声优如今都年事已高，于是全部换为年轻的人气声优。
　　卓润通过试音拿到了一个重要角色，重制动画的配音免不了要被粉丝拿来与以前的相对比，可以说是非常有挑战性的。不过对于如今的卓润来说，这算不了什么，没有挑战哪来的进步呢。
　　工作室已经步入正轨，卓老板觉得是时候把媳妇儿领回家了。他和苍祁特意拿出一天去商场购物，虽说家里什么都不缺，但空手去见父母总不太好，所以一不留神就把SUV的后备箱装满了。
　　路上苍祁还问他：“你真的想好了？”
　　“早就想好了，是你一直太忙抽不出时间，不然也不会等到现在才回去。”卓润特别坦然地说。
　　苍祁笑着捏了捏他的手。话虽如此，到了家门口，卓润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无论在思想里千锤百炼了多少次，真的到了要面对父母的一刻，他还是感到有些腿软。
　　卓裘裘闻到卓润的味儿，屁颠屁颠地跑到门口汪汪汪，张女士打开门，裘裘立马扑到了卓润身上。
　　“我去，这谁家狗啊！”卓润搂着裘裘大叫，几个月不见，这家伙长长了一大截。
　　“你跟他不都姓卓吗，”老妈打趣道，招呼苍祁说，“快进来，怎么又买这么多东西，你总这么客气我都不好意思跟你不客气了。”
　　卓润虚伪地哈哈哈：“妈你是说绕口令呢吗。”
　　苍祁把礼物拿进去说：“之前陪我去医院忙前忙后，我一直没机会谢谢阿姨呢。”
　　张女士拍拍他说：“都是一家人，谢什么啊。”
　　她把需要放在冰箱里的东西拿去厨房，苍祁和卓润站在门口像两尊石像。
　　“我妈刚才说啥？”卓润怀疑自己幻听了。
　　苍祁茫然道：“一家人？”
　　“她说你们都是一家人，没听错。”卓沛从二楼下来，一脸困倦，“买什么好吃的了？”
　　他弯腰往购物袋里看，卓润一把将他推到墙上，摆了个壁咚的姿势：“能给我讲讲现在什么情况吗？”
　　“前一阵子我跟咱妈透了透口风，”卓沛耸耸肩，表情浮夸地说，“结果她说她已经知道了。”
　　卓润目瞪狗呆：“知、知道，什么意思，什么时候知道的？”
　　卓沛：“好像就是你带她去看舞台剧的时候吧，她说当时看你面无血色、欲哭无泪的样子就什么都明白了。”
　　卓润经常被人评价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凭他妈对他的了解，那更是用一点点余光就能猜到他的小心思。卓润难以置信地说：“她就这么接受了？”
　　卓沛看了苍祁一眼：“她跟我聊了很久，又上网了解了一下这方面的事，考虑再三才接受的，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要不我说咱妈最疼你呢，她难受犹豫的样子都留给我了，到了你面前又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
　　卓润捏了捏酸胀的鼻梁，又问：“那咱爹呢？”
　　卓沛：“知道这事之后骂你来着，被咱妈撵出去了。”
　　卓润：“……”
　　“嗨，慢慢来吧，”卓沛点了支烟，拍拍老弟的肩膀，“咱家老妈说了算，只要她接受了，老爸那是迟早的。”
　　卓润点点头，心里既感动又愧疚。
　　苍祁来到厨房，帮张女士收拾东西，藏在心底的话终于说了出来：“阿姨，对不起。还有，谢谢。”
　　老张一愣：“啊？怎么了？”
　　苍祁认真地说：“我很喜欢卓润，很爱他，不管发生什么都不想、也根本不会放弃他。我相信他对我也是一样。我很感谢您能接受我，虽然我有很多缺点，但我会尽一切努力对卓润、对您好的。”
　　张女士眼眶泛红：“我怎么有种要嫁女儿的感觉……”
　　苍祁正深情严肃着呢，听她突然这么一说，差点笑出来。卓润冲进厨房从后面搂住他老妈的肩膀，晃来晃去地哼唧：“妈你最好了，怎么有你这么年轻漂亮苗条可爱又善良的女人呢！！！”
　　“一边儿去，年糕似的烦死了！”张女士把他从身上撕下去，警告苍祁说，“你可得小心了，这家伙黏糊着呢，给他点笑容他就贴上来。”
　　“确实，”苍祁终于忍不住笑了，“不过我就喜欢他这样。”
　　卓润顿时就灿烂了。
　　一家四口做了丰盛的晚饭，围着餐桌和乐融融。虽然独缺了老卓，让卓润十分遗憾，但他相信早晚有一天老爸也会接受并祝福他们的，哪怕被骂甚至挨几巴掌也没关系，这世上没有多少坦途，大多数通往目标的路上都充满了荆棘和坎坷。可是只要两个人一起努力，一起面对，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
　　卓老板背了千千万万本书和台词，唯独没有背过“放弃”两个字。
　　临近年末，又是一年一度的业界盛会，苍祁和卓润都得到了提名。苍祁对自己倒是不抱多大希望，另一个热门人选陆之桥今年的作品依旧各个人气爆棚，而他今年还是冷番居多，没什么主役，又先后出了各种事，凭借卡拉斯或许可以再拿个助演奖。
　　苍祁穿了黑衬衫和黑西装，银色领带。穿上正装更显得他身形修长挺拔，气质迷人。卓润穿得是暗红色衬衫配黑西装黑领带，他举着手机给他俩拍了照片，用胳膊肘捅了捅苍祁：“像不像结婚照？”
　　苍祁微微一笑，挑起他的下巴吻了吻：“卓老板今天真帅，愿意跟我过一辈子吗？”
　　卓润回以一吻：“苍先生今天更帅。我当然愿意，愿意得不得了！”
　　现场公布各个获奖名单，卓润没能拿到新人奖，正叹息的时候，没想到拿了个歌唱奖。
　　苍祁凑过去低声说：“以后可以考虑多出CD。”
　　卓润兴奋不已，快步上台呲着小虎牙致谢，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远远看到苍祁笑得快趴在桌上，便知道自己又不知所云了。
　　主持人也笑得合不拢嘴，待到最后颁发主演奖，公布名字那一刻，卓润直接从椅子上蹦起来了。
　　苍祁在雷动的掌声中依稀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和《椋园》这两个字，带着意外之喜站起来跟卓润拥抱，又被一旁的陆之桥拽过去拥抱。
　　苍祁走到台上接过奖杯，稍稍调整了一下情绪，先是向举办方和评委组致谢，随后笑着说：“众所周知，今年对我来说并非一帆风顺的一年，工作也好、身体也好，都出了些问题。我要感谢原工作室的许先生对我的肯定和理解，更要感谢现工作室的卓先生在我最艰难的时刻，陪在我身边，鼓励我、支持我。能拿到主演奖真的很意外，谢谢。在之后的工作中我会继续努力，为观众带来更好的作品。”
　　卓润拼命鼓掌，脸上挂着宽条泪，怎么都止不住。他开心的不仅是苍祁终于实至名归地拿到了主演奖，更是为现在这个笑容开朗阳光的苍祁而高兴。
　　新年的一年即将开始，过去的一切都将被丢进记忆的角落，成为褪色的尘埃。
　　为了庆祝得奖，卓老板决定带他麾下唯一的声优去旅行。苍祁把第一站定在老家，说是要去寺院还愿。这一次二人坐高铁，仅有三个小时的行程。
　　路上卓润抱着ipad睡得昏天暗地，苍祁坐在一旁看书。
　　手机弹出一条消息，苍祁打开看了一眼，秋芃两个字让他心中轻轻跳了一下，好像被扔进了一颗小小的弹珠。
　　秋芃：最近怎么样，听说你拿了大奖，恭喜。
　　七海：谢谢。你呢？
　　秋芃：在欧洲，跟朋友一起散散心。有个红酒酒庄的投资项目，日后可能需要做广告，到时想请你做旁白。如果你有兴趣的话，也可以投一份哟。
　　七海：如果遇到合适的机会，就安定下来吧。
　　苍祁把秋芃这个名字从微信和通讯录里删除，把手机关了，偏过头在卓润翘着呆毛的脑袋上亲了一口。
　　到达寺院后，卓润仰头看着树顶满枝头的红色许愿笺感叹道：“一棵树能实现几个愿望啊，压力会不会太大？”
　　苍祁笑道：“反正我的愿望实现了。”
　　卓润贼兮兮地缠住他问：“你就告诉我你许了什么愿吧，搞那么神秘干吗？”
　　苍祁做了个“嘘”的姿势：“佛曰，不可说。”
　　卓润：“(ˉ▽￣～) 切~~”
　　二人上香还愿，敲钟祈福后便离开寺院，把小城逛完便要继续前往下一个目的地。卓润耿耿于怀地想，苍祁的愿望不会是拿奖吧？他明明不在乎这个的。
　　“都还了愿了，能说了吧！”卓润在苍祁身旁跳来跳去，一再追问，苍祁却只是笑而不语。
　　两人渐渐走远，风自山路吹向远方，经过参天大树，撩动着树叶沙沙作响。枝头千千万万的红色许愿笺中，有一个挂在不起眼的地方缓缓旋转，上面苍劲有力的笔体写着——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结了，非常感谢看了第二个版本的小伙伴
　　成绩很差，不过我会继续努力的，一万个么么哒送给看到最后还不嫌弃我的天使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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